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舟被他吼得一愣。

“這次考核的題目是什麼？！這家店的店主半夜踩到東西！點燈又看不見是什麼，後來發現是人頭！半夜踩東西，點燈卻不見，什麼意思？啊？點了燈偏移位置！什麼東西見了光會偏移位置？不就是影子嗎！還有滅門案，我們之前分析的也是滅門案。題目和現象都對上了你說不是正常考核？！想害大家降階重修嗎！”

連珠炮似的說完一通，又放緩語氣道：“咱們有護身玉，一旦出事自家師尊立刻知曉，早就叫停了，現在有動靜嗎？行了彆哭喪個臉，劍陣雖然廢了，但還有我在不是？走吧，那邪物還挺狡猾，我非給它好看不可！”

說完就離開房間，回頭時卻嚇了一跳，驚道：“你什麼時候在這的？！”

李溋抱著手，靠在門口，聞言道：“我一直在啊，兩位師兄，邪祟未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們？”徐啟明道：“你一個店小二，此事與你何乾。”

虛舟道：“那些人以為這位小兄弟也是玉匣宮弟子。師兄，不如我們帶著他，保護凡人也是考核的一部分。”

徐啟明對虛舟的老好人病嗤之以鼻，考慮到考核，他擺手道：“彆搗亂，亂跑亂叫丟了命，我們玉匣宮可不賠！”

李溋露出兩顆天真的虎牙，笑著應道：“好！”

三人離開廂房，然而徐啟明卻又折回，說，給小師弟畫個靈力保護圈。李溋道：“徐師兄還挺有心。”

虛舟剛被斥責，心裡有事，笑了笑算回應，隻是笑容很苦澀。他從一隻小巧乾坤袋裡抽出一把長劍，遞給李溋：“這是我的備用劍，你帶著裝裝樣子。”

李溋接過劍，在手中拋了拋，抱拳道：“多謝。”

虛舟看他挺像樣，問道：“忘了問你，如何稱呼。”

李溋道：“我姓李。”

虛舟道：“那就稱你李師弟，你叫我們師兄就好。”

李溋：“好！”

這時，離開房間的徐啟明問了一句：“哪個李？”

他們被邪祟包圍，師弟又出了事，徐啟明居然還在這問人家的姓怎麼寫，虛舟心裡焦急，卻不敢催促，李溋卻道：“李氏天下的李啊。”

徐啟明一愣，重複道：“李氏天下……”

當今皇族，李氏天下。

李溋笑道：“是啊，當今天子可是我的本家呢！”

徐啟明將他打量一番，這人相貌不錯，但仔細看看，氣質一般，普普通通，遠遠比不上自己。姓李的人那麼多，又不是皇帝姓李旁人就不能姓了，他納悶為什麼問這個蠢問題，斥道：“胡說八道！這也是能隨便攀附的？！”

大堂內，玉匣宮弟子與金州北聚在一起。

徐啟明問老大有什麼線索，殺人者何在。老大見過他半醉半醒的滑稽樣，質疑此人權威。他在李溋、和徐啟明二人身上轉了轉，有玉匣宮的燈籠照明，老大視線清明。見李溋雖然穿得簡陋，但仙姿俊逸，端方清俊，更像仙宮師兄。他已經忘了和李溋的交鋒，看也不看徐啟明，對李溋說：“那個人就在客棧！”

徐啟明：“在哪？！”

老大篤定道：“天字房！”

徐啟明：“天字房住的是我們。”

老大一愣：“你們……正好八人？”

徐啟明：“是啊。”

老大：“沒人拚房？”

徐啟明：“你當我們也是窮鬼？”

老大不滿道：“你師兄都沒說話你老插嘴乾什麼？我跟你說話了嗎？！”

徐啟明氣急，正欲強調自己的身份，老大又忽視了他，轉頭問金州北眾人：“你們都是兩個人住一間？！”

眾人表示是的。

老大大驚失色，環顧身周，壓低聲音道：“怎麼會多出一個人……”

身邊人道：“多？老大，你不是一人一間嗎？”

老大：“胡說！錢多撒著玩嗎？！我和老孫一間！”

懷疑的氣氛在眾人身周蔓延，老大思索後道：“諸位女俠！麻煩你們站去那邊！”

金州北中的修女紛紛出列，然而李溋心裡清楚，沈策的身量比一般女子高，且常年練劍，身形健壯，混在男子堆裡並不維和。他們把女修分出來，怎麼可能找到人。

檢查的當口，李溋問道：“虛舟師兄，你們打算怎麼做？”

虛舟想了想說：“找出凶手，合力圍殺，或者收服。”

李溋道：“是個好主意，不過殺誰呢？”

