夏/晴/夜(1 / 1)

船與島 小雪鐘 7818 字 3個月前

公司外麵,不知哪裡飄來了“雪花”,在夏夜裡紛紛揚揚。

據說每年一到聖誕節,本地就跟某些熱帶國家一樣搞人造雪,夏日雪花飄飄,才終於有點屬於多數人過聖誕的氣氛了。假若還嫌氣氛不夠,則到七八月寒冬再補過一次。

本地小孩最初聽說世上多數人在冬季過聖誕,還覺得那些人才是少數,驚訝道:“他們過聖誕不會覺得不好玩嗎?天氣那麼冷,不能吃冰淇淋,隻能待在家裡玩!”

原來位置的不同會帶來視角的偏移,信息的屏蔽會產生認知的狹隘。

但小孩們還是天真爛漫的,不會覺得彆人在冬天過聖誕就是怪胎,隻會驚喜於又了解到一個有趣信息。

雪花下,路西奧拉開車門,費爾南多正坐在車上等他。

從公司趕出來的舒夏快步下台階,稍抬高音量喊道:“先生,先生!請等一等……”

她剛在辦公室簡單交待了事情,剩下的部分都交給經理那邊解決了,這會結束加班,匆匆跟出來。

人一路跑來差點刹不住腳,額頭不小心撞到轉身的手臂上。

好在止步及時。動作稍顯冒失的人站定,攏了攏肩頭包包,一頭精致的黑色長卷發有些淩亂了。

裙子明明是沉靜海藍色,在對方一身黑的對比下卻顯得鮮豔。

路西奧停下開門上車的動作,闔了門縫,靠在車旁。

黑發姑娘仰起臉,以一雙明亮烏瞳誠懇地望著他:“抱歉……先生,你今晚的聖誕晚餐似乎被我耽擱了。”

舒夏的語氣稍顯猶豫,目光卻是非常坦白的——

她毫無鋪墊直接問:“作為搞砸聖誕晚餐的彌補,我能請你吃一頓飯嗎?”

她還小心翼翼地大方補充一句:“想吃什麼隨便你選。”

路西奧單手搭在車門上,踱開半步,身體轉了個朝向。

女孩也隨著他偏轉了身體,仔細注意著他的神色變化。

方向一變,她所站的地方不再逆著光了,臉龐清晰呈現出來。

清麗的東方女孩麵孔,五官端正秀挺,鼻骨偏窄、鼻梁精巧,臉部線條流暢,被漂亮烏黑頭發修飾。

濃長睫毛在冷杉樹的金色燈串下輕扇,黑羽般輕薄綿密,沾了點纖細的人造白雪。

“你是說,”路西奧停頓,“今天晚上?”

附近便利店還在營業,音響裡循環播放著那些經典的聖誕流行歌曲,時刻維持著節日的存在感。

而舒夏沒注意到對方在強調這個時間的特殊,專注解釋:“抱歉,旅行社上次遇到事故應付的就是一位賓利車主,對方真的非常難搞……所以是我的印象先入為主了。”

“什麼印象?”

“有錢人可能會更麻煩。”

路西奧並沒有問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邏輯,因為緊接著她就在詢問:“先生,請問你的名字是?”

“路西奧。”

他沒有說全名。

“這是你的姓氏嗎?”舒夏對西語裡的姓名不太了解。

路西奧停頓一下,才回答她:“姓是加西亞。”

“好的,加西亞先生。”舒夏看看手機時間,“我知道,既然你當時不要求賠償,說明你不太在意這個,但我不表示歉意心裡會過不去。你就當作一位普通女士對一位帥哥發出真誠的邀請好嗎?”她用晶亮的黑瞳直視他,再次說,“就讓我請你吃一頓飯彌補歉意。”

路西奧看著她,輕笑一下。

“如果每次遇到異性邀請我都答應,會不會太隨便了?”

