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到為止(1 / 1)

丞相府__

商華趴在長凳上,腰部以下已經被血水浸濕,黑色長袍不顯血色,但抽打他的木板已經被染得鮮紅。

趙勇寧翹著二郎腿依趙仲恒而坐,位居正中的趙仲恒臉色難看瞪著商華。

木板聲停下。

處罰的家丁抱著木板上前回稟,“侯爺,到數了。”

一旁的趙勇寧不滿地緊皺眉頭,“這才幾下?確定沒數錯?我怎麼才數到三十九。”

稟報的家丁不知該如何是好,下意識看向趙丞相,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趙仲恒冷斥道,“愚蠢!”

趙勇寧咬緊下唇不說話。

趙仲恒擺手示意下屬退下,院子裡瞬間隻剩下他們趙氏父子和商華。

趙仲恒從位子起身,大步徑直走到商華麵前停下。

他望著被血水浸濕了半截身體,卻還強忍著跪地行禮的男子,嘴唇微啟,“為何要壞勇寧的事?”

一旁的趙勇寧破天荒聽到父親在替自己說話,震驚的一時之間都不知道高興應該怎麼笑。

商華額頭豆大的汗水直往下掉。

他咬緊牙關,像是忍著痛苦,又像是倔強的不願意開口解釋昨夜的行為。

“本王原以為隻有勇寧素來喜歡去那種煙花之地,卻疏忽了我們商華也到了該娶親的時候。”趙仲恒拍拍商華肩膀,“好生養傷,本王替你擇一門上等好姻緣。”

商華滿心不願,開口卻隻能是:“謝丞相。”

趙勇寧坐不住了,衝過來大聲道:“昨日送到我府上的根本就不是醉春樓的——”

“啪——!”

趙仲恒轉身甩了趙勇寧一個大嘴巴子,“蠢貨,閉嘴!”

趙勇寧被扇得腦袋一陣發懵,“爹?!”

“事成之後有大把時間叫你浪費,可你偏要在這種緊急關頭戳馬蜂窩,”趙仲恒恨鐵不成鋼,“早知你長大成人後會是這種離了女人活不下去的貨色,我當初就不該生你!”

“對!”趙勇寧氣得瘋狂大笑,“您就該在我生下來的時候一把掐死我,您現在是不是後悔了?您說您這又是何必呢,再說我是您生下來的嗎?我是朝我娘、當今聖上的親姑姑肚子裡蹦出——”

“啪—!啪—!”

趙仲恒抬手就是一連串的巴掌。

趙勇寧直接被扇倒在地。

商華餘光瞥見他嘴角流出來的血,嘴角噙著不屑冷笑。

趙勇寧扭頭對上商華頗為挑釁的目光,眼底殺意驟然升起。

“私闖丞相府該當何罪?”府上管家大聲道:“餘大人!”

管家威脅的聲音過高,庭院的人正好聽得到。

話音剛落,府邸正門方向就傳來一道急促腳步聲。

趙仲恒下意識看了眼狼狽滾坐在地上的趙勇寧。

趙勇寧嫉妒他爹待商華好比待他好無數倍,早已失了理智,他撇撇嘴,“什麼事都還不知道,爹就猜是來找孩兒的?”

“哼!”趙仲恒冷哼道。

餘懷之領百十名衙役,闖入丞相府後,第一時間將坐在地上的趙勇寧包圍住。

方才還趾高氣昂的趙勇寧立馬慌了神,撐地站起身,抬手指著餘懷之鼻子破口大罵,“餘懷之!瞎了你的狗眼,竟敢私闖丞相府?”

餘懷之有禮有節,麵向趙仲恒抱拳行禮,“趙大人,我們在令公子府上發現十二名京城叫花子,公事公辦,還請丞相理解。”

趙仲恒側身,抬手朝趙勇寧方向示意,“餘大人秉公行事,本王自當竭儘全力配合。”

趙勇寧傻了眼。

商華眼底也閃過一絲意外。

他飛速掃了眼一旁雲淡風輕的老者,又瞥了眼暴跳如雷的趙勇寧。

餘懷之再次抱拳回謝趙仲恒。

衙役將趙勇寧押走,轉身的瞬間,餘懷之心裡不禁“咯噔”一下。

雖然趙仲恒瞧不上趙勇寧朝廷幾乎人儘皆知,但趙勇寧的生母是當今聖上的親姑姑,若非有這層關係,趙仲恒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穩坐丞相的位子。

所以不論私下他們如何,該做的表麵功夫還是要做。

但方才趙仲恒的反應過於淡定,就好像趙勇寧被帶走的事在他意料之中。

餘懷之深吸一口氣,把心底的不安壓了下去。

看著烏泱泱一群人離開,趙仲恒平靜地坐在椅子上,他掌心朝上,商華立即將管家手上的茶杯放於他掌心。

趙仲恒用茶蓋濾了下浮於上層的茶葉,又緩緩吹了兩口氣,“商華認為,眼下該如何往下走?”

“商華愚鈍,還請丞相明示。”商華道。

趙仲恒喝了口茶,忽然仰天大笑,他滿意地看著商華,右手手指否認地搖了搖,“商華可不愚蠢,商華聰明絕頂。”

他撂下茶杯站起來,“那逆子是指望不上了,商華,往後本王就全靠你了。”

商華噗通跪下,“謝王爺器重!”

