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車庫曠闊而凝寂,暗光昏昧,兩束車前燈驟亮,延伸的暗紅色紋路顯現,男人單手架上方向盤,引擎響動低鳴,仿若獷悍凶獸蓄勢待發。
那頭兩人除開驚愕,作不出多餘反應,直到跑車驅動,自車位湧現全貌,宋長恒下意識拽住梁穗往後拉了拉。
此時兩邊相距不過三米,車停了,陳既白的臉自主駕側窗迎向他們,冷白腕骨下彎著,隻皮肉笑著,還是那副雷打不動,清閒自在公子哥模樣。
半點沒有撞破旁人親熱的尷尬,甚至連那聲鳴笛都是刻意,沒有響在他們開始之前阻止,而是在那之後故意為之地提醒。
就像明晃晃地告訴他們——是啊,我在這,我一直都在這,就這麼看著你們卿卿我我。
當戲看。
他不僅看,看完了還用一副散漫態度裝佯:“不好意思,有打擾你們嗎?”
這種惡趣味從何而來沒人知道,但羞辱,非常羞辱,因為他的毫不避諱而難堪。
梁穗垂在兩側的手指蜷起,異樣的感覺持續,先是發現他的第一眼,再是現在他擲來一個朝向的眼光,都讓她莫名產生出對方在緊盯自己的骨寒毛豎。
尷尬到有些木訥地挪開臉,和宋長恒微微分開距離。
但凡這時候撞破他們的換一個人,宋長恒的脾氣上來都要直接把梁穗拉走,運氣不好,他隻好勉強笑著迎接:“怎麼會,今天這事兒,多謝你不追究了。”
沒有一屋子人圍觀,他顯然更好拉下臉,自認為夠真誠,不曾想對方並不買帳,尾音輕佻,像是笑出來般:“你怎麼就知道我不追究?”
空廓環境中久久回蕩,很隨意,卻重重落砸。宋長恒臨深履薄地豎起脖頸,呼吸幽微,梁穗也驚悚地回過臉來。
窗框裡的人舒眉展眼,簡直像被他們的反應取悅到,哼笑說:“開玩笑的。”
不僅僅是惡趣味……
他就是神經病!
宋長恒還要謝天謝地抽口氣,努力維持姿態,汗顏賠笑:“到底還是我做得不對,來日找機會,我好好賠個罪。”
陳既白:“言重了,我這個人肚量還是很大的。”
假仁假意。宋長恒還在心謗腹誹,他這肆行隨性模樣忽然對向自己側邊。
“比起你,我覺得你女朋友很有意思啊。”
梁穗重新望過去。
四目相接,男人架著小臂掌心托臉,好有興致地瞧著:“她看起來比你還敢橫呢。”
在指方才出頭的事。誇了梁穗還內涵他宋長恒沒本事,偏偏還不能翻臉。
他僵硬地衝陳既白點頜:“說笑了,她膽子挺小的。”
陳既白將手放回方向盤上,睨來的眼神幾分難懂的深味,揚眉慨然道:“好好珍視,這樣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
“……”
梁穗看著宋長恒麵色赧然咬緊牙,更尷尬了。
好在這句之後,這位公子哥沒再折磨他倆,窗麵緊閉,車子往他們相反方向拐,尾燈投向他們,鳴聲漸遠。
確定人走沒影,梁穗才扯了扯宋長恒的袖子擔憂問:“他以後還會找你麻煩嗎?”
