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能說是個主意,隻能說是個安慰。
很大程度上起到了安撫牛同和的作用,他耐著性子坐好,看著林姝一直在吃桌上水果,沒忍住跟著吃了起來。
這一幕看的身側的狗腿子有些發愣,以為他愛吃,忙不迭地將自己桌上的水果送了過來。
牛同和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林姝那處,眼見林姝的目光落在彈琴的藝人身上,不自覺地咬緊牙關。
狗腿子舉著果盤的手落在半道,不知道是該繼續送還是退後。
好在就在這時,樂聲停止。
昌平長公主坐於高位,出聲道:“咱們自己聚聚,就彆拘著孩子們了。”
這話仿佛是個信號,有了這話,小姐公子們皆起身行禮,隨後各自往花園中走去。
林姝本不想走,楊嬤嬤聽說她今日來參加昌平長公主的宴席,特意收拾一二,寬大的裙擺不利於行走,動作間總會觸碰到身側物品。
如果可以,她隻想找個安靜地方老實坐著。
然而理想豐滿,現實骨感。
林姝保持姿勢沒動,眼皮隨著牛同和的靠近慢慢抬起,直到牛同和站在桌前。
她的眼皮也不能在抬時,“牛公子,你再走就得站在桌子上了。”
牛同和:……
他覺得牛公子三個字聽起來有些奇怪,身體在聽到林姝後半句話時退後一步。
“你怎麼不叫我牛同和了?”他問。
“你尋我有事?”
“你們打算何時成婚……”
兩人同時開口,林姝反應很快,她身邊還有其他人,經過這幾日楊嬤嬤的教導,她明白這事不是能和牛同和談論的。
當然就算沒有楊嬤嬤教導,林姝也不會隨意和牛同和談論婚嫁一事。
這太奇怪了。
於是她反應極快地道:“乾你何事?”她不傻,從前隻是沒往那處想,如今也隻有那個理由能夠解釋牛同和為何如此。
她對牛同和這種弟弟類型不感興趣,就算沒有婚事也不會喜歡這種“賈寶玉”式的人物。
“我還有事,便先走了。”
林姝說完便起身離開,正巧崔昭剛擺脫掉一堆夫人過來尋她。林姝同崔昭搭上,往花園裡走去。
走了數十步,崔昭壓低聲音問,“那牛家小子莫不是對你有意?”
“昭昭阿姐莫要亂說。”林姝否認。
“嘖。”崔昭左右看看,見池塘處無人,便拉著林姝過去,直到站定才小聲道:“你休想瞞我。”
她貼在林姝耳側,“你已得聖上賜婚,可彆在這事上惹出亂子。我不是說你不好,隻是方才,明眼人都能看出牛家小子對你有意。”
林姝轉頭對上崔昭視線,不解道:“我剛想明白,怎的你們都能——”
“噓。”崔昭伸出手指抵在林姝唇側,“聲音小些,將將你莫不是對人家說了什麼重話,我拉你過來時,牛家小子眼睛都紅了。”
也就是少年人要強,好麵子忍著沒哭,怕不是回家就要躲在房裡哭鼻子。
這話聽得林姝忍不住皺緊眉頭,有些嫌棄,“咦惹,昭昭阿姐快彆說了,我可是因這你才來的這賞花宴。”
“好好好,我不說了。”崔昭隻是怕林姝性子過直,不明白牛同和心思才出言提醒,現知道林姝明白也遂不再說。
兩人靠在花園欄杆處,抬頭是滿天星河,平視是被燈火裝飾的花園,低頭又是一池倒影著星河與花園的美景。
在這美景中,兩人忘卻了身處何地,自顧自地欣賞起園子來。
她們沿著池塘走動,時不時在樹叢花影中撞見相約的男女,對方倉皇避開她們,她們也十分尷尬地加快腳步離開。
直到遠離方才撞見那處後,林姝同崔昭對視尷尬一笑。
“看來大家都想到了一處。”林姝打趣道。
越是覺得僻靜無人之地,越是有人。
直到最後,二人乾脆索性往人多的小道上走,這一走果然清淨許多。
她們沿著道路逛了一圈池塘周圍,再未遇見一人。
崔昭累了,尋了處石凳坐下。
林姝剛想坐下,彎腰素手提起裙擺,動作間劃過腰側,“我香囊沒了。”
崔昭也抬頭去瞧,這一瞧果然見林姝腰側空蕩許多。
女兒家的香囊可是私物,此地人多口雜若是被哪家公子撿到必然會迎來事端。
崔昭起身想同林姝一道去尋,被林姝拒絕。
“阿姐坐著歇息吧,方才踏上小道時我摸了還在腰側,許是丟在道上了,我順著回去找找便好。”
林姝說完,就著提起裙擺的動作往回走。
小道上並無人,她順著小道穿過假山,今夜月光極好,照的小道上的卵石發光,很快林姝便在花叢中尋到香囊。
她拿起小心地拍去塵土,正欲轉身離開時,小道另一側傳來說話聲音,且聲音越來越大。
說話那人好似正在朝著林姝這處來。
林姝本不想躲,但下一秒就聽出那說話之人身份。
“你確定林姝在池塘那裡?”
