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撈糞坑刺客 騙吃騙喝(1 / 1)

周天驚呆了。

其實周白鑒收到消息時也有些欲言又止,他設想過無數場景,唯獨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刺客本尊——還是以倒插蔥的姿勢戳在半人高的桶裝夜香裡。

抓刺客並不在他的安排之內,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隻是這人……

周白鑒擺擺手:“這人沒法要了。”

可他轉念一想,這桶夜香可是他幾個形銷骨立的乾巴夥計費了老大勁接力抬回來的,可不能因為泡了具屍體,影響了質量和純度。

就在這時,“屍體”的腳腕似乎抽搐了一下。

周天嚇到結巴:“他他他,他還活著!是活的!”

周白鑒立刻采取了行動。

上棍子。

“對不住了,我的棍棍。”

好歹攪屎棍頭一遭被使用就派上了用場,成功將人挑了出來,噗嘰一聲麵朝下栽在了地上。

周白鑒掏出他隨身攜帶的挑垃圾專用手套,揪著對方濕漉漉的後腦勺的頭發,給他順了順氣。

正猶豫要不要做個心肺複蘇時,手中的人頭猛地咳了兩聲,頑強地醒了過來。

然後和不遠處的周天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瘋狂乾嘔。

場麵一時間有些詭異。

周白鑒耐心等人緩過勁來,單刀直入:“誰派來的?”

糞坑刺客打著顫咬緊牙關,一副視死如歸,死不開口的架勢。

周白鑒了然地頷首:“很餓吧,沒吃夠?”

說完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邊的桶。

他懂,騙吃騙喝來的。

刺客半露的眼睛微瞪,方要張嘴開口說話,受驚之下打了個嗝。

更詭異了。

“不想說就算了。”周白鑒咧開嘴角,猛地拽起他的頭發,拖拽著朝桶走去。

沒人知道刺客遭遇了什麼,隻是一炷香的時辰,就用最後一口氣招了。

不出周白鑒意料,是衡官的人,受命放了一把火,加大了爆炸的範圍,給他增加了工作量。

周白鑒蹭掉刺客麵上肮臟的血跡,哂笑,“真是個倒黴蛋,惹誰不好,惹我們人才濟濟的丐幫兒。”

讓人將奄奄一息的刺客帶走,周白鑒這才迫不及待地去研究樹下那害得刺客受辱的裝置。

這並非他的手筆,但其巧妙程度令他這個穿越的人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齒輪帶動,榫卯結構加固,利用杠杆算好距離,儘可能準確地將不同體重的成年人扔進一串中某一個夜香桶。

至於為何會讓人乖乖被扔,周白鑒拾起地麵石子,觀察一番,走向另一邊撥開樹叢,發現了一個類似連弩的裝置。

很隱蔽,能擊穿門板的力度會打得人措手不及。

周白鑒:“今日誰來過後院?”

“之之?”周天勉強應著,拍著胸口,似乎還未緩過來,就被有些興奮的周白鑒一把抄起,抱去了工作室旁的一間小屋。

這間屋子本是用來堆放雜物的,但因為前些日子他帶回個小姑娘,總不好讓她在一堆熬夜加班的爺們裡待著,便臨時隔出方圓之地給她休息。

輕叩兩下,無聲無息地推開門,周白鑒在門口停滯了一會才緩步入內。

不大的屋內看起來空無一人,但角落裡怯生生的視線還是出賣了暗中觀察的女孩。

微微頂起的紙箱在周白鑒看去時倏地貼上地麵,合上縫隙。

不難想象回憶裡那雙抗拒又瑟縮的透亮貓瞳,隱匿在黑暗中,暗淡無措的模樣。

第一次發現她時,也和現在所差無幾。

前幾日,周天帶著需要原材料的周白鑒來到熟悉的垃圾場,正忙活著,不經意間發現了垃圾堆旁縮成一團取暖的小孩。

看起來和周天年歲相仿,蓋著破布,衣不蔽體,露著些觸目驚心的陳傷,頭發乾枯散亂,小手攥著袖口,身體止不住的發抖。

周白鑒看得心疼,小心翼翼碰了碰她的額頭。

很燙。

遂帶回來照看。

等人醒了,周白鑒發現,小姑娘似乎有些自卑怕生,總是絞著手,視線躲閃,弄臟了毯子便連聲道歉,恨不得卷成一團。

周白鑒想到了救助站初來乍到應激的小貓,就給了她個掩體去適應環境。

也許是年紀相仿,且未察覺到惡意,小姑娘似乎和周天玩得來。

沒過幾日,小姑娘膽子大了些,會趁著無人偷偷溜到院子裡曬太陽了。

誰知道還曬出了些名堂。

之前隻知道她姓墨,名禾之,墨家禾字輩孤女,今日問了周天才知道,她竟是兩年前墨家滅門慘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墨家機關術名譽千古,但傳男不傳女,她一個不受重視的女童,因惹了禍事被逐出家門,反而僥幸躲過一劫。

周白鑒聽後追問:“就是造冷兵器時代重機槍的那個墨家?”

