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邇怔住了。
周明禮?
他怎麼會在這兒?
青年的同伴們見他被踩在地上,紛紛想要衝上去幫忙,可還沒邁開步子,就被幾個穿著西裝的保鏢們擋在了麵前。
“你、你們要乾嘛!”其中一個人嚇得雙腿打顫,扯著嗓子想給自己打氣,“我可告訴你們啊!現在是法製社會!□□是要被抓起來的!”
周明禮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道:“那你報警?”
那人一下就偃旗息鼓,哆哆嗦嗦地連手機都掏不出來。
“借他一個手機。”周明禮稍稍點了下頭。
手下接到命令,當真給了那人一個手機。
那人哪敢接,畏畏縮縮地退到了一邊。
隻有躺地上的那位還不服氣,捏著公鴨嗓掙紮道:“你哪裡混的?我告訴你,惹了我你算是踢到鐵板了,我小舅舅是公安局的,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把你們全抓起來……”
周明禮很有耐心地聽完了他的話,下一秒,腳上的力氣又重了幾分。
“嗷!嗷!”
青年臉已經漲得通紅,顯然是喘不過氣來。
桑邇也給嚇到了。
可她又不想給周明禮找麻煩,輕輕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角,道:“鬆開他吧,會出人命的。”
就在這時,一陣“烏爾烏爾”的警笛聲響了起來。
一輛警車停在路邊,兩個警察下車,匆匆朝這裡趕來。
見警察來了,青年像是看到了救星,手臂不停地在空中揮舞,試圖引起警察的注意。
誰知,警察並沒有理他,而是問周明禮:“周總,發生什麼事了?”
周明禮抬眸,掃了一眼桑邇,道:“問她。”
桑邇雖有一刹的停頓,但很快反應過來,道:“警察先生,這個人開車撞到了我的姐姐,非但不道歉還說我姐姐刮花了他的車,並且企圖毆打我們。”
警察看了眼在地上的青年,問:“是這樣嗎?”
青年根本說不出話來,隻能無力地拍打了兩下周明禮的小腿。
警察沒辦法,隻能再次轉向周明禮,道:“呃,周總,能不能麻煩您高抬貴腳?他好像不能說話了……”
周明禮這才放開了青年。
青年如獲新生,猛地吸了一大口氧氣,而後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是……是那個女人……”
他還想嘴硬,可是剛抬頭,就看到了周明禮那森冷異常的眼神。
“……那個女人被我撞到了。”
他老老實實地承認。
“對不起,我錯了。”
見他已經鞠躬認錯,而桑愈也沒有受傷,桑邇便不再追究。
警察和青年走後,她向周明禮道謝:“謝謝您。”
周明禮背對著路燈,光線勾勒出他高挑而清雋的輪廓,像一幅潑墨的山水畫,暈染在這寂靜的冬夜裡。
“……你在這兒做什麼?”
聲線清沉,不像是關心的語氣,倒帶著點不理解。
桑邇肯定不能告訴他自己是來孕檢的,便胡亂編了個理由搪塞:“姐姐不舒服,我帶她來看看。”
周明禮沉吟片刻。
旋即,他對一旁的保鏢說:“幫我送奶奶回去,告訴她,明天我會帶人去看她。”
保鏢應道:“是。”
桑邇聞言,意識到周明禮是想送她回家,連忙拒絕:“周先生,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您去忙自己的事情……”
周明禮卻沒有理睬她。
他繞到車後座,拉開了車門,麵無表情道:“上車。”
不是邀請,更像是指令。
桑邇無端想起剛才那個青年被踩在地上的模樣。
於是,她不再推辭,輕聲道:“謝謝。”
一路無言。
到家的時候,桑愈已經在後座睡著了。
她陪桑邇奔波了一天,也是該累了。
桑邇不忍心吵醒她,小聲同周明禮商量:“周先生,能不能請您幫我把姐姐抱上去?”
周明禮看也不看她,對司機道:“你去。”
司機:“好的,老大。”
等那司機繞到後座時,桑邇才發現,他就是那天的少年保鏢。
“是你呀?”桑邇笑了一下。
少年笑容依舊元氣十足:“是的,桑小姐,又見麵了。”
周明禮悠悠地瞥了後視鏡一眼,眸底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
少年似乎是感受到了老大的視線,趕忙乾活,不再廢話。
他動作麻利,粗中有細,又不是第一次乾這活,於是輕輕鬆鬆便把桑愈抱上了樓。
“謝謝你。”桑邇為表感謝,取了一罐飲料遞給他。
“不知該怎麼稱呼你呢?”
少年接過飲料。
許是沒收到過女孩子的禮物,他撓了撓頭,還有些不好意思:“我叫Leotan,你可以叫我利奧。”
桑邇莞爾一笑:“很好聽的名字呢……”
可話音未落,就被打斷了。
“Leotan。”周明禮忽然開口。
利奧一凝,即刻立正。
“在!”
周明禮長眸輕掀,冷道:“不要做多餘的事。”
利奧有點失落,垂下了毛茸茸的腦袋。
桑邇對於他冷漠的態度有些不解,問:“為什麼是多餘?說不定以後還會見到,知道名字總方便稱呼對方吧?”