宋長恒鬆開她,氣息凝重。
針對是其一,如果他跟陳既白的表麵關係維持不下去,影響到雙方關係圈站隊問題,事兒才更大。
他可沒有跟陳既白鬥的資本。
“沒事兒。”他自然也不會在梁穗麵前露怯:“彆擔心。”
……
這晚察覺出陳既白異樣的顯然不止辛馳一個。
從陳既白離開二十分鐘不到就開始給他發消息打電話探聽,他隻插在其間撂了句話,包廂裡的事兒不準人放出去討論。
私人包間的好處理,魚龍混雜的大廳那時候可來不及了,連著今天校門口的豪車陣仗一並掛上論壇,發酵至今,帖子不斷,影響力仍在八卦群體擴大。這也好辦,辛馳問他要不要聯係管理機構,一句話的事。
陳既白剛出車庫,挨停路邊才給他回了電話,電話那頭還連著辛黎的聲音,問他剛剛怎麼了。
沒個招呼就走,按他平日作風,這種事兒該算賬算賬,早不會放在眼裡。
“能怎麼,沒意思,撤了。”陳既白語聲淡淡。
“什麼沒意思?”辛黎炸毛了,“我生日你覺得沒意思?你那麼不重視,今天乾嘛還來給我包場,你錢多嗎?”
他聽到這稍微一頓,隨後不加思索:“還人情啊,你哥沒告訴你?”
一句拉到攤牌邊緣,當怨種的辛馳坐不住,緊忙推開他妹。
然後聽筒裡扯著嗓子放起了鞭炮:
“你乾什麼推我?你倆背著我謀劃什麼?”
“今天你給我那束卡羅拉也不是他送的對不對?”
“你說啊!”
那邊活像燃氣爆炸現場,這邊置之度外,聽其自然。陳既白剛聽完辛馳的問題,正有條不紊切屏點進八百年不看的BBS,一條條閒逸地翻著新鮮的評論。
辛黎還想追問,他哥受不了她,窸窸窣窣把她關房裡,走出門廊外圖耳根清靜,開始點陳既白的態度:“你也是,都說這祖宗生日讓她過個開心,你小子儘拆我台,我……你真的,異性絕緣體吧你。”
陳既白這時候才願意理他,不留情麵:“你有這份心,不如想辦法讓她趁早斷了念想。”
道理都懂,辛黎死腦筋,他做哥的也跟著犟了,好歹打小認識,想著有個近水樓台的機會,結果哎……倒黴催的。
“你就是死板。”辛馳懶得跟他嘮這個來氣自己,回到最初的話題,問他的意思:“論壇那些怎麼說啊到底?我現在給那邊打個電話去?”
“就這樣啊。”
“啊?”那頭當然懵了。
BBS的討論帖還在實時刷新,各種觀點節奏帶得熱火朝天,徹底點燃這個不眠夜。
陳既白劃了會兒屏幕,突然想起什麼,回到微信查看一條被刷下去的已讀未回複的消息,敲了句話,另隻手搭在方向盤,長指若有所思地一下下點著,才向電話裡複述意思:“用不著管。”
隨後,在編輯欄點擊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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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有早課,梁穗被宋長恒送回宿舍趕在十一點之前,兩個舍友門簾拉著,就柯冉察覺動靜迫切探出臉來,見梁穗神態疲乏,無心討論,拿了衣服就進浴室。
空間幽閉,梁穗靠在門板上查看了手機消息,柯冉還實時追問了不少現場情況,一欄一欄掃過,經過二十多分鐘以前一條未讀回複時,眸光晃蕩一下才定住。
EAR:【周六下午六點之前,帶簡曆過來】
底下跟了條定位地址。
今天各種波折,導致她幾乎潛意識記住了這人對應的麵孔,無論何種原因,都讓她一瞬心悸。
繼而僵凝,長久地沉默。
是尋理拒絕還是知難而上?畢竟到現在已經不止兩難境地那麼簡單,他們幾次碰麵交集都在不那麼愉快的場景裡,將來還要以這種關係續存,得多尷尬?
再者,對方大概不知道她是誰,如果因為昨晚那場烏龍的關係將她pass,她反倒是自找沒趣了。
不知過去多久,梁穗摁亮屏幕敲下回複。
【好的】
姐姐花店的收入並不富裕,除開維持店內每月運轉的必要投入、日常所需,存不下什麼錢。梁穗上大學以後就很少在資金上麻煩梁梵希,她腦子好,有賺錢來路,兼職工作並不怎麼挑,低薪的也乾過。
而從雇主是陳既白開始,這份工作的含金量就注定不是尋常能比。
……
洗完澡出來,梁穗擦著濕發往陽台走,沿著過道,有聲音自頭頂落下:“你是真淡定還是裝淡定?”