“奴婢確認,方才崔家小姐與林小姐一道,奴婢去找郡主時,瞧見崔小姐在石凳處休息。”
林姝聽出趙端陽聲音,小心翼翼地不露出聲音,順著來時的路回去,在路過假山石尋了處空洞躲了進去。
趙端陽的身影很快出現在林姝視線裡,依舊是那副豪奢打扮,也不知滿頭金釵她是如何能走那麼快。
很快就從林姝視線中消失。
這處假山因橫跨在小道上,並無人往這處來,趙端陽心裡也不知在想什麼點子,快步從這裡走過,也沒發現空洞中有人。
林姝耐心地等著端陽郡主聲音離開,直到消失在小道儘頭,她才從空洞中出來。
整理了裙擺,緩步慢性往崔昭那處去。
她已經知道端陽在想鬼主意,心中生了防備。
明麵上她走的隨意,實則一直在小心觀察周圍。
端陽郡主與侍女隻有二人,瞧著她們二人的身量,林姝有一對二的信心,倒也不擔心端陽使用武力手段。
行至半途,崔昭的身影就在不遠處,正探頭往她這出瞧,好似若是林姝再不回去,她便會提裙來尋。
林姝警惕之心沒有放下,她緩步往崔昭那處去。
月下,隨著林姝動作,崔昭也瞧見了她。
就在林姝走到池塘欄杆處時,一道力量從她身後襲來,林姝想也沒想快速躲開。
隨著兩道重物落入水中的聲音響起。
池塘那頭人多的那處,傳來一聲驚叫,“林小姐落水了!”
林姝轉身去瞧,欄杆處不知什麼原因,斷了一節,水中露出一個腦袋,那節欄杆漂浮在水麵,同其他石製的欄杆相比,這節明顯被加工過。
乃是木頭製成的。
侍女一聲呼叫,花園內頓時熱鬨起來。
林姝冷眼看著趙端陽在水裡掙紮說不出話,也沒想去救她。她如今是知道何為水淺亦可以淹死人了。
那池水隻到腰部,隻要端陽郡主站直身子就不會有事。
想來端陽郡主吸取上次教訓,不想鬨出人命,這次大概隻是想毀壞掉林姝原本就不多的名聲吧。
崔昭來的很快,她幾步走到林姝身側。
比崔昭來的更快的是一道紅色身影,不等看清那身影便落入水中帶著端陽郡主往上遊。
到了岸上,他動作極快,不顧地麵全是卵石,徑直跪在地上,小心的護住懷裡的人,快速將粘在麵上的頭發理開,正想呼喚姓名時看清了麵孔。
所有的動作在這一刻戛然而止,似乎空氣都暫停下來。
“啊,怎麼是你!”
牛同和神情一震,眸中慌亂與驚訝交雜,身子忍不住後退,也不知是不敢相信還是不願相信。
他把端陽郡主丟在地上,就開始尋找起林姝的身影。
侍女此時也帶著人過來了,瞧見地上的人,當即嚇得跪地磕頭。
明明計劃裡落水的人該是林家小姐,怎會變成郡主。
思來想去,侍女也想不出所以然,隻能將腦袋更加貼緊地麵,整個脊背都在發抖。
趙端陽止不住的咳嗽,好一會次啊緩過神來,她不相信自己的計劃又出紕漏,隻怨恨地看著林姝。
牛同和退後一步才看清林姝在哪裡,他想開口解釋,但林姝根本不看他。
一顆心緩緩沉入了池底,入了秋溫度有些低,牛同和覺得岸上比方才水中還冷。
心臟有些抽痛,麵上全是水,頭發上也是,水珠順著頭發滑落,經過眼角劃過嘴角,直到落入大口喘氣張合的口中。
牛同和抿唇控製呼吸時,嘗到了些許味道,有些鹹亦有些苦澀。
端陽郡主落水一事很快便傳到了昌平長公主那處,長公主喚人帶著端陽郡主與牛同和收拾。
接著便把來的賓客都叫去了宴席處。
崔昭這次同林姝坐在一處。
崔昭當時也看到了事情經過,二人把各自知道的信息綜合,推測出了經過。
“看來這宋公子也不是好嫁的。”崔昭不好直說端陽郡主腦子不好,隻能拐彎讚歎起嫁給宋淮雲這件事的難度上。
聖上賜婚,端陽郡主也敢使壞,不說兩家已經在走流程,便是什麼也沒有,這件事也是得罪了林家與宋家。
如今這事未成,端陽郡主又該如何自處?
不對,依著這位郡主的脾氣怕是不會覺得如何。
“噓。”這次輪到林姝示意崔昭莫要再說。
林姝往一處努嘴,示意崔昭去看。
崔昭轉頭,就見端陽郡主被扶著過來,雖是收拾妥當,麵上重新上妝,但一臉的怨毒是如何裝飾也遮蓋不住的。
瞧著端陽郡主神情,林姝心道不好,怕是還有昏招。
果不其然,端陽郡主高聲道:“林姝,是你推我下去的。”
昌平長公主歉意地朝著林姝看了過來,花園裡方才人多,幾乎人人都瞧見那處欄杆漂浮在水上,若是林姝所為,如何能夠買通公主府的人做手腳。
昌平長公主讓人拉著端陽郡主下去,三言兩語便把今日這事做了定論。
“此時與林家丫頭無關,方才端陽乃是說的糊塗話,怕是嚇壞了。”
長公主目光落在牛同和身上,上下打量,宣布今日宴會到此結束,公主府會上門送禮,以表歉意。
林姝一直未曾抬頭,反而是崔昭左看右看的,又因著那處過來的目光太過專注,崔昭忍不住伸手去戳林姝,示意她看一下對麵的人。
林姝把她的手拍開,絲毫不管。
“嘖,這下是真的哭了。”崔昭輕歎,林姝不看,她也沒有法子,隻得端坐身子。
在心中為牛同和即將到來的命運哀嚎。與皇室之人有了肌膚之親,怕是過不了多久,江南道又多了一道賜婚聖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