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左右開始降雨,一直降到十點。
陸祈寧驅車回來時,指針剛到十分,進來就看見梁西月穿著一條鵝黃色的吊帶長裙,對著鏡子在塗抹口紅,旁邊還放著一個小行李箱,看起來是準備要跟他去老宅裡住幾天。
他斜斜的靠在牆壁上,就這麼看著她。
二叔很注重儀容,哪個小輩穿睡衣出現在他麵前都被能他一頓訓斥,梁西月第一次見他二叔時就是穿著睡衣,被他劈頭蓋臉的罵,說相鼠有皮,人而無儀,那會兒她才九歲,被說得哭哭啼啼跑回家。
自那以後,她討厭的人裡除了陸祈寧,就多了個他二叔。
口紅塗抹完了,又對著鏡子整理頭發,用卷發棒燙了點卷,配上一對珍珠耳環,襯得明豔動人。
她很滿意。
一轉身,撞到陸祈寧那雙漆黑的眼眸裡,“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出聲嚇我一跳。”
“剛剛,準備好沒?”
“嗯,差不多了。”
陸祈寧衝著她地上的行李揚揚下巴,“這是——”
“我現在跟你過去沒理由回來了吧?”她抿著唇說,“工作忙的借口已經用過了。”
陸祈寧笑笑,走上前抓住她的行李箱往外推,邊走邊說:“放心,二叔中午就要走,接下來三天他不在。”
煙雨綿綿,車子行駛在通往南湖區的主乾道上,處暑剛過,一場大雨就澆滅了連日來的炎熱,一眼望去,不少的樓房都亮起了燈。陸祈寧單手搖晃著她的包,聽裡麵的聲響,有化妝鏡、粉餅、口紅、腮紅。
梁西月見他搖晃,把包搶過來扔到後排。
陸祈寧嗤笑:“東西帶得挺多啊,鼓鼓囊囊這麼一大包。”
“我不知道你二叔中午就走,要知道我也不帶這麼多。”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鵝黃色的裙子偏收腰緊身,契合身材又不失性感嫵媚,頭發微卷,妝容精致,她很少塗抹腮紅,今天為了顯氣色好,稍稍塗抹了些,襯得皮膚白裡透紅,格外誘人。陸祈寧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右手的食指輕輕敲打,聲音低沉,“你很久沒見我二叔了,他現在沒那麼古板。”
梁西月冷哼一聲,雙手抱胸後靠在位置上閉眼休息。
陸家老宅在原列渝中區,典型的江南園林豪宅,占地約為6032平方,東起明玉煙巷口,南沿羅雲河,西至寶林巷。許多外來遊客到列渝區,一定會到陸家老宅的外圍打卡拍照,因為都在傳,古宅大門的門環是純金打造,內圈有大師梁又明的題字,摸一摸能金榜題名,高中狀元。
當然這個很扯淡。
陸祈寧十二歲的時候就在網絡上澄清過,說門環換了好幾次,早就不是純金的了,那對純金門環被他扔到池塘裡喂王八。
可惜一群人攻擊他,說他狗屁不懂。
ok。
他不懂,他們懂。
雨勢從十點左右漸大,淅瀝瀝的大雨落在車窗上發出沉重的悶響聲,一陣一陣,驚得梁西月從睡夢中蘇醒過來,微微睜眼望去,發現車子已經駛入了寶林巷,老宅有三個入口,寶林巷是其中一個,拐進去就有個停車場。
遠遠的,她看見陸敏和六七個小輩坐在右邊水池中央的八角亭裡玩牌,大概是聽到車身,幾人紛紛起身朝他們揮手。梁西月象征性的也揮了揮手。
陸祈寧從後備箱裡取出她的行李,推著往前走,說道:“休息會還是去吃飯?”
“休息會吧。”她跟上他的腳步,突然想起什麼,說道:“還是吃飯吧。”
中午搞這麼大動靜,以他的體能,她應該起不來,陸家祭祖,上上下下兩百號人,她丟不起這個臉。
陸祈寧悶笑一聲,“怕什麼?”