腳步停,她疑惑抬頭。
譚怡靠著床頭斜睨俯視,那表情在諷刺什麼。
鄰床的柯冉撂了手機往這盯著看,在她倆的對視氛圍裡出聲:“穗穗……”
梁穗就著視線角度斜過去。
柯冉朝她揮揮手機屏,麵有難色地提醒:“你要不要去學校論壇看一眼?”
上邊同時落下一聲輕嗤,譚怡合上了門簾。
這是不好的預感,她第一想法是陳既白在離開之後又有什麼動作,擔心著宋長恒打開論壇,發現畫風早已跑偏。
會所鬨劇的熱度本不該炒太高,隻因為挨了那拳的是陳既白,且事後在包間的消息沒走出半點風聲,種種猜測,熱度居高不下。
有人針對陳既白跟宋長恒的矛盾將線索串聯,追溯到白天的籃球比賽,兩人場上的摩肩擦踵、比分斷層,重點在籃球突襲事件的照片中——梁穗被陳既白英雄救美拽入懷,而處於輸球狀態的宋長恒掛著沉鬱臉定在不遠。
將這張照片的熱度推上新高的卻是評論樓裡po出的一張少數人見過、隻在私下小範圍討論過的照片。
車隊陸續離開後的京大北門,照片遠距離對焦那輛高調跑車,車旁兩個人,戴著口罩的女生懷捧一束豔紅玫瑰,麵前落落穆穆插兜站的那個就是陳既白。
無聲的定格畫麵,任人加注猜想。
【我靠這身穿衣打扮不跟籃球場那張一模一樣嘛!】
【新法班的梁穗?她給陳既白送花乾什麼?表白?】
【嗬嗬,她不是挺清高的嘛,還以為是什麼難追的白富美,人宋少爺都磨了她一年多呢】
【哈哈哈換個角度也不難想通啊,那可是陳既白哎,不比宋長恒有錢有顏背景硬?籃球場上拉她一把就心動了吧?】
【……有幸在現場,陳既白好像還接了那束花呢……事情變得狗血起來】
【so,這意思是……她跟陳既白有一腿?!補藥哇我的黎白豪門CP不能be——】
就這樣,梁穗這個場外人被拉入局中,挑起另一話題成為眾矢之的,而本應該被在意的、鬨劇主角之一的周彥反倒是最不受影響的那個。
梁穗想過這事兒沒那麼好揭過,但沒想到會以這種關聯的方式擴大。
事發後不久,梁穗的澄清文案緊跟其後,配上了姐姐給她發的訂單截圖解釋花束,條理清晰跟陳既白撇清乾係。
柯冉也化身鍵盤手據理力爭,後來知道這件事的裘欣還把幾個群聊都鬨禁言了。
柯冉實在氣不過還對著屏幕罵起來:“日他爸的都是神經病!”
梁穗把她拉走,讓她彆再搭理,轉頭給管理致電說明情況,因為沒有具體的狙擊對象,隻能控製一定範圍裡的討論力度。
這件事情也很快被宋長恒看見,這兩天宋長恒不在學校,他跟了個課題組,拉了家裡關係搞項目實戰,在外邊跑。
梁穗接到他的電話是在翌日趨近中午的下課後。
事情主要起源於他,討論裡少不了帶上他的名字,隻是事關陳既白,他這邊處理起來也很吃力。畢竟聚會上那一拳百口莫辯。
主要還是本該毫不相乾的梁穗。
“對不起啊穗穗,”宋長恒在電話裡愧疚:“沒想到這件事會把你牽扯進來。”
“要是昨天把你帶上就好了,沒準你能拉住我。”他蔫不唧地悶聲。
梁穗說不上來的心情複雜,停頓著沒表態。
“不過穗穗,那束花……”他遲疑地提起,然後語速飛快:“如果你隻是跑腿,不如把花店公開好了,這樣難道不會更有信服力嗎?”
