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國慶節後的第二周。

科技展的采訪視頻發布江大官網,同步到校園公眾號。

而荊獻名聲在外,第一次正兒八經接受采訪,影響力不言而喻。

視頻反響火熱,點擊量和轉發量節節攀升,短短幾天就有超過校慶報道的趨勢。

……

喻安然回宿舍時方晴剛洗完頭,夏檬也在,帶著個耳機趴床上打遊戲。

她收回視線,從抽屜拿出電腦,打算把昨天的作業寫完。

方晴屐著拖鞋“蹭蹭蹭”過來,衝電腦抬抬下巴:“先彆急,看看官網。”

喻安然扭頭:“乾嘛?”

“劉明玥說視頻被頂成熱帖了。”她補充一句,“我看看新評論。”

喻安然沒說什麼,打開江大官網。

鼠標劃到綜合新聞頁麵,點擊進入。

與此同時,電腦傳出低沉磁性的嗓音。

屏幕上的年輕男人站在桌前,身形優越,手掌恣意支著桌麵。

一雙眉眼英挺漂亮,帶著天生的倨傲,氣質冷雋不可攀。

人模人樣,斯文敗類。

用這樣一幅外皮包裹變態的性格,可真是老天爺煞費苦心的“傑作”。

喻安然看不下去了,一抬手按下暫停鍵。

“乾嘛暫停了?”方晴問。

“剪輯那麼多遍還沒看夠?”

“沒夠。”方晴眨眼一笑,“對我眼睛十分好。”

“不是說看新評論?”

“……好嘛。”

喻安然滑動鼠標,來到下方評論區。

不出所料,大部分人被荊獻出國的消息帶動,情緒高漲,清一色的難以接受。

【靠,一覺醒來天塌了啊。男神去哪個國家?交換生項目還是海外實習?】

【應該美國吧。荊利的海外產業都集中在那邊。】

【哭了,本人高三剛報了江大預科,求問怎麼改誌願......】

……那人不過就露了個臉,炸出這麼多迷弟迷妹。若是他們了解他的真實一麵,指不定會怎麼厭惡。

喻安然心裡嗤了聲,鼠標繼續往下劃。

【沒人注意到記者姐姐的聲音特彆好聽嗎?肯定是位大美女。】

【拉倒吧,漂亮為什麼不出鏡?聲音好聽的一般都長得很普通。】

【樓上說得對,不出鏡是好的,禁止普女靠近男神!】

……

在這個時代,網絡暴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隨便一個舉動都有可能引來負麵揣測。

“都是些什麼人啊。”方晴看得直皺眉,“一個新聞報道還拉踩上了……安然,你就該出境的,用實力堵上他們的狗嘴。”

喻安然無所謂一笑,關閉網頁,點開寫作文檔。

“理他們乾什麼,有討論度就行。”

此話不假。視頻熱度爆表,作業成果大大超出預期,對整個小組來說都是意外之喜。

方晴摘下毛巾,忽然想到什麼。

“安然,荊獻是不是認識你啊?”

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

那天在會場她和劉明玥都看到了,兩人氣氛微妙,完全不像陌生人。

“不認識。”

方晴追問:“可他看你的眼神不像陌生人啊。”

喻安然抿唇,避重就輕:“就一起上過英語課,估計瞧著眼熟吧…”

方晴眼珠轉動,還想說什麼。

“我要寫作業了。”她開始趕客,努努嘴,“你頭發都滴水了,快去吹吹吧,秋天了容易著涼。”

方晴哦了聲,拿毛巾裹住頭發走開了。

-

喻安然仔細想過。

她和荊獻不同學院不同圈子,除了每周的英語課,幾乎很難再見麵。

換句話說,隻要不招不惹,避其鋒芒,他們就到此為止了。

隻不過事情往往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荊獻不找她麻煩,自有麻煩因為他而找上門。

……

周六夜晚,歲喜酒吧。

喻安然和往常一樣,唱完歌背著吉他下台。正要去休息室,被服務員叫住。

“安然,有顧客找你。”

喻安然一頓。

酒吧一般環境複雜,眾生百態,遇到客人醉酒鬨事不是什麼稀罕事。陪酒的,性騷擾的,甚至暴力行為都有。

雖說歲喜開在大學城附近,環境相對乾淨。但她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心裡實在沒底。

“什麼顧客。”她把吉他裝進包,問。

“是幾名女生,有一個瞧著眼熟,其他的都沒見過。”

聽到是女生,喻安然鬆了口氣。

“在哪?”

