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奇一出房門就看見一向和溫老師不合的阮冉這會兒正喜笑顏開地在跟溫老師聊天,阮奇都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你倆聊什麼呢這麼好笑。”阮奇從兩人肩膀中間探出一個腦袋,“也講給我聽聽唄。”
阮冉張口就道:“聊你小時候尿床……”
“阮冉你怎麼連這個都說!”阮奇暴走,“你無恥!”
這一嗓子就落在溫默耳邊,刺得他眼睛都閉了下。
他是發現了,這姐弟兩個不僅數學差是家族遺傳,連這脾氣也是一脈相承的。
被罵無恥的阮冉不以為意,笑了聲,“這很丟臉嗎,誰小時候沒尿過床,溫老師小時候也尿過床啊,是不是溫老師?”
溫老師:“?”
尿...尿過,嗎?
溫默顯然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阮冉也不在意,這會兒她心情好,開開心心地下樓準備吃飯去了。
三人一同往樓下走去,溫默走在最後麵,隔著阮奇的背影,他的視線落在前方那個有些雀躍的女孩的身影上。
阮冉脾氣大,但又確實好哄,一句示弱的玩笑話就能讓她雨過天晴。
溫默不禁啞聲失笑。
小孩就是小孩,吃顆糖就能開心一整天。
出門。
溫默的車停在院外的停車位上,他早十分鐘前就已經在手機上遙控打開了空調,阮冉以阮奇的大高個為遮擋,一路避著陽光鑽進了車內。
阮冉和阮奇坐在後座,溫默在前麵開車。
“你爸媽這些天不在家?”
雖沒指名道姓,但阮冉知道溫默問的是自己。
“我爸出差去了,我媽離不開他,一塊兒跟著去了。”
溫默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溫老師,我們去哪裡吃飯啊?”阮奇手上捧著個switch,一邊打遊戲一邊問。
溫默開了個導航,上麵顯示的是離這裡最近的商場。
“我先開去商場,你們手機上看一下有什麼想吃的。”
阮冉靠著座椅,手肘推了推旁邊的阮奇,“你查一下。”
阮奇抬頭看了阮冉一眼,又忙把注意力落回遊戲上。
“我打遊戲呢,你怎麼不查。”
阮冉漫無目的地盯著窗外的街景,聞言輕嘖了聲,“你又不是不知道坐車的時候看手機我會暈車,你連打遊戲的不暈肯定是你查,快點!不然我把你switch沒收。”
“哎喲,等下等下,兩分鐘。”
溫默從後視鏡看了身後的人一眼,正好看見阮冉發呆的眼神和微蹙的眉頭。
他想起來上回阮冉坐他的車,即便車內氛圍再尷尬,她也隻是這樣望著窗外,手裡的手機一次都沒拿起來過。
原來坐車看手機會暈車嗎?
他好像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事。
默默地,溫默放慢了車速。
阮奇關了遊戲,在大眾點評上查找商場裡有什麼吃的。年輕人愛吃的大多離不開火鍋烤肉燒烤這幾樣,理由是在家裡就是天天吃炒菜,難得出門下館子,肯定得吃些家裡吃不到的東西。
所以阮奇選了一家韓式烤肉店,在商場的五樓。
溫默將車開進地下停車場,正值飯點,來商場的人很多,溫默開著車在停車場繞了好幾圈才終於搶到一個停車位。
一行人下了車,阮冉朝周圍看了圈,不知道往哪走。
“走這邊。”溫默忽然走上前帶路。
阮冉立刻跟上,走在溫默左側,她問:“你來過這?”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路,彆等會兒迷路了。”
溫默腳步一滯,卻沒停,他側頭低眸看了阮冉一眼,然後抬起手,豎起食指指了指上麵。
阮冉順勢抬頭,卻一臉迷茫。
很輕的一聲嘖,阮冉的腦袋被一隻大掌禁錮住,骨節分明的五指扣著她的後腦勺,手腕用力,將她的頭和視線挪到了一個方向。
斜上方的天花板上,掛著一個牌子——“商場入口→”
腦袋被人似有若無地輕拍了一下,戲謔的低語就落在耳邊,“路癡啊你。”