“可是,彆人被你拒絕後可不一定會像我今晚一樣失眠。”

舒夏說話常常是用那種能討各個年齡層喜歡的腔調、節奏,大方地展示甜美。

但路西奧聽得出,這蜜糖般的嗓音、語調,是珍珠在蚌殼內打磨過無數次,才能體現得這樣自然的,叫人產生了想要看清這蚌殼內部的獵奇心。

他的嘴角揚起一點點。

舒夏篤定是這樣的說法討到了對方的一絲愉悅,自信昂起下巴:“相信我吧!我推薦的美食一定會讓你滿意。”

附近天空飛旋著人造白雪。

聖誕夜裡,本就僻靜的南部景區公路毫無車輛蹤影,靜謐蔓延在彼此之間。

路西奧看了看腕表。

終於,他點頭同意了,手搭上車門:“走吧,坐我的車,我正好——”

門開的瞬間,兩人看見後座的白襯衫男士。

舒夏麵露猶豫:“你的車上好像還有人?是朋友嗎……”

車後座的費爾南多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路西奧說:“不是。”

費爾南多:?

路西奧淡然陳述:“我順路搭的陌生人。他正要下車了。”

費爾南多:“……”

舒夏茫然回想:“可我記得他剛才跟你一起過來……”

“那是在找我結算車費。”

一分鐘後。

黑色阿斯頓·馬丁絕塵而去,獨留路邊的費爾南多冷著臉,緩緩拿出手機給家裡司機,並用一種“這重色輕友的家夥今晚果然是出來約漂亮女孩的”輕蔑眼神目送那車遠去,轉頭先找一間咖啡廳去待著了。

車上,舒夏看了導航,去那餐廳要花五十分鐘。

時間似乎有些晚了,雖然路線跟她回家同方向,但於對方來說也許有些遠,她有點猶豫。

路西奧斜眸瞥一眼她的手機屏幕:“不用從沿海大道繞路,走高速路直線過去,再穿過一段居民區,隻用半小時。”

舒夏一愣,以前打車怎麼都沒有走這種路線?本地司機還說居民區不安全不讓走,原來在繞路啊!

她又想起令人鬱悶的事。

外派出國前,她曾來電向租車公司確認過是否能使用國際駕照,得到了肯定答案,結果到了雅咖陌,租車公司卻改口說政策突然有變,現在租賃必須要本地駕照。

雅咖陌不大,她每晚打車不超過三十美金,租車公司的租金卻是麵對廣闊旅遊市場定價的,每天五十刀,並不劃算,而且那樣的話她還得在糟糕的交通環境裡適應右舵。

其實公司給外派職員就近安排有統一食宿,可租金驚人的島南住房擁擠,舒夏不願去住宿舍,儘管她隻在盧國停留兩三個月,還是選擇拿了補貼去島北老城租下一套寬敞公寓。

她扭頭,禮貌地向路西奧頷首說:“那麼麻煩你了。我剛來雅咖陌不久,還不太熟悉這邊,你等等,我先看看餐廳位置……抱歉,最近每晚加班,我還隻去過一次呢,記不清地址了。”

“為什麼每晚加班?”

“咳咳,加西亞先生,”舒夏側身,“你似乎對本島的旺季遊客量不太了解,近兩年城裡湧入這麼多旅行社,雅咖陌早就不是從前那個雅咖陌了。”

路西奧側臉看她一眼,頓了頓,問她:“是中國人嗎?”

舒夏默認剛才旅行社的中文給了他提示。

“是的。”她說,“你呢?”

“西班牙人。”

這倒在舒夏的預料之內,他的長相有部分歐羅巴人種裡偏地中海的特征。

“好吧,你的姓名的確很西班牙,總之,不姓德爾裡奧就好。”

“為什麼?”

“這還用說嗎,今晚事故就發生在德爾裡奧莊園綠化帶,要是你的車是從那家族裡麵開出來的,事情可就麻煩了。”舒夏用慶幸的語氣說,“那我就不得不把事情交給經理處理,經理會請示總監處理。”

話題在這裡遇上了一個卡頓。

駕駛座上的人語氣照舊,隻是聲音更輕了些:“德爾裡奧一家有什麼問題?”