“二樓卡座,我帶你過去吧。”

“嗯。”

此時舞台上的歌手正在唱搖滾,有些吵。燈光混亂,四周彌漫酒精的氣味,辛辣而芬芳。

喻安然隨服務員上樓,目光在人群穿梭,不多時,落在兩道熟悉的人影上——

夏檬,葉綿齡。

還有兩名不認識的女生,一共四個人。

她當什麼事,原來有人上門找茬來了。

喻安然不緊不慢走過去,站在幾人跟前,“有什麼事嗎?”

夏檬挑起眼尾,不看她,而問旁邊的服務員:“你們這兒能點歌嗎?”

服務員張了張嘴,又看看喻安然。

“可以的…不過最好先和歌手溝通溝通。”

“歌手?”

夏檬重複一遍,像是才看見麵前的人。

她抬抬下巴,拖腔帶調:“英文歌,會唱嗎。”

喻安然聽了不禁失笑。

事情發生那麼久,夏檬對她一直冷暴力。碰麵翻個白眼兒,說話當成空氣。

今天更是酒壯慫人膽,拉一票姐妹撐腰,還專挑她兼職的地方搞事。你若讓她一步,立馬就會蹬鼻子上臉。

喻安然掃一眼旁邊。

其餘三人都是一副高高掛起,優哉遊哉地看戲。

她彎了彎唇角。若是換一撥不相乾的人,興致來了想聽英文歌,她忍一忍,這歌說不定就唱了。

可她無法滿足有心刁難的人。

示弱不會換來理解,隻會沒完沒了。

周圍一時沒人說話,嘈雜環境中夾雜一片安靜。

短短幾秒似乎被無限拉長。

最後,喻安然開口:“如果想點歌,請你找彆人。”

她嗓音平淡,拒絕得很直接。

葉綿齡靠著沙發,譏誚一笑:“這麼傲氣?酒吧你家開的?”

旁邊的女生附和說:“就是,沒見過這麼拽的。”

喻安然撇了葉綿齡一眼,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她不和她爭,因為她是荊獻女朋友。

她不想再和那人扯上關係。

而夏檬酒精上頭,向前一步,伸出食指衝她點了點:“我不找彆人,就找你。”

“為什麼?”喻安然笑了聲,反問道,“因為我唱得好?”

夏檬沒料到她這般伶牙俐齒。

慢半拍地張了張嘴,不服氣說:“我可沒這麼說。”

“那就是來找茬了?”

......

夏檬氣急,顯然不知道什麼是見好就收。

她默了幾秒,忽然一笑,轉頭看向服務員:“你們這兒的歌手就這素質?彆說廢話了,把你們老板叫來!”

“彆彆彆,兩位有話好好說。”

服務員急了,去扯喻安然的衣袖,壓低嗓音:“你趕緊說兩句好話,真鬨大了不好收場。”

喻安然皺起眉,強撐著沒動。

頭頂略過一抹燈光,照亮她的臉龐忽明忽暗。

葉綿齡抱起胳膊,斜斜睨著眼前的少女。

她原本不記得她的名字,前幾天看到荊獻的專訪視頻,壓根兒沒留意這個小記者。

直到夏檬告訴她。

小記者就是她那個綠茶室友,破壞彆人感情的第三者。

葉綿齡稍作聯想,坐不住了。

荊獻不喜歡和媒體打交道,不管是參賽獲獎還是商務宴會,凡是記者采訪都一一婉拒。

然而不知道這女的使了什麼手段,荊獻破例接受了專訪。

再後來,她發現喻安然竟然還在歲喜駐唱,一顆心更是跟貓抓一樣難受。

……

“不想叫老板也行。”

葉綿齡一邊說著站起身,拎著瓶啤酒往杯子裡倒。

“之前的事兒大家心裡都有數,彆揣著明白裝糊塗......不管你有意還是無意,周進的事跟你脫不了乾係。”

