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雪也想走。

可問題韓惜走不快，顧筱琪又嚇壞了。

而且，這群人除了針對趙星岩，也針對韓惜，似乎是有人和他們交代了什麼，要教訓也得兩個一起教訓。

四五個男的過來圍堵程幼雪她們。

周述站在三個女孩前麵。

一個男的說：“識相的話，立刻起開。”

周述視線下移，掃了眼說話的人，絲毫未動。

見狀，程幼雪扭頭和韓惜私語，韓惜聽了，輕輕點頭，不動聲色將半個身體藏在顧筱琪身後，掏出了手機。

logo男是這群人裡領頭的，他走到趙星岩麵前，說：“除了姓趙的和那個小娘們兒，彆的人我不管。要走趕緊走。”

趙星岩到現在都沒搞明白自己惹到了什麼人。

但一人做事一人當，他說：“衝我來就行。我同學，還有三個女孩都沒礙著你什麼。”

“嗬，還挺講義氣。”logo男笑笑，“怪不得——”

他故意拖長尾音，趁趙星岩沒防備，狠狠揮過去一拳。

小路裡頓時響起尖叫聲。

顧筱琪和朱旭的混合雙叫。

都這個時候了，程幼雪也不想分心，可她不得不說：她都忘了還有朱旭。

朱旭素來膽小，平時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學校裡有同學挖苦嘲笑他了，他也都是能忍則忍，就怕惹麻煩。

可他這一嗓子喊完，哪怕說話的聲音還在顫，他也要說：“你、你怎麼、怎麼能打人？太、太欺負……”

“欺負什麼？”logo男啐了一口，“哪兒來的弱雞？滾！”

“……”

周述臉色一沉，握緊雙手。

他對麵，張昇也早就憋著了。

這是打哪兒來的腦殘跑他們跟前過黒社會的癮來了？

打他們少爺，還罵他的旭。

實在可惡！

忍無可忍，張昇擼著袖子上去也是一拳頭：“我看你才是弱雞！”

火苗徹底燃成了火。

周述一把拽走被打蒙的趙星岩，他既要防著那些人還要打趙星岩，又要護著程幼雪她們這邊。

麻煩的是，他右手還有些提不上勁兒。

程幼雪眼看周述挨了兩下，想幫忙又怕添亂。

瞥到地上有個類似晾衣杆的東西，她想扔給周述救救急，結果周述看她一動，立刻說：“你彆動！”

周述從來都是沉穩平和。

這一聲，又急又慌，喊得程幼雪愣了愣。

而這時，又有人想從背後偷襲周述，程幼雪心口一揪，“小心”沒來得及叫出口，朱旭不知道打哪兒弄來了個“小心地滑”的黃色立牌，抓起來就是一通狂拍。

對方叫他打得咧嘴，抬腳想要踹過去，被趙星岩反踢趴下了。

趙星岩緩過勁兒，抹了抹鼻血，咬牙：“靠！我鼻子最好看了！”

“……”

場麵一度混亂。

logo男起初耀武揚武，但真動起手來了，才發現他帶來的八個小弟，乾不過人家四個。

準確講，還是三個半。

因為朱旭的戰鬥力不能算完整的一個。

五分鐘後，附近民警同誌趕到，嗬止住了所有人。

程幼雪也終於鬆口氣。

韓惜的這條報警短信還算及時。

*

這是程幼雪第一次進派出所。

她和顧筱琪韓惜坐一排，身邊挨著周述。

因為監控沒有覆蓋到那條小路，logo男咬死先動手的不是他們，是趙星岩。

趙星岩氣得不想說話，可不說又不行，兩邊各執一詞，吵得民警同誌頭大。

“你說說你們。”民警捏著眉心，“一個個長得挺帥挺高的，乾什麼不好？打架。好好說說吧，今天講不清楚，誰都想彆走。”

張昇說：“警察叔叔，真不是我們先動的手。我們好好走在路上，他們冒出來罵人又找事的，還打我們同學。”

“放屁！”logo男指著自己花花綠綠的臉，“誰打誰？”

趙星岩不服，也指：“我鼻子要有事，我跟你沒完！”

兩人又要掐，民警大力拍兩下桌子，讓都閉嘴。

見都老實了，民警從抽屜裡拿出一遝表格，叫他們先一個個過來填信息。

顧筱琪嘀咕：“咱們也得填？咱們是躺槍啊。”

“沒事。”韓惜爸爸就是刑警，了解一些流程，“例行公事而已。”

顧筱琪稍放下心，轉頭關心程幼雪。

程幼雪倒還好。

剛進派出所的時候比較緊張，可現在她聞著身邊似有若無的中藥味，竟覺得挺踏實。她餘光瞥向身旁，周述坐在椅子上，麵容沉靜，黑發稍顯淩亂，彎曲著的背脊，和他一向板正的體態不太一樣。