“沒。”
“聲音這麼虛,還沒。”
走到二樓後,大麵積的中式古典雕花映入眼簾,窗戶半掩,淅瀝瀝的小雨打落在窗上,遠處人工池塘種植的荷花三三兩兩映入眼簾,煙霧薄紗,江雨連綿,美得驚人,她站在那兒,怔怔的看了許久,直到陸祈寧打了個響指才微微回神。
“晚上住這,左邊的雨珍閣和右邊的雅軒都沒都人住,所以。”他停頓一下,“聲音大點無所謂。”
“……你什麼意思。”她臉色難看的看著他,“是你主動提?還是大家湊巧沒住我們隔壁?”
“我主動提,我說——”他扭頭看她一眼,“你沒彆的愛好,就喜歡……寬、敞。”
“……”
梁西月咬著唇,惡狠狠的瞪著他,“陸祈寧,你這麼坑我?”
陸祈寧隻覺得好笑。
哪句話說得不對?她不喜歡寬敞麼?
哦,她隻是不喜歡太、寬、敞。
陸祈寧笑著把她的行李放到櫃子裡,拍拍她的肩膀,“走吧,吃飯去。”
陸家基業大,產業多,就連家族人也多,祭祖是大事,四房所有人都回來,再加上旁支親戚,上上下下有兩百多號人,兩百多人不可能一起用餐,權重輩分高的都在南廂的餐廳用餐,小輩們就在隔壁,洋洋灑灑十幾桌,陸祈寧是小輩裡輩分最重的,被拉到主桌,梁西月自然而然也跟著過去。
徐盈、陸安夫妻倆都在,剩下的就是陸祈寧的二叔、三叔、四叔和兩個姑姑。
她乖乖的叫了一遍。
陸祈寧的大姑特彆喜歡梁西月。
第一次見的時候,小小的,瘦得不行,烏黑的眼睛轉來轉去,彆提有多靈動,像一隻小鹿,記得那會兒脾氣還很大,來陸祈寧家中霸道要坐他身上當馬騎,兩人不知道打過多少次架,誰能想到後來會結婚領證。
她在桌上誇梁西月,說她漂亮,越來越漂亮。
徐盈就附和:“是啊,西月漂亮得很,你說這麼漂亮,將來要生個孩子繼承母親的長相得多好看啊?”
這話一說,聰明人都聽懂了。
梁西月垂下眼眸,心想,又來了。
大姑笑著說:“徐盈,你擔心這乾什麼,我都聽祈寧說過了,說他們倆身體特好,醫院檢查過好幾次了,沒問題的。”
“是啊,都檢查過,但就是沒消息啊。”
“這祈寧二十八,西月才二十三,早得很,你要擔心,等會叫陸驍那小子來給兩人把把脈,彆小瞧陸驍啊,我聽說前一陣給人把癌症都給看好了,就靠把脈。”
“大姑你這說的太離譜了,什麼癌症看好了,彆亂傳啊。”陸驍的聲音越過人海傳過來,“我可擔不起這責任。”
“嘿,叫你小子把個脈而已,怕什麼?”
陸驍端著飯碗走過來,“給哥哥嫂子把脈可以,就是虛的話不敢亂說,多滲人啊。”
“小時候皮得很,這會兒知道謹慎了?”
“九年的學製,我現在才第三年,就學個皮毛,能不謹慎嗎?”
一家人吵吵鬨鬨,氣氛融洽又和諧,陸祈寧見梁西月吃菜就扒拉麵前的幾顆青菜和肉片,其他的菜都不敢夾,轉盤轉到跟前才夾一兩塊,他不動聲色的給她夾菜,不一會兒就夾了滿滿一碗。然後用筷子指了指菜,一個字,吃。
梁西月對他投了個感恩的眼神,默默的吃了起來。
吃完後,徐盈就讓陸驍給兩人把脈,陸驍學中醫,這才剛學了三年,平時沒事總找人把脈,脈象診多了,也確實能看出些毛病,昨天就給陸安把過脈,說他氣血不暢,夜間盜汗,整了點藥材熬住給他喝。陸安有隨行醫生,對方把過關,說陸驍開的方子不錯,就這樣,陸安才敢喝。
幾人去了偏廳,陸驍有模有樣的放上脈枕,示意陸祈寧把手放上去。
陸祈寧當湊個熱鬨,也真沒想陸驍能看出點什麼。
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圍了過來,想看看陸驍怎麼耍寶。
陸驍的手摁在了脈搏上。
窗外雨打芭蕉,悶悶的雨珠聲聽著脆生,所有人都在盯著陸驍,見他閉著眼睛,眉頭緊皺,手指時不時動彈,時不時歪頭感受,瞧著真有幾分像樣。
大約過了幾分鐘,陸驍睜開雙眼了,看向陸祈寧的眼神有些怪異,像是有話想說,又不敢說,隻能起身湊到他耳邊,小聲的問:“哥,你是不是……跟嫂子的那方麵不和諧啊,或者說次數很少?”