趙仲恒投去讚許目光,在商華額頭著地跪下磕頭之時,讚許的目光被一團烈火燃儘。

衙門__

餘懷之官服加身,矜冷的臉頰帶著寒氣,他炯炯盯著死不下跪、最終被三名衙役一左一右,另一個在後邊朝他膝蓋窩踹了兩腳才迫不得已跪下的趙勇寧。

縣衙外裡三層外三層都是人,眾人麵露緊張,緊緊揪著胸口,迫切地等待趙勇寧的審問結果。

“趙勇寧,你可知罪?”

趙勇寧不屑撇撇嘴角,“我何罪之有?”

餘懷之冷冷道:“從你長天樓假山下搜出來的十二名屍體,你作何解釋?”

餘懷之厲聲質問,一旁還沒來得及換下醉春樓雜役衣服的馬橋卻覺得他不太對勁。

他跟在餘大人身邊少說也有十五年,雖說餘大人時常不喜形於色,可今日他審趙勇寧氣勢,不足以往果斷力道的五分之一。

今日的他,生氣是氣,但給他更多的感覺,是餘大人好像在走過場。

長天樓搜出來的屍體全是城中的叫花子,雖說有的還有親人,有甚至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可餘大人也不是那種將人分為三六九等之輩。

馬橋愁眉苦臉靠著公堂側門,不解地看看餘大人,又氣憤地瞪著趙勇寧。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薑恩生從床上醒了之後坐起來,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又睡在餘懷之房間。

她一拍腦門,掀開被褥就溜了出去。

上次暈過去睡在他房間情有可原,這次她隻是累的睡著了,還睡在餘懷之房間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再者,上次她受了針刑,餘懷之那張不饒人的毒嘴估計是看她可憐憋著沒發力,這回她好生生的,若晚些時辰被餘懷之撞見了,指不定又會拿男女授受不親那套說辭刺激她。

薑恩生剛衝出去就被夥夫叫住。

薑恩生回頭。

隻見夥夫端著一個剛出鍋的大豬蹄,笑盈盈的朝她小跑著過來,“薑姑娘!你正好醒了,快來幫我嘗嘗鹹淡。”

薑恩生裝模作樣歎了口氣,“我還當是專門給我做的呢。”

夥夫笑嗬嗬把東西遞過來,動作太過熱情,豬蹄都快懟她臉上了,“就是做給你吃的啊,這不讓你嘗嘗鹹淡,不合口味了我再拿回去重做。”

薑恩生瞪大眼睛:“給我做的?”

“對啊!”夥夫說,“餘大人說,對虧薑姑娘你鑽了狗洞,要不然咱也不可能發現長天樓假山下邊藏有屍體。”

薑恩生小聲嘀咕:“誇一句聰明就行了,提什麼鑽狗洞的事,說出去好聽嗎?”

“你說什麼?”夥夫沒聽清她嘟囔了句什麼。

“沒事沒事。”薑恩生看了眼香氣撲鼻的美味豬蹄,“不過都說吃哪補哪,我這腳也沒事啊。”

說笑著,薑恩生就著盤子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的豬蹄,“香!”

夥夫一聽,連忙笑嗬嗬說:“那我先給你放餘大人房裡,你趁熱吃。”

說罷,夥夫端著盤子就要往餘懷之房間走。

薑恩生趕緊叫住他,“不用不用,放偏廳就行,我馬上就過去吃!”

說完她轉身就跑。

夥夫麵色躊躇地望著薑恩生遠遠跑走的背影,“放偏廳?等你回來還能看見骨頭嗎?”

公堂審問已經結束,衙役三兩結隊往後院來,薑恩生疑狐地瞥了眼小聲議論的衙役,轉頭就看見了馬橋。

畢竟是一塊在醉春樓打過配合的人,薑恩生見了他就有種久違的親切感。

她大步走上前,開玩笑的揶揄道:“早些時候收了我那麼多好處,動作還挺熟練,收的時候有想過隨後還我嗎?”

馬橋不好意思地笑笑,“畢竟做戲要做全套嘛。”

況且後來他一身女裝躲在“妙妙”屋裡那會兒,也確實切身體會到了薑姑娘的難處,那老鴇時不時派人進來轉一圈,害他連塊完整的燒餅都吃不完。

況且他隻是頂替了不到一天,薑姑娘可幾乎時時刻刻都待在那種危險環境之下。

從那回之後,他就決定要把薑姑娘賄賂他的錢還給她了。

薑恩生情不自禁挑了下眉。

雖然逃不過餘懷之的火眼精金,但能忽悠到善良的馬橋啊。

從公堂下來的衙役,到偏廳後,一個個跟丟盔棄甲將士似的,七歪八扭地坐在那,滿嘴譏諷冷嘲。

“我就說下派過來的人就是走個過場,你們還都不信,今日一見,心服口服了吧?”其中一個人翹起二郎腿,憤憤不平道。

另一人頓了頓,跟著附和道:“我算是明白了,這輩子彆想指望那城牆裡的達官貴人替下邊的人申冤了,那些叫花子到陰曹地府伸張冤屈吧,這人間一遭來的該!”

薑恩生不自覺皺起眉頭,她偏頭問馬橋,“話裡有話啊!他們什麼意思?”

馬橋簡單跟薑恩生說了說今日公堂之上的事,“估摸著他們就是看不慣餘大人今日的處理方式。”

“趙勇寧放了?”薑恩生又問。

“沒放。”馬橋說,“關著呢!”

“那他們狗嘴裡放什麼屁?”薑恩生哼道。

有人聽見薑恩生的話,本就憋著一肚子火氣正愁沒地撒的人,一個個接連站起來,怒氣洶洶地走過來,衝著薑恩生質問道:“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