“不會吧,先生,你是什麼時候來雅咖陌城的?我以為本地人都知道。”舒夏有些驚訝,收起手機,壓低聲音,“那個家族危險、邊緣、強大、神秘……據說從殖民時代就來到盧納,勢力龐大,我聽過他們的各種可怕傳聞。”

路西奧輕描淡寫說:“我是本地人,也聽過,傳聞不一定全是真的。另外,這個家族在上世紀就接近達成了全部產業的合法化。”

“然而頂級有錢人的世界我們很難想象,資本家背後的事,誰說得清呢。”

語氣難掩對“那類人”的抵觸和鄙夷。

路西奧放慢語速:“所以,你討厭那類人?還是,純粹討厭……有錢人?”

舒夏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坐在一輛豪車裡呢。

她自覺難得說話失誤,不自在地乾咳一下:“也不完全是這樣,譬如我旁邊這位豪車車主,看起來脾氣就很好,像是很擅長原諒小誤會的樣子。”

路西奧敷衍地笑一下。

他想了想,眼色有所變化,說:“……這輛車其實不是我的。”

“不是?”

他像是來了某種興趣,略微沉吟:“對,它是我老板的。”

“我就知道,資本家大多不是什麼好人。”舒夏馬上改口,同時暗暗觀察著他的臉色,“你是他的司機?節日這麼晚還讓你加班,太過分了。”

她的情緒倒是很真,像借口把自己的意見倒出來了。

舒夏記得他今晚的確是從駕駛座出來的,而穿著淺色衣服的男乘客從車後座下來。

想到這裡,她忽然意識到什麼:“那你今晚開車下山那時候,是在接送老板?”

平安夜裡在外開著工作的車,似乎除了加班沒有彆的可能。

路西奧暫時沒說話,似乎在考慮如何回答。

舒夏則默認是他老板放棄追究今晚的事故,改了口:“你的老板一看就是個大方、不愛計較的特例,真是心腸好的富人。我剛才批判的其實是德爾裡奧家族,大家對他們的印象都不太好,不是嗎?尤其我,從小就對那種像黑.幫片裡的人感到厭恨。”

路西奧停頓兩秒。

他冷靜地說:“送完老板去景區後我是一個人開車下山的,因為趕時間回家,所以我沒有追責。”

“……”

舒夏對這人不一次性說明情況感到不滿。

好吧,所以大方的是他。

若是本地居民,近年雅咖陌城旅遊業發展興盛,島上不少家庭翻身成小資呢,不計較這點損失也正常。她不太確定地猜想。

在欣賞完美如模型的側臉時,舒夏不禁開始在心裡暗歎,現在的司機,長相氣質都這麼優越了嗎?

穿一身簡約黑色,不見任何LOGO,她本以為是車主也走阿斯頓·馬丁那種不屬於主流的低調優雅路線,原來隻是司機個人氣質把普通穿著撐得像高級私人定製了。

車一路穿過居民區狹窄街道,從島南荒野風光到東部彆墅區,再到島北城區,駛上沿海公路。

電台在低聲播放政治新聞,本屆總統大選的熱門人物馬丁內斯和雷耶斯兩個姓氏頻頻出現。

作為首都的雅咖陌,在深夜還有相當璀璨的夜景,繁華程度恐怕隻有數萬海裡外的殖民城瑪爾能媲美了。儘管最近一直有傳言說就要開戰,街上也不見絲毫蕭條與冷寂。夜色下棕櫚風景線延綿數十公裡,被密集的霓虹精致鑲邊。

阿斯頓·馬丁車門下方,兩道刮痕似乎平行,太過筆直。

黑色豪車就這樣帶著它宿命一般的刮痕經過難民區,駛入了美食街的彩色羊腸小道。

能在假期堅持營業的餐廳極少,隻有景區旁幾間異國人開辦的餐廳堅持到午夜。其實這裡並不是舒夏的最優推薦,但特色菜肴不重要,晚餐吃得晚,她現在一點沒餓。何況眼前帥哥的美色夠她饜足,倘若她再狼吞虎咽,實在有失社交場合裡的淑女風範。