陸祈寧喝著水,黑眸沉了沉,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有治?”
“有,如果是時間長短問題,我給你開服藥,能延長時間。”
“好,你開,我下午就喝。”
兩人小聲交流,旁人根本聽不見,陸敏著急了,喊道:“陸驍,你搞什麼鬼啊,哥身體怎麼樣你不能明說嗎?”
陸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稍微咳嗽一聲,說道:“沒事沒事,哥身體很好,嫂子坐吧,我把把脈。”
聽到點自己的名,梁西月大大方方走過來坐下,將手放到診脈上。
陸驍摁住脈搏,就這麼一摁,心裡猛地一驚。
完了。
同樣的脈象。
都是邪火發泄不出來。
這兩人同房次數很少很少,一個月可能都沒有兩次,一般來說隻可能出現在不舉,或者欲望不佳的情況,可這兩人邪火這麼旺盛……說明需求很強才對,需求很強卻同房很少?
他默默收回手,說道:“嫂子身體也不錯,就是要多注意休息。”
陸敏聽完翻了個大白眼,“陸驍,你真的不行啊你,就這。”
“要不你來?”
話音落下,徐盈走了進來,看著小輩們圍坐一堆,笑著問:“怎麼樣啊?這脈把的。”
陸驍坐直身體,回答:“哥跟嫂子身體都不錯,我覺得懷孕就等待時機吧,時機成熟了就好了!”
說了跟沒說一樣。
徐盈也沒真把陸驍的把脈放在眼裡,說道:“那就行,我還怕他們身體不好呢,好了,去喝茶吧。”
徐盈愛喝茶,尤其喜歡西湖龍井,前年投資茶山,弄了茶葉加工廠,現在每年中旬和年底都有上好的龍井送到陸家,這會兒新芽正嫩,泡茶是最香的。
一群小輩們朝著茶室走去,陸祈寧跟梁西月走在最後麵,他難得的在家宴上穿著白襯衫、打領帶,雙手插兜往前走時,氣場流淌,說不出的貴氣,身側的女孩裙擺翩然,時不時迎風卷入他的身上,途經一大片荷花池時,陸驍忍不住拍了張照片,照片定格的瞬間,走動帶來的模糊感,有了彆樣的美,他驚歎於兩人的顏值,將照片發給了陸祈寧。
陸祈寧看到照片後,隻回了一句:[藥配好,我等會來喝。]
陸驍:[哥,妥妥的。]
*
小輩們拉著梁西月打牌,陸祈寧則跟其他的弟弟們喝茶聊天。
窗外雨勢減小,幾個年紀小的小孩已經跑到八角亭裡玩了,陸祈寧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側目望去,看見梁西月已經輸了不少,至少有五局,幾個姑娘說好玩錢,金額並不小,按目前的局勢來看,梁西月至少得付五千。
她急得有些出汗了,拿牌的手都不穩。
陸敏笑著要給她喂牌,其他幾個姐妹也起哄說要是牌太差就重新來過。
梁西月笑著說不用,額頭的細汗卻越冒越多。
五千。
可能還要更多,跟這些富家千金玩,像把錢扔進無底洞。
她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和平,還沒說話,淡淡的烏木香氣闖入鼻尖,下一秒,手中的牌就被陸祈寧接了過去。
“你們欺負她不會玩牌?”
然後衝著梁西月揚揚下巴,“起來。”
梁西月大鬆一口氣,連忙起身讓他坐下。
幾人見是陸祈寧接牌,臉色大變。
陸敏噘著嘴說:“哥,這不公平,你一來咱們怎麼玩啊?”
陸祈寧冷笑,“屁話真多,你們缺那點錢?”