梁穗屏息,可能花了幾秒理解對方隻是擔心自己出事,深呼吸說:“難道我的話沒有信服力嗎?訂單沒有信服力嗎?”
在反駁的語境裡,聽上去口氣不好,到這個情況,兩人已經沒有閒空談情說愛。
宋長恒也被消耗些耐性,試圖喻之以理:“我隻是替你考慮,有可能的事為什麼不試試呢?你非要讓大家都誤會你跟陳既白有關係嗎?”
“可我哪有試錯成本?”梁穗就近找了麵牆體靠著,瘦弱的肩膀歪斜,仿佛已經力困筋乏,她說:“這些人就是本著看熱鬨的心圍過來,事情殃及我一個人已經夠了,如果有人找到線下去,有人把矛頭對準我姐姐呢?”
其實說白了,這群人並不在乎所謂根本,什麼更有討論度他們就更願意捧起什麼。
通話至此有十餘秒空白,梁穗愁眉鎖眼,總算聽到他退了一步說:“這事兒我再托人處理,你在學校照顧好自己。”
梁穗沒再說什麼,畢竟兩人多少都受到情緒影響。
唯一的順意在幾天以後的周六,梁穗收到了上一份家教月結的尾款,安下一份心的同時,去往迎接下一份兼職的麵試路。
導航標注的東苑八號所處那一塊有名的富人區,緊挨CDB中心,之前來會所就路過一趟彆墅園區,但隻在外圍,沒想到裡頭是彆有洞天的繞,蒼鬱隱僻,浮嵐暖翠,活似一處天然形成的山莊,找到地方已經快過了約定時間。
對著彆墅庭外的入戶門臉,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摁響門鈴。
解鎖電子屏上出現另一道麵孔,梁穗短暫鬆了口氣,麵帶微笑和開門的管家大叔打了招呼。
對方知道她此行目的,隻確認了身份,沒有多問就將她帶入正廳。
這是座老宅子,保留了中世紀的歐洲莊園風格,紅磚砌道,尖頂主樓,百卉含英擁簇,內裡是古樸低奢,像摻著中式風的洋房。
梁穗收了參觀心理,帆布包裡找出前一晚打印整理成冊的簡曆,廳裡格外安靜,連整棟彆墅都沒有多餘的人,她對著鵝黃花色地毯吸了口涼氣。
隱約聽見腳步動靜時,她還沒落座,循聲看向身後由兩段弧形組成通往上層的雙分式樓梯,兩道高大身影自一側顯露。
梁穗倏然站得僵直,視線追逐走在較前的男人,太有辨識度的挺立五官,一眼就認出。
挺括身段撐著休閒舒適的家居服,額發有幾綹挑起,卻顯慵懶,一手撚杯,眼盯著手機劃看,是過了幾秒,他站定到樓梯中央銜接處的平台,明銳卻冷寂的視線才斜落向這邊。
旁側的幸弛跟在他之後,見他不動,繞其身前,嘴裡尚在喋喋不已:“……我知道你明年要出國,但爛攤子你得收拾吧,那些VC都他媽看人下菜碟,你一走,整個團隊都得在人心裡頭降級。再不濟,你好人做到底,找你爹給個人脈引薦,讓我帶我的co-founder青雲直上——”
在順著他的角度側目時,幸弛看到了梁穗。
“小白花?”
“……”
廳裡三人上下相視無言。
梁穗不自然地先開了口:“你們好,我是……來麵試家教的。”
幸弛懵頭轉向去看陳既白。
後者姿態不減鬆閒,投向女生的目光卻直白坦然,從容不迫收揣起手機,似笑非笑時眼底細光被頂頭壁燈映得極亮。
“你遲到了五分鐘。”
嚴格來講並沒有,算上梁穗在門口給自己心理輔導的時間的話。
這種情形下的麵見讓人極度彆扭,梁穗攥緊了手裡的簡曆紙頁,禮貌地道歉:“抱歉。”
陳既白沒說什麼,平靜走下來。辛馳大概看懂什麼意思了,剛才叭叭一團全拋腦後,緊隨其後:“這就是你給小九方找的家教?”