虛舟不解，李溋解釋道：“我聽過傳聞，沈家莊和那個凶手是同歸於儘的。”

虛舟道：“同歸於儘……同歸於儘就是誰都沒贏，無解困局。師兄，如果是地縛靈，我們幫其中一方殺死另一方就行。”

徐啟明不以為然：“這不就是找出凶手，合力圍殺嗎？”

李溋道：“不一樣，無解困局，殺哪一邊都行，我們殺哪邊？”

徐啟明道：“這還用選？這邊二十多人，那邊一個，當然殺一個。”

李溋提醒道：“屠了沈家莊的人，是沈策。”

徐啟明道：“沈策怎麼了？”

忽然他驚訝道：“沈策？！”

震驚之後，徐啟明又換了一副迷茫的神情，道：“誰啊？”

李溋心裡直翻白眼，在猖狂、愚蠢、懶散、相貌平平的評價後又加了一條——不學無術。他耐心道：“我覺得，一個人能滅彆人滿門，實力肯定很強，殺她會不會很困難？”

徐啟明道：“那我們更要對付她，為了完成考試不殺滅門邪修，投機取巧殺苦主，你當我們穹頂弟子是什麼人了？不是你懂什麼？彆多嘴！”

虛舟心裡偏向李溋的說法，但徐啟明一上升高度，他就不知該如何勸了。此時李溋道：“虛舟師兄，你來。”

他已分析出沈家莊案情原貌，想告訴虛舟，徐啟明卻阻止道：“叫他乾什麼？我是師兄，你有什麼事跟我說不行？不是，你一個店小二，能有什麼事？！”

李溋無奈，隻好示意二人附耳。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客棧頓時陷入黑暗。玉匣宮的燈籠燒的不是蠟燭，而是燭龍符。燭龍之火不懼風吹雨打，輕易不會滅。但此時，燭龍符全數熄滅。

眾人陷入黑暗，忽然，有人慘叫一聲，眾人戒備，老大喊道：“沈策！彆躲躲藏藏！我知道你在這！有能耐的出來一戰！”

沒人回答他。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女聲低低笑了聲，笑聲不在外麵，正在大堂。客棧內的笑聲連續不斷，客棧外雷聲再起，閃電打在濃霧裡，煞白的光從糊窗麻紙裡投進來。那女聲笑夠了，陰狠道：“好啊，如你所願！”

一個奇長的影子，投在四麵八方過來，眾人尋影四顧，隻見一個黑影子甩去仙道袍，她身形如鬆，手握紅光的長劍，指著眾人罵道：“膽小的鼠輩！瞎眼的毛賊！伺候了你奶奶一路，還認不出來麼！”

徐啟明劍指沈策，凜然道：“好個囂張邪修，玉匣宮在此，還不束手就擒！”

沈策身形一晃，來不及看清她如何動作，已經飛身至徐啟明身前，她冷笑一聲：“哪裡來的驢糞蛋子！給你奶奶滾開！”

她一掌打過去，徐啟明啊得大叫一聲！向後飛出撞在柱子上，就此昏死過去！沈策打飛一人，掠入金州北眾俠中廝殺，不多時，人群慘叫！三顆頭齊齊飛起！

玉匣宮一看這情況，連忙加入戰局，李溋眼疾手快，攔住眾弟子：“彆殺沈策！”

虛舟道：“為何？”

李溋道：“你們看過《靈中境曆代掌門》嗎？”

眾人點頭，又搖頭，大意是翻過，一目百行，根本沒過腦子。李溋解釋道：“千年前，沈家莊嫉妒雙福門名聲遠高於本門，設計圍殺沈策，但實力不濟，遭沈策反滅門。金州北逃竄至有福客棧，被追來的沈策一舉殲滅，之後沈策力竭，與眾人同歸於儘。”

他根據書中記載和幼時師尊睡前故事總結出這個答案。虛舟聽完，愣道：“千……千年前？那這座客棧？”

李溋道：“這座客棧根本不存在！你們連題目都沒有理解對。”

虛舟道：“你……你真是店小二？”

身份這東西真麻煩，同一句話，上位者說出來是醒世恒言，庶民說出來是廢話連篇。

李溋看著眾人，一本正經道：“監考師兄。”

眾人大驚失色，觀他氣度，較之徐啟明，更像穹頂師祖的親傳弟子。眾人毫不懷疑，齊聲問：“師兄，那我們怎麼辦？！”

李溋指揮：“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快去殺金州北！”

“是！”

眾人應而動，然而虛舟沒動，他忽然緊緊抓住李溋，急切道：“師兄，你說《靈中境曆代掌門》？！那本記錄了靈中境曆代掌門的《靈中境曆代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