陸祈寧打牌一絕,會算牌、看牌,幾個長輩跟他玩都玩不過,幸好他沒什麼牌癮,也就過年的時候會玩幾局,沒輸過。
陸敏企圖分散他的注意力,不間斷的跟他聊天,其他幾個姐妹也跟著起哄,不是故意拖時間不打,就是打下去反悔。
陸祈寧看透她們的小把戲,笑而不語。
他一隻手拿牌,一隻手指了指旁邊的煙盒。
這是要梁西月幫他點煙的意思。
看在他幫她贏錢的份上,她沒有拒絕,從中抽出一根煙來,彎腰遞到他嘴邊,然後雙手攏起點煙。
陸敏看著這一幕,說道:“哥,你真的沒輸過嗎?一次都沒有,不可能吧?”
“誰說沒輸過,彆以訛傳訛。”
“輸過?輸給誰?”
陸祈寧不回答。
梁西月卻紅了臉。
他輸過牌的。
輸給她。
其實也不能算是輸,是他一直贏,贏得她崩潰大哭後,他就放水輸給她。
輸的時候還要誇大其詞的說一句,梁西月,你牛逼死了,居然贏我。
現在想想。
太浮誇。
一根煙過半,牌局已經走到尾端,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陸祈寧必贏,他漫不經心的拿著牌,邊抽煙邊用手機看公司資料,跟對麵幾個小姑娘認真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見陸敏遲遲不肯打出手裡的牌,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麵,說道:“能不能有點牌品?不是磨蹭就是亂聊天,打不打了,不打就結束。”
“不打了不打了。”陸敏氣哄哄地說,“你一來還怎麼打嘛,一點遊戲體驗都沒有。”
“還知道沒遊戲體驗。”他笑,“算錢算錢。”
“那嫂子給我們四千。”
陸祈寧咬著煙,“發群裡,你們自己搶,搶到多少算多少。”
他往後一靠,在微信紅包裡輸入了四千塊,發送出去後,扭頭看了一眼天色,雨天天氣陰沉,再加上已經三點,整個老宅內部都亮起了燈,他把牌一扔,站起身來說:“我去辦點事,你們帶你嫂子隨便玩玩。”
說完便轉身離去。
梁西月不知道他去乾嘛,隻看見陸驍跟在身後,一會兒兩人就沒影兒。
陰雨綿綿,正對著的池塘,雨珠濺落在荷花上,發出悶響的墜落聲,托著下巴看雨勢,看了幾分鐘便覺得困乏,倚靠著沙發休息,淺睡一會兒,竟夢到了19歲跟陸祈寧在瑞士的場景——他們住在一個很大的莊園裡,望不到儘頭的雪山草地,莊園的右側住著一對黑人女傭,名為salah和hassan。
那時候她熱衷於寫日記,早上八點準時起床,艱難爬上輪椅,推動輪椅到桌前寫日記,第一句的開場白永遠是:我恨陸祈寧。
寫完後,會把日記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陸祈寧一定會看到,且會看得很認真,日日夜夜、夜夜日日,她傾訴著對他的恨意,對他咬牙切齒的殺意。他習慣性的點上一根煙,咬在嘴裡,再慵懶舒適的靠在沙發上,拿著她的日記本,看著她滿腹的怨恨和委屈,不鹹不淡地說:“今天恨得有點少,明天繼續,哦對了,彆拿槍指著我,你他媽知道怎麼開槍嗎?彆把自己崩了,老子還要收屍。”
槍也是他給她準備的,175mm女士手槍。
小巧精致,射程遠,命中率高,隻要一槍,陸祈寧就會死在她手裡。
很可惜。
他從來沒給她子彈。
夢裡,她在二樓的抽屜裡找到了僅有的一枚子彈,將子彈裝進彈夾後立刻上膛,周圍是灰暗的色彩,明明在現實裡,她的房間很漂亮,粉色的,連毛毯都是,但在夢裡,四周是灰黑的,甚至連天空也是灰黑的,明明掛在牆上的掛鐘顯示:9:22。
瑞士沒有這樣詭異的天氣,灰黑裡帶著血紅,她握著槍支,單手推動輪椅,在移開房門的瞬間,陸祈寧就站在門外,漆黑幽戾的眼裡滿是寒意,他往前走一步,壓迫感猶如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握槍的手開始顫抖。
她往後推輪椅。
他就步步緊逼。
且並不著急,而是慢悠悠的,像故意玩弄她似的,走得極慢。
直到退到牆角,無路可退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這麼想殺我?梁西月,來,你來。”
他慢慢彎下腰來,將自己的頭抵在了她顫抖的槍口上,“殺我。”
不能殺他。
不能殺他。
這個強烈的意識在她腦海裡回蕩著,她不能殺他。
可是陸祈寧的手已經握住了她的大拇指,“動手。”
不要。
不要。
她拚命掙紮著,拚命的想要推開他,但他已經握住了她的手,用儘全力的按下了扳機。
嘭。
一聲。
大麵積噴射血跡噴得灰黑的牆壁血跡斑斑。
陸祈寧高大的身子就這麼轟然倒在地上。
流淌出來的血大麵積的浸染地毯的顏色,將本來灰黑的地毯染得更加的黑暗,分不清那到底是血,還是本來的顏色。她就坐在輪椅上怔怔看著他,巨大的痛苦裹挾著她的身體,她絕望且無助的喊道:“不要死,陸祈寧,我從來沒希望你死,從來都沒有!”
