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西月沒聽他的,在他的注目下慢慢往後退,退到暗處時,那雙圓潤清澈的眼眸變得晦暗無比,隻能看見纖細苗條的身形輪廓。
陸祈寧也不知道她在生什麼氣,幾步上前扣住纖細手腕,剛扣上就被她甩開,一點好顏色都不給,扭頭就往西側院子走,不過兩三秒的時間,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與之融為一體。
陸祈寧黑眸一沉,低頭望去,發現領帶被她扯得亂七八糟,襯衫也抓得皺皺巴巴,
也就十來分鐘的事,能玩成這樣……
大掌在皺巴的襯衫上微微一撫,瞬間平整,就是這領帶少了幾分香氣,想想她剛才用手纏繞的畫麵,早知道,就應該用著領帶捆她的手。
廳內熱鬨,廳外寂靜。
西側的花園連接著玉湖,幽靜且能聞到植被的清香氣,她隨便找了個石凳坐著,仰頭看著滿天繁星和月亮。
很快,悠揚的旋律透過冗長的走道傳到院內,埃爾加的《愛的禮讚》,夾著長笛和大提琴、鋼琴,改編得極具魅力,她閉著眼睛傾聽,全然沒發覺宋霄走出來坐到身側。
等一曲結束,睜開雙眼時就看見宋霄坐在身側。
他穿著暗棕色西裝,格紋感較重,白襯衫,同款暗棕色領帶,跟三年前那樣一樣穩重,連穿衣風格都是如此,不像陸祈寧,痞到沒邊,穿衣全憑心情,心情不好,套個衛衣就去談項目。
兩人無話。
宋霄也沒有像第一次重逢那樣,急不可耐的追到畫廊。
就這麼坐著仰望星空。
其實這樣的場景小時候有很多,每次她爸媽去上班,她都會背著自己的小書包跑到宋家找宋霄,坐在他房間的陽台上看星星,他會給她拿零食、熱牛奶、風大還會把自己的衣服拿給她穿。
寬寬大大的衣服穿在身上,搖晃著兩條又長有款的袖子逗他,他總是溫柔的笑著,伸手摸摸她的頭,說小小真可愛。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這樣美好的日子就一去不複返了?
小時候好到想跟他睡一張床。
長大了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我跟漫雲已經分開很久了。”宋霄突然開口,聲音略顯低沉,“這三年,我跟她都沒聯係過,我不知道她現在跟祈寧走得這麼近。”
微風輕拂,宋霄餘光輕掃,發現她的腳後跟被勒出一道紅痕,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透明創可貼遞給她,“腳後跟貼一下吧,紅了。”
“不用。”她拒絕得直白。
而後站起身來,冷冰冰地說:“我要進去了。”。
宋霄下意識的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但又意識到什麼,立刻鬆開,“我想跟你聊聊天。”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可聊的。”
“有的……”
“有什麼?”梁西月扭頭看他,“是聊畫廊的事嗎?還是聊……當年那件事?”