周天一個字都沒聽懂,但不妨礙他點頭。

周白鑒正思考如何措辭,就見周天戳了戳紙盒,歡快道:“之之,上次你說的那種花,我見到了,很美,我還摘了兩朵,送你。”

紙盒子動了動,遲疑著開了條縫。

周天連忙從懷裡掏出兩朵花——的乾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憨笑道:“真不好意思,我沒有保護好它們,等你養好了傷,我帶你去看,看成片的花海。”

他說完將花放在了黑黑的縫隙前,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伸出來,摸到花,又快速收了回去,裡麵悶悶地傳來聲極小的“多謝”。

周白鑒照貓畫虎,將工廠圖紙放在同樣的位置,“你是不是很喜歡機械,如果我說的沒錯,不妨看看我的這份圖紙。”

紙盒子猶豫著,不敢隨便吞食掉麵前的東西。

周白鑒循循善誘:“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幫個忙,做不做的成都無所謂,你隻管看,有什麼修改意見或是想法,儘可能寫在紙上,明日巳時我來取。”

臨走時,周白鑒還不忘逗逗她:“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墨禾之:“……”

待兩人徹底走後,紙箱子才慢慢吞下了圖紙,陷入了沉思。

……

周白鑒回到工作室也沒閒著,關起門來就開始工作,等溫濯敲門提醒用飯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隨意應下就又忘了時間。

待溫濯直接端來飯菜,周白鑒才抬起頭,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飄忽之感。

溫濯不動聲色地掠過窗台上梳理羽毛的烏鴉,放下飯問道:“做什麼這樣專注,值得你廢寢忘食?”

“來了個大單,一時入神,勞駕你又跑一趟,”周白鑒抻抻筋骨,打開窗,讓屋內的煙霧散去些許,隨手抓了把桌子上的鬆子遞給溫濯,“欸,磕點鬆子不?”

溫濯接過,猜測:“幫主可是在收集果殼製香?”

“沒錯,”周白鑒點頭,頓了頓坦誠道,“隻是遇到了些難題。”

溫濯望向周白鑒的眼睛,安靜傾聽的模樣令人動容,不自覺想要一吐為快。

“一是如何快速收集果殼,我本意是廢物改造再利用,若是為了產生大量廢棄物而浪費食物,便是本末倒置。”

“其二,便是麵向大眾的香料僅靠壓下成本,是否就能走進尋常百姓家。”

溫濯認真聽完,不疾不徐道:“凡草木者皆能合香,在下拙見,若是麵向尋常百姓,香中加養身清濁氣之用的草藥功效,也許更為眾所能受。”

周白鑒笑道:“聽起來你對用藥頗有研究。”

溫濯微笑:“略懂,家中曾世代經營醫館。”

溫濯:“至於第一個問題,幫主應該心中有安排,子瀾能做的,不過是助幫主將收集融進百姓日常生活。”

“聽君一席話,收獲頗多。”周白鑒往後一靠,狀態不自覺鬆弛,湊近的姿勢不經意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溫濯:“就算今日不是我,幫主也會慢慢想出應對之策,當務之急……”

周白鑒:“什麼?”

一雙筷子遞到他的眼前,溫濯尾音帶笑:“用飯。”

周白鑒聽勸,進食前誇讚道:“溫兄當真是丐幫稀缺人才。”

“幫主上次說這話,是對運送夜香歸田的夥計。”

“……”

這話周白鑒沒法接,不如食不言,好在溫濯不多時便告辭離開,周白鑒收拾好碗筷,寫好了回信交給烏鴉,與那位溫公子定好了見麵試香的時間。

也許是晚間聞了過雜的香料,周白鑒這夜過得並不算安穩,一種似有似無被注視的感覺時刻纏繞在他的身上,擾人清夢。

惶然睜眼時,四周靜謐一片,透窗的微弱月光照亮一片黑夜。

乍看之下並無異樣,睡意再次侵襲前的一秒,一個念頭忽地閃過周白鑒的頭。

窗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