梁穗一陣耳熱,無所適從。
……
三人分彆落座後,梁穗將捏得微皺的簡曆遞放茶幾上推過去:“這是我的個人履曆。”
自身榮譽能寫的很多,當初申報新法實驗班,能綜合納入考核成績的競賽獎項都有許多,就算隻是簡略縮寫,這份簡曆都相當漂亮。
拿起閱覽的是辛馳,薄薄一張掃到底,眸光一亮:“文科狀元啊?”
那是梁穗針對這份工作特彆填寫的高考排名。
不知是不是前不久碰麵的尷尬造就,梁穗跟陳既白之間氣氛總有說不上來的微妙奇異,辛馳這個事外人反而起到緩和作用。
他看看梁穗,再看看陳既白,好像在試圖理解陳既白為什麼找到梁穗當家教。
陳既白這時才從她臉上移開視線,接過簡曆。
梁穗深深鬆了口緊張氣兒,肩膀都耷拉下來,又見他過目認真,心頭不免有些忐忑,又不想乾愣著,於是附加介紹:“我高中畢業後就陸續做過一些初高中生的家教輔導,還算有些經驗——”
“周六末都有空?”陳既白頭也不抬地打斷。
梁穗微怔:“……是,除了偶爾也有課程安排。”
“這個另當彆論。”陳既白繼續說,“他每周這兩天都有不定時的活動和興趣班,家教一個半小時,不固定時間點,沒有突發情況會提前一天通知,這點能接受?”
也不算什麼問題,能抽出空的時候,梁穗大部分時候沒有必要的安排。
她點點頭:“可以的。”
“薪資方麵有要求麼?”
他總算抬頭,無波瀾地看她,卻不等她思考、回複,當機立決:“一千時薪怎麼樣?”
梁穗當時就蒙了,她跟辛馳一齊瞪向陳既白。
辛馳驚訝於他的決定速度,像是看準了人來。而梁穗是惶恐,巨大的惶恐。
這跟她從前接觸過的家教完全不搭邊,加起來可能是她以後步入社會都難得爭取的月薪數額。不過豪門之家看中質量,這筆錢或許不過微毫,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她能否擔得起這份前所未有的薪資帶來的壓力。
她遲疑問:“……你沒有其他人選考慮?”
“有啊,但敲定你了。”他仿佛很是隨意地,“這不好嗎?你不高興?”
“不……”情緒冗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安還是受寵若驚,“隻是驚奇,以為你會礙於……彆的關係,大可能不選我。”
陳既白側頭笑了笑,那表情顯然對她含糊省略的意指心知肚明,卻還樂在其中地問:“什麼關係?”
梁穗登時有種早知不提的悔青腸之感,她抿緊唇,糾結答或不答。
氣氛緊張,她甚至要求助地投向辛馳了,突兀的手機來電鈴聲蓋過沉寂。
響了幾秒,宕機的大腦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她想先摁靜音,但看到屏幕上“男朋友”的來電備注就頓住。
渾然不覺那邊兩道視線都瞄過來。
聽見輕笑,她抬目。
陳既白疊腿靜坐,很有耐性地,還捏著紙頁,平直地諦視她,眯眼笑起來:“接啊,沒關係的。”
手機的平直角度讓梁穗心下一緊,頭皮發麻地隻顧摁滅了屏幕,鈴聲停止。
她祈禱他們沒看見,辛馳也隻是對她笑了笑,她看向陳既白,也是無事發生的閒散樣。
麵試時間接電話已經很不禮貌,但如果對著這兩個人,就不止不禮貌那麼簡單了。
梁穗整理好表情,手機默默翻蓋壓在腿間,正視側方,“沒什麼要緊的。”
“男朋友也不要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