聊起那件事,宋霄喉嚨滾動,“不是,我不想聊,但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
“沒必要,我也不想聊。”
說完,她便往廳裡走。
走到台階處時,宋霄又說:“小小,很多事你不知情,我跟漫雲還有祈寧……”
“打住。”她背對著他,“我一點兒也不想知道你們三個人的事。”
“另外——”廳內絢爛的光隱隱約約照過來,斑駁的打在她圓潤的肩膀上,她站在那裡,緩緩開口,“你入股了我的畫廊,跟我是合作關係,我不會限製你見我,但你得明白,我每次見你,都很不情願。”
十八歲的梁西月會因為宋霄沒來赴約而哭到嘔吐、哭到昏厥、哭到絕望。
十九歲的梁西月也會因為鋪天蓋地的嘲笑和辱罵而產生輕生的念頭。
但二十三歲的梁西月,絕對不會。
她還沒見過祖國的大好河山,沒見過陸祈寧口中的美到能讓人忘記時間的極光,有那麼多美的東西沒見過,她才不要因為一個黑暗的回憶而毀掉後半生。
提起裙擺往裡走,宴會已經進行到山區孩子入場。十幾個小孩,各個都麵黃肌瘦,有的穿著大人的T恤,寬鬆的像穿著裙子,有的穿著長輩留下來的衣服,有的甚至男孩穿裙子,女孩穿男人的polo衫,渾身上下,也就臉乾淨。
本來欲走,因為這些孩子停了下來。
小時候的記憶已經不清晰了,但她能記得那個福利院的樣子,記得院長、記得跟她睡一張床的男孩,就跟台上這些小孩一樣,麵黃肌瘦,頭發枯槁,衣服聊起來,肋骨根根分明。
他們像雜草一樣紮根在貧瘠的土地上,一輩子都開不了花。
本來她也應該是這樣的結局,狠狠紮根在不知名的、偏遠的泥土地裡,在風吹日曬之下,短暫且痛苦的過完一生。
是梁家給了她新的希望。
她微微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完全沒注意到一隻手覆蓋住她的肩膀,摟著她往宴客廳裡走。
沒人會懷疑一對從小長大的‘兄妹’勾肩搭背有什麼不對。
更何況是一對在外人眼裡從小打到大的‘兄妹’。
人很多。
場子很熱。
路過的人都會衝著陸祈寧喊上一句‘陸先生’,但他全然不在意,摟著梁西月坐下後,宋霄也進來了。
賓客的位置都是由慈善基金的工作人員安排的,宋霄也在主桌,正好就在梁西月身邊。
三人坐著,氣氛極其怪異。
說關係好,沒人開口敘舊。
說關係不好,三人也沒有起身離席。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三人暗藏心事。
過了幾分鐘,陸渝清跟陳漫雲進來了,坐的也是主桌,挨著陸祈寧坐。
“今天這宴會辦得很成功,陳小姐,你功勞最大。”陸渝清笑著說,“我敬你一杯。”
“哪有,陸總您的功勞也很大。”
兩人提杯飲酒。
宋霄看向陳漫雲,表情高深莫測,不知道在想什麼。
很值得品味。
陸祈寧則端起麵前的酒杯,輕輕搖晃,抿了一小口。
剛喝完,陳漫雲突然彎下腰來,“祈寧,你是不是踩到我裙子了。”
‘嘩’的一聲,梁西月突然推開椅子站起身來,一束光打在她身上,將雪白的肌膚照映的更加的瑩潤,一雙圓潤如水的杏眼裡盛著幾分怒意,紅唇輕抿,臉上還有兩抹清掃的腮紅,襯得她水嫩眉眼——她比陳漫雲要美,可能因為演員天生就追求極致的瘦感,以至於離開屏幕,陳漫雲顯得過瘦。
而梁西月身材凹凸有致,豐滿俱佳,溝壑深邃的陰影,再加上這束光的落下,幾乎成了全場最佳焦點。
蜜桃。
陸祈寧望著她,腦海裡蹦出了這個形容詞。
“我自罰一杯。”她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儘後,說道,“突然想起有點事沒做完,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陸渝清作為慈善基金主理人,他沒走,其他的話語權重的賓客也沒走,梁西月要走,陸渝清的臉色難看起來,還未開口說話,陸祈寧也起身,“我也有事,四叔,你們繼續。”
說完,理了理袖口,跟上梁西月的步伐。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宴客廳,走到門口時,陸祈寧讓司機開車過來,兩人各站一邊,全程不說話。
坐上車後,梁西月也是死死挨著車邊坐,搖下車窗,整個人靠在車窗上,任由狂風卷起嫵媚烏黑的長發,眯著眼享受。
她身上有淡淡的水果香,得益於經常沐浴的香氣,日月浸染,不需要噴塗香水,自然而然的散發出香氣。
男人的喉結滾動,伸出手將她拉過來。
力氣很大,一下子便將她整個人拉到身邊,撞入懷中。
梁西月用力掙紮,雙手撲騰,險些抓花了他的臉。
兩人你來我往,互相折騰,互不謙讓。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到後麵的景色,不動聲色的關上了私密隔屏,將前座跟後座徹底隔開。
這麼一隔開後,梁西月就不忍了,咬牙切齒地說:“鬆開!”