‘轟’一聲驚雷,驚得梁西月猛地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陸家老宅的花窗,花窗外的雨珠劈裡啪啦的落在芭蕉葉上,發出沉重的悶響聲——下暴雨了。
她慢慢的坐起身來,一摸額頭,滿頭冷汗。
不遠處,陸祈寧跟陸驍走了過來,邊走邊聊天,她看到他的身影,立馬起身朝著他跑了過去。
跑到他的跟前後,又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怪異,連忙停下。
陸祈寧斜斜看她一眼,笑道:“怎麼了?陸敏帶你去玩什麼,出這麼多汗。”
“你們去乾嘛?”
“嗨,我給哥配了一副……”
“閉嘴。”陸祈寧眼神掃射過來,“找死是不是?”
陸驍被那眼神嚇得趕緊閉嘴,然後嘿嘿一笑,“沒什麼沒什麼,就是跟哥去聊聊養身的事,我都把注意事項跟哥說了,嫂子你回去聽聽就行,聽聽就行……”
陸祈寧的眼神越來越冷。
陸驍被嚇得趕緊找了個理由跑了。
“陸祈寧,我不想吃晚飯了。”她猶豫片刻開口,“我想回去休息,這樣會不會不禮貌?”
“不會。”陸祈寧看了看腕表,“確定不吃?晚上……你吃得消?”
她剛想說話,陸祈寧又說:“算了算了,你餓了我讓人給你做就是,回去休息吧。”
說完,便跟著她一起往回走。
她怔怔的看著他,“你不去吃?”
“我也不餓。”
“你跟陸驍到底去乾嘛?我才不信你會養生。”
養身。
養生。
一字之差。
差之千裡
陸祈寧笑而不語。
梁西月微微皺眉,用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你乾嘛不回答我?”
“那學問深了去,一時半會兒怎麼說清?你呢,我走後乾什麼?滿頭大汗的。”他往後一撇,“後背都濕了。”
“做噩夢,夢到我們在國外的時候。”
聽到這話,陸祈寧眼眸沉了沉,然後笑出聲來,摸了摸她的頭,“梁西月,你二十三歲,不是十九歲。”
“誰說二十三歲就不能害怕?”
“我可沒說你害怕,我是說——”他停頓一下,“現在你可以靠一靠我,不像十九歲,誰都靠不上,是不是?”
‘現在你可以靠一靠我’。
梁西月心頭猛地一顫,小心翼翼的抬眸望他,煙雨蒙蒙,小橋流水,水佩風裳,蘇式建築的美在這一刻被極致放大,他吊兒郎當的叼著煙,深邃的輪廓在雨色中顯得格外好看。
她的心臟壓抑不住的狂跳,微微垂下頭,說道:“你哪裡靠得住。”
“哈。”陸祈寧笑出聲來,“你這話,你都不靠一下。”
“那你現在給靠嗎?”
“靠!”
陸祈寧直接伸手,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在強勢的大雨下,她透過薄薄的襯衫,聽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頭頂傳來他低沉的嗓音,“怎麼樣?這算不算?”