“味道不錯吧?我平時加班後常來這裡吃點簡單的夜宵。”她強迫自己的視線離開人家的臉。

路西奧倒不像是中途被她叫離晚宴的人。他全程沒吃什麼,這會也隻看著她,指尖磨著冰玻璃杯,漫不經心聊道:“晚上這樣加班,又總是一個人打車,如果是單身女性會不太安全吧。”

舒夏不是愚蠢的女孩,聽得出整句話的重點在哪個單詞上。

她沒有抬頭,故作平靜地品嘗一份海鮮沙拉:“是啊!如果遇到的都能是你這樣的司機,那就好了,我想那該是很安全的。”

“為什麼?”

“年輕英俊的男人不缺女孩追。”

路西奧自然地笑一下,對這樣大方的撩撥毫不回避,就像是漂亮話聽多了。

“所以安全?”

“畢竟沒有冒險犯罪的必要。”

“那,這樣的司機多嗎?”

“從沒遇到過。”

“看來加班是一件麻煩事。”

“可我沒辦法避免。”

“你可以試著去規避風險。”

“你有什麼好的提議嗎?”

“……如果下次再見麵,我有不錯的建議會告訴你。”

服務生上藍莓汁,對話中斷。

人影斷斷續續擋了露台小吊燈柔光,吊燈也在海風中輕輕搖曳,致使餐桌邊的一切籠罩在朦朧飄渺的瞬間中。

今晚跟這人待在一塊,舒夏總有種不著調的錯覺,好像暗處有什麼人在跟著似的,這會她終於從那奇異的錯覺裡脫離出來了,因為她陷入了輕飄飄的心境,琢磨怎樣將“再見麵”的話題深挖下去。

正當她要接話,時機卻錯過。

午夜十二點,砰——砰、砰!盛大煙花接二連三在夜空綻放,引得海邊遊客陣陣歡呼。

舒夏回過神,原來她跟一小時前才認識的男人度過了“零點時刻”。

今晚的邀請是一個有點曖昧的小意外。

-

舒夏居住的海濱度假公寓就在附近,隻隔幾分鐘車程。

僅僅幾分鐘,她也全程忙著通電話辦公:“沒事沒事,這很正常,你把護照收好就行啦,那種人我見多了……有些男人就是這樣,一下飛機哪兒都還沒去,就惦記著當地紅燈區的異域美女,感覺他根本不是要遊遍全球美景,而是要睡遍各國美女……”

人說著中文,很溫柔的安撫聲,換任何人來聽都是一種心靈療愈大師級的享受。

車靠邊停下後,通電話的人終於放下手機,轉過頭來:“啊,到了,謝謝。”

路西奧看看她那頻繁響起消息提示音的手機,暗光下,綠眸閃著海麵般的月輝。

在車內寂靜的空間中,他低聲問道:“你們這行業,都這麼忙嗎?”

“當然,這就是一個加班業,麻煩事多,還不穩定。”

這可是一個“手機在人在”的行業。要想抱怨的話,舒夏有一萬句話傾訴,但她現在不會這樣做。

她不想在一個剛認識的帥哥麵前展示自己市儈俗氣的行業。

她補一句:“我更羨慕你們本地司機,比我的工作好多了。”

而且私人司機還穩定。

說起來,舒夏曾在日記本上設計未來完美人生計劃,從工作、生活、家庭方方麵麵,包括伴侶,每一欄規劃都在竭力追求與她的人生現狀截然不同的目標:穩定。

儘管工作辛苦,她卻一直避免換工作,就因為從小受夠了漂泊經曆。

所以她還挺羨慕本地司機,眾所周知盧納開車有多麼掙錢,尤其在旅遊業裡混的,收入甚至超過醫生。瞧瞧雅咖陌的打車費多麼浮誇就知道了,本地司機這些年可都賺了不少錢。路西奧作為富人的私人司機,有穩定收入之餘一定還能加班賺點遊客外快,比如剛才那位男乘客。