“你逃得掉就鬆。”
蓬勃有力的大掌扣著細嫩手腕。
緊緊隻用一隻手,就可以讓她無處可逃。
因為過分掙紮,連單肩吊帶都落下來,禮服也被拉得亂七八糟,豐滿的映入眼簾,陸祈寧黑眸深沉無比,抬起另外左手,將她落下的吊帶往上拉。
“鬨什麼?鬨一個晚上了,不累?”
“我跟你鬨?”她雙手抱胸,語氣冰冷,“你讓司機載我回去,我決定跟你分居。”
陸祈寧聽到分居二字,拿著吊帶的手停在半空中,幽戾的黑眸望去,“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跟你分居。”她咬著牙說,“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我以為我足夠大度、足夠忍讓就能讓你收斂點,是我想得太愚蠢,男人嘛,吃著鍋裡望著盆裡的,我理解。”
一通陰陽怪氣的發言,聽得陸祈寧眉頭緊皺,“你足夠大度、足夠忍讓?你的大度和忍讓就是在我的底線瘋狂試探是嗎?”
他猛地將她吊帶往下拉,聲音冷了幾度,“梁西月,我太寵你。”
“哈。”梁西月笑出聲來,“你寵我?這是我今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你寵我,你寵我就跟陳漫雲去開房!?彆說這麼可笑的笑話來逗我好嗎?”
陸祈寧並不好惹。
誰都沒本事在他的底線裡瘋狂跳躍、試探,梁西月不僅是試探,還試圖瓦解底線,這幾句話說得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扣住她的後頸,將她整個人拉近,“你曾經說你隻會做一件事,就是拿筆畫畫,我覺得你說得不對,你最會做的一件事,就是他媽無中生有,反咬一口,我跟陳漫雲開房——”
他躁得不行,一隻手去摸旁邊的煙,邊拿邊說:“那你來告訴我,你剛才跟宋霄在院子裡乾嘛?彆告訴我敘舊。”
“你跟陳漫雲乾什麼,我就跟他乾什麼。”她挑釁的看著他,“你們開房,我們露天——”
話,還沒說話,紅唇就被封住,略帶煙味的氣息頂開了牙關。
在她微怔之下,那強勢且霸道的攻勢已經徹底瓦解了所有的城池。
車子剛上二環高橋,一束束的燈光從車外打進來,落在兩人身上,她弓著身子,一條腿還架在他的腿上,高跟鞋不見蹤影,禮服被扯到腰部,而陸祈寧一隻手托著她的後頸,謹防她摔倒,一隻手掐著她的腰。
在她毫無察覺之下,一點點侵蝕所有的感官。
理智粉碎。
欲念橫生。
就連最後一絲底線也化為烏有。
“露天?”她聽到他低低的笑,“這他媽才叫露天。”
隨後微微移開紅唇,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黑眸幽深,“梁西月,我不允許你見宋霄。”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強勢霸道的語氣、甚至是以丈夫的名義要求她不允許見宋霄。梁西月心跳得很快,本來想要說的話很多,但在此刻,就木訥的回了一句,“那你跟陳漫雲也不能見麵。”
等說出口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有些後悔。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他慢慢將她拉起來,看著她落到腰部的禮服,黑眸幽深得不行,說話都嘶啞幾分,“是一種……”
他一邊將她的禮服往上拉,一邊灼灼的凝望她,呼吸都帶著熾熱,“很複雜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