程幼雪一下想到之前的那兩下：“周述，你是不是……”

話沒說完，顧筱琪突然來了一句：“你是於波？”

logo男正在填表格，聽這話，反問：“你認識我？”

辦公室裡靜了一瞬。

顧筱琪：“於莎是你什麼人？”

——破案了。

logo男是於莎的親哥哥。

於莎因為氣不過趙星岩的那句“臉盲”，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

傍晚，她叫了幾個同學陪她去吃自助烤肉，換換心情，但等到了地方，卻又目睹趙星岩和韓惜在衛生間外舉止親密。

於莎飯都吃不下去了，給於波打去電話，想讓哥哥幫自己出口氣。

原本的計劃，也就是logo於波打趙星岩兩拳，然後再嚇唬嚇唬韓惜，哪想到後麵就打起來了？還打到了派出所。

前因後果一清二楚，那就好辦了。

趙星岩態度明確：道歉。

不然事情鬨更大，於莎以後在學校裡也沒法兒混了。

於波起先不肯鬆口。

但中途於莎可能聯係了他，兄妹倆不知道說了什麼，態度就又變了。

最終，於波道了歉。

張昇還合理合法地索要來了賠償，事情得以和解。

七個人從派出所出來。

夜已經深了。

一行人走在街上，寒風瑟瑟，誰都沒有說話。

本來挺開心的一個晚上，誰想搞成這樣？

程幼雪他們純屬無辜受牽連，可趙星岩也冤得慌……

大家之間的氣氛越發壓抑。

直到路過711，店裡飄出關東煮的香味，朱旭肚子響亮地叫了一聲。

他羞赧地臉色爆紅，擺著手支支吾吾，但緊跟著，顧筱琪肚子也叫起來，程幼雪那五分飽更是撐不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進店買了一堆吃的。

便利店外麵有供客人休息吃東西的圓桌。

程幼雪用簽子戳了塊兒魔芋，放到嘴裡慢慢嚼著。

她不急，他們都不急，反正已經超過門禁時間了，早一點兒回去、晚一點兒回去，都得跪求宿管阿姨。

張昇一口吞掉隻魚丸，歎了口氣：“我就說今天可能出事吧？我右眼跳了好幾次。”

說完，他又看向趙星岩，誠懇問：“少爺，以後還臉盲嗎？”

“……”

趙星岩鼻頭又紅又腫，跟馬戲團小醜似的，他閉上眼睛三秒鐘，大吼一聲：“我是真臉盲！”

這話也不知道戳到了哪個笑點。

顧筱琪起頭，噗地一聲，嘴裡的海帶差點兒噴出來。

她這一笑，帶起一串受了感染，所有人笑成一片，連一貫冷臉的韓惜都笑了，還是笑得停不下來的那種。

便利店員工特意出來了一趟，用看神經病的眼光看了他們一會兒，確定隻是笑，不鬨事，才又回店裡繼續上班。

“哎呦喂，這一晚上真是醉了，都什麼事啊。”張昇搖搖頭，“我說少爺，你臉盲的真是地方！你看我臉盲嗎？”

趙星岩憋著笑：“你化成灰我都認識。”

顧筱琪說：“你們說怎麼會有這種人？就因為人家不接受自己的追求，就要打擊報複？”

“世界之大。”韓惜冷笑，“無奇不有。”

張昇點頭：“惜姐說的在理，我有生之年都能看到我旭打架呢。”

被cue的朱旭抬抬眼鏡，不好意思：“我就是怕大家受欺負。”

張昇摟著他脖子：“好旭！昇哥沒白疼你。”

氣氛漸漸熱回來，大家一掃出派出所時的陰霾。

而在這片歡鬨中，程幼雪再次注意到周述。

他站在桌子後麵不起眼的地方，神色溫和，嘴角掛著一抹淺淡的笑容。

程幼雪放下吃的，走到他身邊。

“周述，你是不是受傷了？”她問，“要緊嗎？前麵有藥店。”

像是沒想到她會關注自己，周述一怔，隨後回道：“沒事。”

程幼雪不相信那樣會沒事。

可當事人這麼說了，她沒立場反複問，隻不過一想到周述當時的樣子，她就又想到那一句“你彆動”。

她想問問周述為什麼叫她不要動，但他倆的對話讓朱旭聽到了，朱旭擔憂地問：“真沒事？”

這麼一提，大家仿佛才想起周述都做了什麼。

在剛才的打鬥中，周述除了對程幼雪喊了一句話以外，沒多說過一個字。

但其實他才是戰鬥力的核心。

他第一時間保護住了趙星岩，對程幼雪她們三個女孩更是從沒有半分鬆懈，就這樣，他還替朱旭挨了打，又幾次三番把張昇拉開，避免張昇受傷。

周述這人似乎總是這樣。

不在乎付出多少，也不在乎彆人是否能看到他，他就默默的，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到能做的所有。