她輕輕‘唔’了一聲,雙手用力的推開他。
但她一推開,陸祈寧就去抱她,她再次用力推開,他又抱。
幾番下來,梁西月直接往前跑,邊跑邊說:“你好煩人。”
陸祈寧沒追,就默默的看著她的的背影,唇角蕩起一抹肆意的笑。
梁西月快步往前跑,一路跑回閣樓房間裡,從行李箱取出準備好的浴巾和睡衣,但由於雜物太多,一時之間找不到那條薄如蟬翼的睡衣,便隻能把行李箱的東西都倒在床麵上,一個個的仔細翻找。
陸祈寧上來時,就看見床上鋪滿了雜七雜八的東西。
他走過去隨意的拿起上個月沒拆封的兩盒,說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哎。”她叫住他,看著他手裡拿著的兩盒東西,臉紅得不行,“現在才五點。”
“嗯……”他沉吟片刻,“你不可以嗎?”
梁西月被他問得不知道怎麼回複好,拿著東西的手懸在半空中,扭扭捏捏好一會,才說:“可以。”
陸祈寧沒回話,拿著自己的東西走進浴室。
這棟閣樓的二樓浴室有三個,陸祈寧去左側的浴室,她就去右側的浴室,
打開噴頭,氤氳的熱水噴灑而出,她閉上雙眼,任由熱水澆灌全身,對於等會要到來的事,也隱隱期待和歡喜。
半個小時後,她穿著浴袍走出來,濕漉漉的長發垂在腰間,濕噠噠的往下滴著水珠,走進房間後就看見陸祈寧已經洗好坐在床邊了,腰間係著一條浴袍,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流暢,手背的青筋脈絡一路蔓延到上臂,從她的角度望去,能看到壁壘分明的人魚線,直挺挺紮入浴袍裡。
她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悄悄的走到他身邊坐下,就看見他在查看公司各個部門的數據,跟助理確認接下來半個月的行程。
她看到有瑞士的行程,五日。
等他確認完畢關掉手機,一扭頭,“完事了?”
“嗯。”
“那,我們可以開始了?”
“嗯。”
兩人麵對麵的坐著,梁西月渾身僵硬,像一塊凍得梆硬的冰塊,不知道做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緊張,肉眼可見。
陸祈寧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頭發都沒吹乾,過來,我幫你吹吹頭發。”
他起身走到旁邊拿起吹風機幫她吹頭,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烏黑的長發,一點點的將濕透的烏發吹得順滑。
隨後關掉吹風機坐到她跟前,見她緊張的情緒有所好轉後,說:“吻我,梁西月。”
她害羞、害怕、略帶恐懼和期待,結婚三年以來,他們保持著一個月一次的頻率,從未多,也從未少,因此,她還並不熟悉,隻能憑借記憶,上前碰了碰他的薄唇,就像完成任務似的,一碰就移開。
陸祈寧被她整得有些無奈,皺眉說:“舌頭呢?”
她伸出一點,再次靠近,視死如歸的在剛才落下唇印的地方效仿一遍。
陸祈寧又好氣又笑,伸手擦了擦唇角的口水,“我們前天在車裡才接過吻的。”
“那是你強迫我。”
“你怎麼不說你撓我的事?”
他伸出手來扣住她的後頸,將兩人距離拉近。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對方臉上,鼻尖抵著鼻尖,紅唇和薄唇近在咫尺。屋內開著冷氣,但她覺得自己快被燙化,一寸寸、一點點,隻要能接收到陸祈寧信息的地方,都被燙化得乾乾淨淨。
本來害羞的心,突然就卸下了設防。
雙手慢慢的摟住他的脖頸,微微歪頭,碰上他冰涼、柔軟的唇。
她不懂那些,也不懂技巧,就是很生硬的吻他。
他看起來沒有任何反應,僵直的坐在那裡,好似對這個吻並不滿意。
果然。
還是不熟,難以取悅。
她微微垂下眼眸,低聲說:“要不聽點音樂吧?”
“什麼音樂?”他聲音沙啞得厲害,像被風沙刮過一樣,跟剛才完全不同,“The Lady Wants To Know,可以嗎?”
“可以。”
他拿起旁邊的中控係統按鈕,點開了音響。
悠揚的旋律從四麵八方流淌出來。
“陸祈寧……”梁西月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你是不是,一點都不緊張?”
“誰說的?”
陸祈寧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那裡的皮膚異常灼熱,還能感受到‘砰砰砰’的跳動聲,速度很快。
“聽到了嗎?”
他握住她的脖頸,將她整個人拉近,吻上紅唇,與之交纏。
水漬聲嘖嘖的與音樂融合。
她聽到他一字一句地說。
“緊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