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春節前夕
拿到期末考的成績單以後，何笑笑就匆忙的收拾了書包跑上了四樓，她小心翼翼的從書包裡取出李向依借給她的相機，透過取景器觀察著往來師生們的神情與動作。
待瞧見向依的身影，才蓋上了鏡頭蓋，下去和她彙合。
“笑笑，你以後考電影學院吧。”
“學攝影嗎？”
“也不一定局限於攝影嘛，還有剪輯、導演，諸如此類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取下了相機，遞還給她。
“你放著吧，反正我也不用，多給我和魏宇抓拍點兒合照就行。”說罷挽住了她的手臂，笑的那叫一個甜蜜。
“你今年回家嗎？”
她搖了搖頭，爸爸媽媽出去打工了，她就在姑爹姑媽家過年。
“那除夕出來玩兒，咱們一起過零點。”
“嗯。”
正說著，魏宇和郝溫州就從籃球場出來了，何笑笑瞄了一眼二人身後，沒有瞧見顧羨之的身影。
瞧她那小模樣，郝溫州悠悠冒出一句：“你羨之哥哥見女朋友去了。”
被看穿了心思，她不好意思的彆開了腦袋。
魏宇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郝溫州本來就煩躁，被他這麼一打，直接就炸毛了，把書包往地上一摔，就氣鼓鼓的躺到了地上。
“你嘛呢？還準備撒潑打滾兒呀？”說著就用腳尖瞪了瞪他：“娘們兒兮兮的，快給老子起來。”
“溫州哥哥，你怎麼了？”
“我完蛋了~”他仰躺到地上，仰天長嘯，哀嚎一聲。
李向依猜到他肯定又考了倒數，挽過魏宇的手笑道：“倒數第幾呀？”
魏宇摸了摸她的腦袋：“倒數第二。”
“那倒數第一是誰？”
“顧羨之唄，還能是誰。”
“那他們倆豈不是都完蛋了。”
“嗯呢，你沒看那小子提前找女朋友求安慰去了嘛。”
何笑笑撿起了他的書包，幫他拍了拍灰塵：“沒事的，你跟爸爸媽媽認個錯嘛，都快過年了，他們舍不得打你的。”
“嗬！嗬！嗬！嗬！”他一臉的生無可戀。
魏宇笑了笑：“他爸能給他留條命就不錯了。”
“那羨之哥哥嗎？他也會挨打嗎？”
“顧爺爺可是軍人出身，能逃的了嗎？你沒見過他挨打？”
何笑笑搖頭。
“你姐知道。”
她從沒去過顧家，自然不知道什麼情況，果然下午就聽姐姐說顧羨之完蛋了，鐵定是一頓竹筍炒肉。
“他爺爺很凶嗎？”
“顧爺爺是很和善的，完全是那小子太混。”
“就因為他成績不好嗎？”
“你沒見過顧爺爺和程奶奶，怎麼形容呢，程奶奶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氣質嫻靜；顧爺爺雖然是軍人出生，但氣質儒雅。偏偏就是顧羨之混不吝，又痞裡痞氣的，不是打球，就是泡網吧，總之一件正事兒不乾。這次又考個倒數第一，你看著吧，今晚又是一頓打。”
“他那麼要麵子的人，吃軟不吃硬，光靠打也沒用呀。”
夏黎知道自己妹妹的小心思，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就彆擔心他了，他不管乾什麼，都有家裡替他兜底，倒是你，雖然有進步，但很緩慢呀。”年紀排名第兩百三十六，和姐姐比起來實在差太多了。
“唔~這個假期我會好好兒自習的。”
“乖啦，知道你聽話，等姐姐參加完集訓，回來好好兒給你補課。”
“我送你下去吧。”
“走吧，這幾天就睡我房間，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
送走姐姐以後，天氣突然轉陰，很快就下氣了雨，雨勢漸大，到傍晚竟然還打起了雷。
她一個人窩在臥室裡，聽著歌曲，看著成績單，覺得很對不起爸爸媽媽。
不知道他們這時候在辛苦工作還是已經回家了。
少頃，手機響了起來。
“姑媽~”
“笑笑在家吧？”
“在的。”
“你幫姑媽拿兩件兒換洗的衣服過來吧，這邊兒走不開身。”
“行，我這就送過去。”
“我給門衛說過了，你到了就說是我侄女兒，他們會帶你進來的。”
“好的。”
“雨下的大，你彆淋著了。”
“嗯。知道的。”
那是她第一次去顧家，跟著門衛拐過了不知幾個彎，走過了精心打理的草坪和花園，直到看到滿牆的三角梅。
“就是這兒了。”
“謝謝叔叔。”
“不客氣，快進去吧。”
院門半開著，院牆上是紫紅色的三角梅，開的正豔；
待她邁進去，就瞧見了那顆已經長到兩層樓高的柿子樹，葉子早就掉光了，隻餘下光禿禿的樹乾，看上去孤寂又清冷。