舒夏看一下手機:“哦,很晚了,加西亞先生,我該回去了。”她笑著道彆,“今晚和你用餐很愉快,再見。”

她剛要伸手去推車門,與此同時,乍然聽到一陣刺耳機械聲。

巨大響動伴隨著風,自車窗外呼嘯而過。

空氣似乎都在震顫。

舒夏還沒反應過來,剛推開半尺車縫的胳膊被身側人抓住,迅速拽了回來。

車門合上了。

迷亂視野裡,窗外一群年輕男孩騎車經過,舒夏剛才險些就跟他們撞上。

舒夏把視線從綠眸上移開。

她定睛看了看前方。

街燈下,那些騎重型機車的男孩在路口停了,懶散分布路中間,自顧自地講話、抽煙,各自聚堆嬉笑打鬨,像地獄裡的幽魂,並未注意到這一處的車輛。

舒夏知道這類人,見慣了。

像阿爾芭形容祖籍地聖地亞哥某些城市青年,稱為“flaites”,每天戴大金鏈子、穿oversize,一身南美洲特色文化,無所事事地走過小巷子。他們在身上紋身,在街頭塗鴉,在兜裡裝槍。

舒夏緩過神,鬆一口氣,察覺胳膊上的力量稍鬆。

她垂眼,見那隻修長的手從她的手腕上方撤離了,餘溫還在。

“抱歉。”路西奧說。

舒夏輕輕撫摸胸口,搖頭感歎:“……幸好你剛才拉住了我。”

她再次推門,下車,俯身對車窗內匆匆道一聲“謝謝”,就捂緊包包飛快往公寓走了。

時間已經很晚了。

舒夏住的是中高檔公寓,可像雅咖陌這種地方,貧富區域往往隻有一線之隔,富人們的彆墅旁也許就緊挨著畫滿嘻哈塗鴉的彩色房子,任何一處都隨時會發生暴亂,再嚴密的安保也不能帶來絕對安全。為這個,深夜下班的人總不免有半分鐘心驚:從車上到公寓的距離。

獨行需要加快腳步。

前麵入口處人臉識彆失敗,舒夏一愣,迅速從包裡翻出通行卡。

可通行卡一直刷不上。

好吧!本島物業就是個多餘的行業,憑這地方的懶散風氣、辦事效率,簡直跟智利有得一拚。算算她找物業多久了?竟沒有一次去辦事處見到了活人。

這會安保人員也不在,玻璃門內空寂無聲,不知人去哪兒了。

動作急迫間,身後襲過剛才那一群腳步,迷亂的影子被路燈扯長,投落在麵前的地上,忽遠忽近,像盤旋的鷹群越過幽暗神秘的巴西雨林。

舒夏想起那種麵包車“嗖”一下就把路人揣走的新聞,每天報紙上數不勝數。

心跳加快了,她反複在電磁感應區翻轉卡麵。

她就不該這麼晚回來的,在國內待久了,人會對良好的治安習以為常,忘記現在身處什麼地方。

“呲!呲!”

入口反複發出刷卡失敗提示音。

附近有說著西語的嘈雜男聲越靠越近,帶著嬉笑,香煙霧氣如蛇包圍。舒夏聽不明白帶了口音的西語,再回想不久前本島的暴亂事件,額角出了點冷汗,下意識緩緩回頭,斜後方卻忽然閃出另一陣平靜的氣場——

瞬息之間,背後環過的冷息伴隨寬闊肩臂閃逝。

地麵陰影似流移的安第斯山脈,海藍色裙子被環在了一個有距離的臂彎前。

一種強大、有力、直接的氣場。

頃刻消散在海風中。

舒夏眼看著背後環來的手臂——隻是穩而慢地越過了她身側——拿過她的卡,替她在標著藍色拉丁字母簡稱的正確位置刷了一下。

“滴——”

機械提示音,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