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瀾租的房子，是綠色的纖維漆牆，看起來是一層薄薄的綿羊毛覆蓋在牆麵上，她住進來時已經打掃了一遍，牆麵上有一些黑黑的東西，她看了一眼好像是黑色的絨就沒管。

晚上打開筆記本的時候，有小小的蟲子爬上了桌子。

陸瀾在打副本，餘光看到抽了一張紙巾將蟲子抓了起來，就繼續專注於其中。

結果，副本剛打完，又有一隻蟲子從桌角爬上來，妄圖往電腦那邊走。

陸瀾這才看到了蟲子長什麼樣，棕色的，頭部有兩條觸須，腹部是-分-段-的......

她猛地站了起來。

唐清昀正坐在一旁看書，察覺到她的動靜，“怎麼了？”

隻見陸瀾麵色嚴肅，“有小蟑螂。”

一種一隻出現在屋子裡，就代表屋子裡有一窩的可怕生物。

“蟑螂？”唐清昀合上書，他生前是個北方人，來到南方之後也沒有見過什麼蟑螂。

陸瀾舉著酒精噴霧，將桌子觀察了一遍，無果，不知道這些小蟑螂是從哪來的，她說：“我想打掃一下衛生。”

房子裡的床墊很薄，沒有彈簧，她搬過來時，將床墊豎起來，再把床架的木板一條條地搬出來清掃。

作為一個廣市人，她不會更清楚小蟑螂來自於哪裡，陸瀾有輕微潔癖，在麵對蟑螂時到達頂峰。

她真的非常非常怕蟑螂。

“好。”唐清昀沒有多問，跟著站起身來。

陸瀾隻帶了幾件衣服，都不到十件，衣櫃隻占了很少的空間，掃視了一眼，衣服都拎起來抖兩抖，再將筆記本放裡麵去，將桌子冰箱什麼的都擦一遍。

衣櫃屬於私人領域，唐清昀之前都不會看陸瀾的衣櫃裡有什麼，他在擰拖把，無意間掃了眼，看了兩秒才收回視線。

自從那天他帶著道士的錢回來給陸瀾，陸瀾雖說沒有拒絕他做的飯，卻沒再表露自己還有什麼需求，跟他說的話也不多，紅封裡的鈔票到現在一張都沒用完。

“明天晚上下班，我要去超市買一些東西，你要跟我一起去嗎？”陸瀾問他。

唐清昀微微一笑，“當然。”

陸瀾公司附近的地鐵再過兩站就到一個大型商超，時代廣場，她住在學校的時候，下班後時常會去。

唐清昀以不花錢道士也不會把功德還回來的理由讓陸瀾拿錢去買菜，陸瀾說蟑螂藥花不了多少錢，唐清昀才作罷。

唐清昀已經穿著他那件青色的袍子很久了，即使不會臟，卻也讓陸瀾覺得，他怪可憐的。

唐清昀就跟著陸瀾的身邊，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商超，但他並未表露出不習慣的模樣，他隻是跟著陸瀾的動作，步履從容的跟著她下電梯。

陸瀾沒有推車子也沒有提籃子，其他人許多人都有，唐清昀觀察了下明白了用途。

他輕聲跟陸瀾說：“你要不要提個籃子或是推個車子？我看這超市有許多物品家中都沒有，或許我們也可以買一些回去？不夠錢的話——”

陸瀾小聲打斷他，“沒有不夠錢。”

“你，不要再用功德去換錢了。”

“這些買了也沒什麼用的。”

一句話就讓她變得氣鼓鼓的，還是很在意那件事啊。

“好，不會再換了。我看那邊有許多吃食，我們去看看？”唐清昀轉移話題。

陸瀾去的是時代廣場地下一層的一家連鎖商超，標題上寫的動物奶油，9.9元/8個泡芙，不但是泡芙，麻薯，麵包，蛋糕，這些甜品在十九塊九內都有很大一份。

陸瀾的視線黏在那個九塊九8個泡芙的標題上，其實按照她現在的餘額，她可以支付得起這盒泡芙，但都是因為唐清昀為她花了彆的錢。

陸瀾已經拿了蟑螂藥，隻是食物區確實是去收銀台的必經之路，她準備往前走，身旁的人卻沒有跟上，在放著泡芙的冷藏櫃前一動不動。

附近都是人，陸瀾不能開口說話了，唐清昀笑，“買一盒回去？”

“你喜歡吃甜的吧？”

尾音很輕，完全不像是疑問句。

“想吃就買，我說過，沒關係的。”

幾天前。

在一座深山老林上，有一個強大的存在無視了布在竹屋附近的陣法，敲響了竹屋的門。

門口的風鈴叮叮叮地響，一把桃木劍挑著符咒直向唐清昀而來，又停在了他的麵前。

玄元真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個鬼魂，收起了劍，這個鬼魂魂體凝實，周身帶著白色的柔和的氣，泛著金光，這鬼生前是個大功德之人！

也不怪能無視他布的陣，玄元真收斂心神，行了一禮，“元真失禮了，不知先生位臨寒舍所為何事？”

“玄元真？”唐清昀道出了他的姓。

“我名唐清昀，我認識貴派的一位門人，玄昭子。”

玄昭子？！玄元真一驚，那不是他師叔祖的道號嗎，他師傅的師叔，近百年前的人物了！

“我來找你，是他說我醒來之後，若要找人幫忙，可以帶此信物去找他門中的弟子。”唐清昀遞給了玄元真一個玉牌，玉牌背後刻著符咒，表麵是凹陷下去的。

...