沒有多餘的動作,溫默收回手,繼續往前領路。
他的手指在離開時,指腹輕輕擦過阮冉的耳骨,這會兒,耳骨處有了陣陣熱意。
阮冉抓了抓耳朵,心裡一陣莫名的煩躁。
-
成功找到電梯,三人進入電梯向上,電梯在一樓停住,門打開,外麵是更多的人。
阮冉往後退了退,整個人幾乎貼到了轎廂上,阮奇在她的左手邊,溫默在她身前。
人群魚貫而入,不一會兒轎廂就發出了超重警報,溫默被迫往後退,高大的身影越貼越近,阮冉下意識抬手擋在胸前,而就在同一時刻,溫默伸出右手,往後撐住了轎廂。
他的大掌落在阮冉的腰側。
這樣的姿勢,讓阮冉意外擁有了一個安全的,不被擠壓的小空間,但也,親近到曖昧。
但阮冉顯然沒有察覺到這種曖昧。
極近的距離,阮冉的鼻尖幾乎能碰到溫默的肩胛骨,而一股清淡好聞的香味就這樣鑽進了她的鼻腔。
阮冉買過不少香水,一些是自用的,一些是品牌方寄的,所以她很了解香水的味道。
但溫默身上的這股香味並不來自任何一款香水,更像是被洗衣液衝洗過,又在陽光下曬乾了的味道。
聞上去,比她聞過的任何一款香水都要好聞。
阮冉聳了聳鼻,心道等會兒得問問溫默用的什麼洗衣液這麼好聞。
超重警報響了幾聲,後上來的幾個人尷尬地下了電梯,電梯門這才關上。
溫默高大的身軀在前麵擋著,阮冉什麼也看不見,等電梯到了四樓人少了一部分後,空間變大,阮冉才露出了腦袋。
好巧不巧地,她就這樣躍過溫默的手臂和斜對角的兩個女生對上視線。
那兩個女生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跟她年紀相仿,打扮得非常洋氣,在接觸到阮冉的視線後兩個人迅速收回了目光,但不過一兩秒,她們又悄悄回過頭來,隻是這一次不是在看阮冉,而是阮冉身前的男人。
阮冉抬頭,看了眼被兩個人關注的重點對象。
可這個重點對象卻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單手插兜,目不斜視地盯著什麼都沒有電梯門。
嘖嘖嘖,不愧是溫默,帥了這麼多年,三十多了魅力也絲毫不減。
這讓阮冉忽然想起了上學的時候,溫默剛來錦安不到三天,“路過”教室辦公室門口的女生就多了好幾倍,她們連上廁所都要往辦公室繞一圈再過去,可想而知當年溫默的魅力。
“溫老師。”阮冉忽然輕聲開口。
溫默回頭,垂眸看向阮冉,“嗯?”
阮冉認真地問:“你當老師賺的多嗎?”
“……”溫默不解,“怎麼問這個。”
阮冉發自肺腑道:“以你這個條件,要是去當男模肯定能賺更多啊,當老師真可惜你了。”
“…………”
一段非常詭異的安靜。
阮冉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也足以讓電梯內剩餘的幾人聽清楚。
此時此刻,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
一旁的阮奇扒拉了一下阮冉的衣袖,壓低聲音咆哮:“姐你說什麼呢!”
沒察覺到自己語出驚人的阮冉在阮奇這一聲提醒中猛地回過味來。
阮冉頓時一臉慌張,趕忙解釋:“我是說男模特,正經的那種!不,不是那個意思啊!”
溫默垂眸凝望著阮冉,笑意漸漸浮上眉宇,唇角弧度似有似無,他點頭,眉梢輕挑。
“知道了。”
然後就轉過了身。
“?”
什麼意思啊,溫默這是生氣了沒有?
-
以為自己把溫默冒犯了的阮冉早已忘記自己要問溫默用什麼洗衣液的事情,出了電梯,低著頭,尷尬地一直躲在阮奇身後。
“姐你乾嘛呢?”
阮冉拽著阮奇的手臂讓他擋住自己,“我完了,我沒臉見溫默了。”
阮奇反應過來,笑了,“你剛才不都解釋過了嘛,溫老師才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
“不是。”阮冉氣急敗壞,“他肯定知道了我知道男模是什麼意思,我哪還有臉見他。”
“……”
“就這?”