葉綿齡紅唇黑發,五官精致,暗沉光線下,有種妖冶至極的美。

她挑眉一笑,循循善誘:“你把這杯酒喝了,再給夏檬誠心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了。”

喻安然沉默看著她。

明麵兒上曉之以理,實際含沙射影。

話裡話外都在把勾搭周進的罪名往她腦袋上扣。

不及喻安然回應,夏檬先站起來,端起一小杯白酒炸進了啤酒裡,杯子遞到她眼前。

“一杯啤酒算什麼誠意,至少得這個。”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喝了這杯深水炸彈。

喻安然沒什麼反應。

不管什麼酒,她都沒打算喝。

垂在腿邊的手指蜷了下,她慢慢抬起下巴,直視夏檬的眼睛。

“我和周進從來沒單獨相處過,說過的話十根手指都數得過來...你告訴我,該為哪件事道歉?”

她問心無愧,道理麵前是非自有公論。

不過有的人並不渴求所謂的真相。

麵對那些不合口味的證據,他們充耳不聞,無動於衷,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夏檬端著酒杯,神色不善看著她。

也是在這時,身邊路過一名男生。夏檬似乎被他撞了一下,沒站穩,手裡的酒被晃得潑了出去——

“嘩啦”一聲,全灑在喻安然身上。

她打了個哆嗦,狼狽地朝後退了一步。

冰冷液體迅速滲透衣衫,貼上皮膚。胸前頭發也濕了,渾身一股濃烈的酒味。

......

服務員嚇得哎呀一聲,忙遞上紙巾。

喻安然沒接,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抬頭。

始作俑者就站在眼前。假惺惺地擺手,朝後麵指了一下:“不關我的事,那人撞我的。”

她的嗓音分明含著笑。

不止她在笑,旁邊的葉綿齡也低頭彎唇。

喻安然沒被這樣對待過,腦子有些懵。兩秒後意識回攏,她淡定不了了,心臟瘋狂跳動。

“沒關係。”

她舔唇,低頭掃一眼酒桌台麵,二話沒說,端起一杯酒潑向夏檬。

一切發生得太快,夏檬被潑了個正著。

酒水順著她的毛衣往下滴,葉綿齡也被嚇了一跳,驚叫一聲跌坐回沙發。

喻安然聳聳肩:“這樣就扯平了。”

......

氣氛瞬間扭轉,現場人看傻了。夏檬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下一刻,怒意湧上全身。

“你敢潑我...”

她揚手就要一巴掌,服務員見勢不對,眼疾手快拉開喻安然。

酒喝多了手勁特彆大,夏檬的巴掌將將打在服務員腦袋上,“啪”的一聲脆響。

夏檬酒精上頭,怒火遮眼,還要撲過去。

她不清醒,葉綿齡是清醒的。

葉綿齡用力拽住她的胳膊向後扯,拔高音量:“你彆動手,冷靜一點!”

鬨成這樣場麵已經十分糟糕。

服務員白白挨了一巴掌,疼得齜牙咧嘴。

“不行了不行了,我頭好暈......安然,你現在幫我把盤子端下去......”

他捂著腦袋作頭暈狀,找了個借口,趁亂拉走了喻安然。

-

街道寂靜無聲,路燈將人影拉長,再縮短,延進無邊夜色。

喻安然背著吉他包,身上衣服半乾不濕。

冷風狹裹,她感受不到涼意。

周身縈繞濃烈的酒精味,似被厚重的手掌包裹,燥熱無比,又揮之不去。

回到宿舍,方晴坐在台燈下看書。

她和她打招呼,取下吉他包,拿了換洗衣服便鑽進浴室。

熱水嘩啦啦流下。喻安然仰著頭,任由水花砸在臉上。

想來還是她太過天真。

時間沒有衝淡可笑的誤會,反倒發酵變質,愈演愈烈,糟糕得徹底。

喻安然抹一把臉,在水霧中睜開雙眼。

事到如今難回頭,她不認為自己做錯什麼。不過是把彆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原封不動還回去。

她有什麼錯。

然而孤勇在人性之惡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喻安然很快便為逞一時之快而付出代價——

隔天收到歲喜老板的消息,讓她有空到店裡結算本月工資。

並且通知她,以後都不用再去歲喜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