“沒這個必要。”周明禮暗色的瞳眸透著寒光,“你們不會再見麵。”
桑邇一滯。
“明天10點,我來接你。”
周明禮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桑邇這才想起來,原來明天就是周二,是要和周明禮“回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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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桑邇很早便起床了。
給桑愈做好飯後,她打開行李箱,拿出了唯一一件還算拿得出手的裙子。
那是一條香奈兒的高定粗花毛呢連衣裙,通體黑色,但有粉白色的珍珠作為點綴,嵌在衣領袖口等位置,莊重優雅之中又不失靈動和活力,非常好看。
換好裙子,她又簡單地化了一個淡妝。
溫順可人,我見猶憐,是長輩們普遍最喜歡的那款女孩兒。
一切準備就緒,她便和桑愈告彆。
今天的天氣不錯,雖然溫度很低,但好在陽光燦爛,空氣冷新。
走出樓道,桑邇一眼便看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
周明禮倚在車門上,姿態閒散,偏偏身材挺拔,矛盾之中又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他掀動眼皮,望向桑邇。
那眼神寡淡,冷漠中又帶著審視。
桑邇給看得有些不自在,默默地偏過臉去。
“可以上車了嗎?”她小聲問,“有點冷。”
“啪嗒”
是車門開啟的輕響。
再抬眸,周明禮已經坐進了車裡。
桑邇小跑兩步,也坐上了副駕。
她昨晚坐的也是這輛車,但當時光線較暗,並看不清內裡的陳設。
現在是白天,她總算有機會好好地打量一番了。
車裡很乾淨,可以說是一塵不染,是標準的豪車模樣。
但桑邇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同,觀察一番,才意識到,這輛車的車窗似乎比普通的車要厚。
她想搖下車窗看看,卻發現按了按鈕也沒有反應。
見她在一旁窸窸窣窣地搗鼓,周明禮開口了:“你在摸什麼?”
桑邇轉過臉看他,道:“想開窗。”
周明禮道:“外麵零下5度。”
桑邇執著:“我嫌熱。”
周明禮不語,半秒後,桑邇那一側的車窗降了下來。
桑邇一瞧,這窗的厚度絕對在五厘米之上,怪不得門那麼重!
“看完了?”周明禮忽然問。
桑邇一頓。
原來他早就發現自己的小心思了。
她有點兒新奇:“周先生,這車是你定製的嗎?”
周明禮漫不經心地回答:“嗯。”
“防彈版。”
桑邇一下來了興趣:“真的?”
而後她想到了什麼,問,“不會真中過彈吧?”
周明禮淡淡地瞥了她一下,道:“這輛沒有。”
桑邇還欲繼續追問,可剛張嘴,忽地鼻子一癢,竟是“啊啾”一聲,打了個噴嚏。
周明禮似乎對此也沒有防備,有一瞬的頓挫。
旋即居然揚起了唇角。
桑邇微怔。
她還沒見過周明禮不帶諷刺的笑容。
也是此刻,她才察覺,原來他笑起來的時候,雙頰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不過隻一瞬,他便斂去了這個略顯生動的神情。
“看完了?”他問。
“嗯。”桑邇回神,移開了目光。
她的耳廓莫名發熱,“不看了。”
“行。”
周明禮說著,把桑邇那側的窗戶又升了上去。
桑邇恍然大悟,原來他指的是窗戶。
她還以為,他在說自己。
不對,我也沒看他。
她在心底對自己嘀咕。
窗戶合上了。
外麵的風噪也跟著減弱,車內安靜得可聞針落。
方才湧入的空氣微涼,桑邇下意識地將手縮進了袖子。
周明禮並沒看她,可下一秒,卻突然抬腕,骨節分明的食指輕撥旋鈕,調高了溫度。
“呼——”
出風口的風量變大,暖氣流動起來。
桑邇悄悄抬眼。
周明禮目不斜視,悠閒地抹著方向盤,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或許,真像那個少年保鏢說的,他真是個好人。
她默默想。
車一路飛馳,半個小時後,他們停在一處低調的大門外。
桑邇偏了偏腦袋,朝窗外望去。
隻見一位身著素色旗袍的女士從台階上走下,她容貌端麗,儀態不凡,歲月的痕跡都化作時光的沉澱,平添幾分雍容華貴之感。
桑邇一下車,那女士就迎了上來。
她十分熱情:“你就是小邇吧?我是明禮的媽媽,你叫我周阿姨就好了。”
桑邇禮貌地打招呼:“周阿姨好。”
周母開心極了,去拉她的手:“快進來快進來,坐著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桑邇從善如流,乖巧地點頭:“謝謝阿姨。”
這是一處新中式風格的四合院,設計精巧,風格古典大氣,既保留了中式建築的韻味,又融入了現代生活的便利與舒適,尤其是庭院中央的小橋流水,青石磚縫間生長著嫩綠的青苔,和假山上流出的清泉遙相呼應,充滿了生機。
繞過庭院,遠遠地便能聽到愉快的交談聲。
“前麵就是會客廳了,”周母邊走邊說,“今天人到的特彆齊,明禮的奶奶也來了,老人家正念叨著要看你呢。”
桑邇頻頻點頭,說著客套話:“能看到奶奶,我也很開心。”
說話間,他們已經抵達了會客廳。
桑邇邁進門,一眼便瞧見沙發上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
雖然沒看到正臉,但想必那肯定就是周奶奶。
“老太太,”周母笑道,“你要看的閨女來了。”
桑邇順勢問好:“奶奶,您好,我是桑——”
奶奶聞聲,轉過頭來——
二人同時怔住。
老人的語調裡充滿了難以置信:“桑姑娘?”
桑邇的表情也在瞬間凝固:“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