張昇和趙星岩也都關切地問周述有沒有事？

周述：“沒有，放心。”

“有事一定說。”趙星岩看著周述，停頓幾秒，“我以前沒發現你這麼猛呢。”

張昇左擁右抱，一手周述、一手朱旭，笑嗬嗬說：“少爺，不行了吧？啞鈴白舉了。”

“……”

趙少爺反身一腳。

眼看他們又逗起來，韓惜吐槽了句幼稚，可眼裡卻是帶著幾分笑意的。

程幼雪也是。

她在海城這邊幾乎沒有老同學或朋友。

能考到她這個成績的，99%都會選擇留在北城，不是念北城大學就是念華淩大學；同樣，海城這邊的學校也都是本地人居多。

她能遇上現在的室友，還因為梁逸之的緣故結識周述以及他的室友，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卻相處融洽和諧，還一起進過派出所。

用張昇的話講，是緣分。

*

淩晨一點多，大家回到學校。

幾個男生送程幼雪她們到宿舍樓下，分彆前，張昇提了一嘴要不建個群？

大家都沒意見。

張昇說拉就拉，麵對麵建群，還說必須得合個影留念，就在程幼雪宿舍對麵小花壇，草草拍下了一張照片……

回到寢室，顧筱琪困得不行，先去洗漱。

程幼雪收拾完了東西，坐在椅子上發呆，韓惜打水回來，問她怎麼了？

程幼雪也不知道怎麼了，周述的那句“你彆動”總在她耳邊響起。

她事後也想了周述這話的動機。

當時於波那幫人裡有一部分是來盯女生的，但因為周述和趙星岩他們挺能打，就顧不上了，又或者說暫時忘了。

可如果她有所動作，叫那些小弟意識到女生的存在，說不定於波就會把苗頭對準她們，到時候周述他們也會有掣肘。

為大家著想，程幼雪不動才是聰明之舉。

可即便如此，她也還是覺得“你彆動”這句話裡包含了旁的東西。

程幼雪揉揉眼睛，回答韓惜：“沒什麼，可能是困了。”

韓惜“嗯”了一聲：“筱琪出來，你去。”

“好。”

程幼雪到底沒再深想。

另一邊，張昇對著宿管阿姨賣萌裝可憐一通操作下來，大家也回了宿舍。

整個宿舍樓漆黑寂靜。

502寢室突兀地亮著燈，但男生洗漱速度快，沒過太久，也熄了。

各自躺在床上，還有人回味今晚的事。

狗血、中二，但也蠻仗義。

張昇惦記周述挨的那幾下，巴頭問：“述，我那兒應該有紅花油，你要嗎？”

“沒事。”周述答。

朱旭翻了個身，也說：“我還有不少膏藥呢。你要是覺著有用，我再給你貼。”

“周述貼膏藥乾嘛？”趙星岩問，“我說今天我聞到一股中藥味呢。”

張昇嘴欠：“少爺，您鼻子上是不是也貼一個膏藥啊？”

“滾！”趙星岩壓著嗓門，“彆逼我大半夜踹你。”

幾個人東拉西扯了一會兒，等朱旭那邊睡著了，就沒音兒了。

趙星岩還不困，躺著玩手機。

見周述那邊也有亮光閃了下，他頓了頓，試探：“還沒睡？”

“嗯。”周述應道。

趙星岩又是頓了再頓，還是說了出來：“今天，謝了。”

今天這事是他惹來的，大家幫他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但他們一個都沒甩下他。

尤其周述。

他被一拳打蒙的時候，要不是周述始終護著他，他這鼻子估計真得塌了。

和周述相處了這麼久，兩人平時說不了幾句話，不是他趙星岩戴有色眼鏡看人，而是從小地方出來的人，和大城市的確實隔著壁。

就像朱旭，唯唯諾諾，叫人騎在頭上，也不敢吭一聲。

但關鍵時刻，不管是周述還是朱旭，甚至是殺千刀的張半仙兒，他們的行動大於了一切言語。

周述：“客氣了。”

趙星岩勾勾嘴角，也沒再多言。

十來分鐘後，寢室裡隱隱有了鼾聲。

趙星岩還是不困。

他一個小時前在朋友圈發了他們七個人在花壇那裡的合影，這會兒有不少人給他點讚評論。

他看了看，有個他在美國留學的哥們兒在底下留了言。

—[左邊第二個女孩誰啊？眼熟呢]

左邊第二個是程幼雪。

夜間拍照，光線不好，但即便畫質很糊，程幼雪五官和骨相絕佳，依舊驚豔惹眼，漂亮得非常突出。

趙星岩回：[名花有主，歇歇吧]

—[去你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是真眼熟！]

—[哪個美女你不眼熟？]

—[下回換個開場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