阮奇還以為怎麼了,滿不在意地說:“這有什麼啊,你都是成年人了,知道男模怎麼了,我一個未成年我都知道呢。”
“你?我跟你能一樣嗎,我可不像你天天出去鬼混。”
“嘿,我哪鬼混了,我去同學家打遊戲就是鬼混啊,倒是你隔三差五去酒吧,說不定真點過男模。”
“瞎說,我一向都是喝純的,從來不做違反公序良俗的事情。”
“切,誰知道你,反正你點了也不會承認。”
“誰說我……”
“兩位。”
一道低沉懶慢的男聲插入,打斷了姐弟兩人的爭執。
溫默單手拉門,門半開,他朝內偏了下頭,“男模的事以後再吵,先吃點純的吧。”
阮冉:“……”
阮奇:“……”
-
阮冉覺得自己顏麵全無,以後在溫默心裡的形象大概就是一個去酒吧會點男模的色女孩。
不過這點尷尬的小心思在肉上桌後就全無了。
阮冉好久沒吃過烤肉了,她要控製體重,所以每天的三餐都要計算卡路裡,上回吃這樣的大餐還是鄭蔚生日的時候。
“姐,溫老師,你們要喝奶茶嗎,我去外麵買。”阮奇說。
阮冉破罐子破摔:“喝,給我來杯楊枝甘露,大杯的。”
阮奇看向溫默。
溫默點了點服務員放上桌的一壺檸檬水,“我喝這個。”
阮奇去同層的奶茶店買喝的了,餐桌上就剩溫默和阮冉兩人。
少了阮奇這個聒噪的小孩,氣氛忽然安靜了下來,一安靜,阮冉就想到自己剛才在電梯裡一段“大逆不道”的發言。
她想解釋,卻覺得解釋隻會越描越黑。
輕咳兩聲,阮冉引出了個話題。
“溫老師,你今天怎麼沒戴眼鏡?”
聞聲,溫默抬眼。
他的眼睛是整張臉上最好看的五官,眉目深邃,墨色的瞳孔明亮有神,睫毛不算長,但足夠濃密,眼型是典型的桃花眼,即便不笑,也常常帶著清淺的笑意,平時戴著眼鏡會阻擋一些情感的釋放,但如今沒了眼鏡的遮擋,這雙眼便肆無忌憚地勾人。
阮冉幾乎是同時錯開眼,沒敢與溫默對視。
他回答:“壞了,拿去修了。”
阮冉又問:“那你這樣能看清?”
“看清你不是問題。”
“……”
阮冉咳了兩聲清嗓子,“對了溫老師,你為什麼要來當阮奇的家教老師啊,你不是大學教授嗎,你來教他,太大材小用了。”
雖是緩和氣氛,但這個問題也是阮冉想問的,這會兒沒有彆的話題,阮冉隻能問這個。
溫默懶得再糾正阮冉對自己的稱呼,他用夾子夾起一塊肉放上烤盤,烤盤立刻發出滋滋的油聲,香味不多時便飄了出來。
“教大學生和教高中生的本質沒什麼區彆。”溫默抬眸看阮冉一眼,“況且我不是沒教過高中生,就像教你一樣教他就行了。”
阮冉托腮,聞言思考了片刻,語氣小心地問了個問題:“那你是缺錢嗎,來當家教我媽付你多少工資啊?”
溫默放下夾子,任由炭火將五花肉的一麵烤熟,聞言,他眸光一閃,煞有其事地點頭,“嗯,有點缺。”
阮冉以前就有聽做老師的朋友說過,當老師吃力不討好,每天事情多又賺不了幾個錢,還要浪費生命。
於是阮冉立刻道:“那這餐飯我請吧,溫老師你彆破費了,啊,還有你的油錢,我也轉給你。”
溫默沒想到阮冉這會兒對他倒這麼好了。
他笑了下,拿起水杯喝了口檸檬水。
“沒事,我有兼職。”
阮冉的大眼睛眨眨,“啊?什麼兼職。”
溫默放下水杯,手指在桌麵點了點,一臉編造謊話醞釀大事的神情。
阮冉頓時察覺不對,想要阻止,但晚了。
“就你剛才說的那個。”溫默故作恍然的哦了一聲,“男模。”
阮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