她敲了敲門，裡頭傳來姑媽的聲音：“是笑笑嗎？門沒關，進來吧。”
她把雨傘放在了門外，理了理衣服，側身進去。
姑媽正在拖地，旁邊的垃圾桶裡好像是碎瓷片。
“姑媽~”
“進來吧。”
大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裡屋的老太太以為是孫子，披了披肩也走了出來。
“羨之嗎？”
何笑笑嘴角揚起笑容，軟糯的問了聲好：“奶奶好~”
看到程奶奶的那一刻，她好像突然理解了“歲月從不敗美人”這句話的含義。
即便容顏老去，依舊能感受到她身上嫻靜端莊的氣質。
“奶奶，這是我家小侄女，就給您說過的那個，叫笑笑。”
“哦~真乖。”
“奶奶剛剛滑了一跤，你扶奶奶進去。”
“奶奶我扶您。”
“好，笑笑幾歲啦？”
她扶了老太太回房間，那房間不大，隻一張床，一個衣櫃還有一個梳妝台，應該沒有其他人同住。
“我16歲了，在四中念高一。”
“和我家那個小子是校友呀。”
“嗯，羨之哥哥在高三。”
“認識？”
“見過的。”
“那你給奶奶講講，他在學校是什麼樣子的。”
後來，姑媽告訴她，顧羨之因為考了倒數第一，被顧爺爺一頓臭罵，他頂了幾句嘴，才挨的打。
挨打的時候又很不服氣的樣子，一聲不吭，打完就跑走了。
程奶奶因為追他，差點兒滑了一跤；顧爺爺生了氣，也不舒服，在房裡趟了整整兩天。
她自告奮勇，每天下午都來陪程奶奶說話，有時是給她講講學校的趣事，有顧羨之的也有郝溫州的，逗的程奶奶直樂；有時也給奶奶念念報紙或是雜誌；
兩位老人很少看電視，閒暇時間不是看看書就是到院子裡打理花草。
她跟在顧爺爺的身旁，聽他講了院子裡這些綠植應該如何養護。
總之，有她陪著說說話，兩個老人的日子也算是有了一些生氣。
二十八那天，她從李向依那裡問到了魏宇的電話，請他轉達顧羨之，爺爺奶奶很想念他，希望他能回家來過年。
二十九那天下午，顧羨之就出現在了家門口。
他雙手插兜，很隨意的半靠在牆上，頭上是盛開的三角梅。
寒風之下，花瓣似蝴蝶的翅膀，栩栩煽動，勃勃生機。
牆邊的少年半仰著頭，風吹起他的頭發，卻像是掃過了她的臉頰。
何笑笑想，如果是拍他，或許不需要學習很多的技巧。
他垂了垂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緒，但長長的睫毛分明顫抖了一下。
何笑笑先開口道：“你會打麻將嗎？”
他側目，語氣散漫的嗯了一聲。
“爺爺奶奶還有姑媽正準備打麻將，他們三缺一。”末了又補充一句：“我不會。”
他抿了抿唇，從褲兜裡掏出一包煙。
“我說我請了軍師，他們才同意我加入的。”她胡謅。
聽到這話，顧羨之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你幫幫我唄，要是贏錢了，我請你去網吧打遊戲。”
“你進過網吧嗎？”他站直了身子，語氣依舊是懶洋洋的。
“今天要是贏錢了，就能進了。”
台階都給他找好了，顧羨之也不是不識趣的人，他把煙塞了回去，略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讓她走前頭。
那天下午，顧羨之或是站在她身後，或是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給她指揮著麻將，大概是新手運氣好，她的牌麵不錯，才打了一個多小時，就贏了好幾十塊。
姑媽也贏了一點兒，她盤算著晚上做頓好的，拉了顧羨之坐下，自己先去廚房裡忙活了。
沒有了顧羨之的幫忙，她很快就把那些錢輸了個精光。
儘管老太太已經很明顯的給她喂牌了，她依舊輸了個底兒朝天。
顧羨之把自己抽屜裡的錢塞到了她的抽屜，讓她繼續，她很快又給輸光。
一直到晚飯時分，四人推了牌開始清算，才發現她還倒欠顧羨之五塊錢。
顧羨之嘴角上揚，似笑非笑的把錢全部給了她，不等她說話，就牽著自己的奶奶去了飯桌。
她收拾了麻將桌，跑到廚房問姑媽：“姑媽，我先回去吧。”
“吃了再回去。”
“他們一家，我在不好吧。”
“你要是不在，保不齊待會兒又得吵起來，你在，他們還顧忌些。”
“這樣呀。”
飯桌上能說什麼？還不是三兩句又開始教育顧羨之，有何笑笑在，老爺子多少要給他一點兒麵子，安安生生的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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