“我願用我的一些功德與你交換，換你助我在此間行事。”唐清昀從他的眉心抽出一縷光，光聚成光球，不損他身上的白氣半分。

唐清昀離開後，玄元真仍然是呆滯的，其實到他這一輩，玄天門已經沒落，道觀都被拆了，其他人都跑路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傳承前任門主的衣缽，住在山裡。

隻是有了這一道功德，之後還要與那樣的鬼有接觸。

玄元真喃喃，“師傅，你說到我二十五歲時會遇貴人，原來不是坑我的呀。”他這剛過二十五歲生辰就遇到了。

...

唐清昀就站在那，好像陸瀾不拿，他就一直站著一樣，陸瀾隻好去拿。

這個鬼好像很了解她，知道她喜歡吃甜的，說的那句沒關係的，連她想了什麼都可能知道。

隻能觸碰有她的氣息的東西，這會是巧合嗎？

可她從未聽說過唐清昀，沒去過燕京。

[我是被你的血喚醒的。]

那就是......家那邊？

但不管如何。

[功德是很重要的東西吧，你怎麼可以換錢呢？]

[可以讓你更好的生活......隻要是這樣，它就值得。]

陸瀾側頭去看唐清昀，他隻給她買菜，讓她買自己喜歡吃的，自己卻什麼也沒要，隻吃著便宜的供香。

他這樣對她，她也應該回報他才是。

唐清昀正看著前方，陸瀾在看他，他也側過頭，“怎麼了？”

陸瀾想拿出手機打字，發現她手上一盒蟑螂藥一盒泡芙，不方便，她去貨架側找了個籃子裝上，才用手機備忘錄打字，“唐清昀，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嗎？有喜歡吃的嗎？雖熱已經變成鬼了，但應該可以吃東西的吧。”

唐清昀彎腰去看她打的字，到句號打上去，他愣了一下，“我沒有特彆喜歡吃的。”

好一會沒回聲，陸瀾的手指快速點擊，“我不信你生前沒吃過飯。”

唐清昀笑，反而問她，“你吃過烤鴨嗎？”

陸瀾思考了下，廣市有一個特色美食叫燒鴨，“我吃過燒鴨，應該是跟烤鴨差不多的東西？”

“我剛才看到這裡說有賣烤鴨，二十塊錢一份，我們今晚一起吃烤鴨吧。”

一起吃。

“好。是我碰過了你就可以吃嗎，還是要燒香？”

“需要借你的手機聯係一下那位道士。”

道士......陸瀾的手一頓，“該不會你吃飯也要花功德吧！”

她把手機按息屏，塞回了自己的口袋。

“不是，功德的交換並非一次性的，不想讓你擔心，你介意認識一個道士嗎？”

唐清昀將玄元真的電話號碼告訴了陸瀾，兩人交流了起來。

玄元真還在書閣裡翻門派的事跡記錄呢，唐清昀給的信物是真的，上麵存在著玄昭子的氣，因果很重，他深覺自己道行淺和唐清昀的來曆不凡，有這樣的信物都算不了任何的東西。

一個電話打來，是一個女生的聲音，她提到了唐清昀，他雖早有預料唐清昀問他要錢是因為生人，還是免不了有些驚歎。

“你是說唐先生可以觸碰你觸碰過的東西？”玄元真的麵前擺著一個盒子，玉牌放在裡麵，他沒有多問，“一般來說，需要燒掉或是用符咒，才可讓鬼觸碰陽間物品，但若你觸碰後唐先生就可以碰，或許可以直接吃。”

一人一鬼回到出租屋，一起坐在陽台，唐清昀先是做了米飯，回來的路上還買了些黃瓜，切成了絲。

他將一些甜麵醬倒到鍋中，一些用碟子裝起來，再將烤鴨肉就著醬煎熱。

“原來烤鴨會把骨頭剃掉。”陸瀾撐著下巴看著唐清昀動作，房間裡的光照過來讓她的眼眸看起來亮晶晶的。

陸瀾喜歡吃沒有骨頭的肉，這樣吃起來很方便，可以直接大口吃掉。

在學校住的時候，她下班去飯堂，飯堂隻剩下兩三個窗口還開著了，她每次都隻去吃一個雞絲粉。到了這邊，雖然唐清昀會做炒菜，也做得很好吃，但到底與烤鴨是有區彆的。

烤鴨肉是熱乎的，已經吸收了醬汁，一片可以吃一大口米飯。

“陸瀾。”

“嗯？”陸瀾正在嚼著米飯呢，聽到唐清昀叫她，喉嚨裡悶出了一個聲。

唐清昀用煎烤鴨的公筷夾了片烤鴨到她的碗裡，“多吃肉。”

就這麼自然地夾了菜給她。

陸瀾吞咽下米飯，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你也吃啊，你喜歡吃烤鴨嗎？”

她記得他隻說了一起吃，沒說喜不喜歡吃。

又問他喜不喜歡。

唐清昀笑，“喜歡啊，這是我喜歡吃的一道菜。”

他確實沒有特彆喜歡吃的東西，喜歡吃一道菜，無非是吃的時候會覺得心中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