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銀(1 / 1)

幾人來到街上,果然見四處掛滿了彩條正迎風飛揚。又時不時有手執荷葉的孩童笑著在街上彼此追趕奔跑著。

遠遠便看到有個支著篷布的小攤前圍滿了人,歲檀不由地好奇湊上去看。

隻見攤上擺滿了或大或小的泥塑娃娃,這些娃娃身上穿著各式各樣的布衣賞,手上拿著蓮蓬、荷花或者荷葉。模樣形態竟與方才在街上穿梭的小童差不多。

歲檀有些疑惑:“這是什麼神像麼?”

一旁有人道:“小姑娘,這是磨合羅呀。”

歲檀不解:“磨合羅是什麼?”

王乳母已走在了歲檀身側,解釋道:“咱們乞巧節買它回去,向天乞巧、求子呢。”

歲檀了然,難怪方才看到幾名幼童都扮作“磨合羅”泥人的形象,原來是有祈福的意義在裡麵。

有小童從攤上拿了個磨合羅在手中,正喜滋滋地給手中的娃娃換著衣服,竟有些現代芭比娃娃的意思。

歲檀好奇地問了價錢,最普通的竟都要五百文,她便打消了跟風購買的欲望。

再往前走,便又看到前麵的河岸邊齊齊坐了一排身穿綺羅麵施粉黛的少女,她們指尖均拈著針,就著河水倒映的月光將七彩的絲線穿進紮在棉花布團上的七根針的針孔中。

忽然,有少女的聲音在其中響起:“我穿好了。”

歲檀聞聲看去。

便見到她們麵前銀發慈眉的阿婆彎著眼睛,將那少女手中的針線舉在身前滿意地點著頭,說:“姑娘得巧了。”

說罷,阿婆從袖籃中取出了一個憨態可掬的磨合羅娃娃給她。

少女喜悅地將這娃娃捧在手心,感激極了。

河岸上餘下坐著的女子們,也相繼穿完了彩線,各自結伴離去。

待她們離去,方才在她們身後排著隊的女子便又接替著坐成一排。

阿婆走到歲檀與小盆身前,溫柔問道:“二位姑娘,一起試試麼?一人隻要三十文,贏了便能得一個磨合羅。”

三十文換一個近千文的磨合羅娃娃,歲檀覺著這遊戲很是劃算。於是便接過阿婆遞來的線包,與小盆也一塊挨著那群姑娘坐下。

隨著阿婆的一聲“開始”,歲檀也趕忙就著月光穿起針來。

須臾,便看到小盆將手中的針團率先給舉了起來。

阿婆笑吟吟地從籃中取出娃娃遞到小盆手中,說:“恭喜姑娘得巧了。”

歲檀索性不穿了,很是稀奇地去看小盆手中的磨合羅娃娃。

這擱現代不就相當於花了二十塊買了十個娃娃幣就套中了十個娃娃麼。

歲檀忙去袖袋中摸銅錢交給阿婆。然而小盆卻在身上摸尋了半天,有些急切道:“我的荷包不見了。”

歲檀忙問:“是不是出門時忘記帶了?”

小盆卻搖頭道:“我出門前還檢查過的。”

歲檀寬慰她道:“沒事,今夜你想吃什麼玩什麼,我請你!”

“可那個荷包裡有一個平安符。聽乳母們說,她們撿到我時,那個平安符便在我身上了。我想,那興許是我阿爹阿娘留給我的......我打小一直隨身帶著的......”

小盆說著杏仁般的眼睛忽紅腫起來,隱隱帶著些鼻音,“都怪我,今夜我不該出門的。若是不出門,便......”

“小盆,你彆哭。你想想,方才可在什麼地方被人撞到了麼?”歲檀抱住小盆的雙臂。

小盆咬了咬唇:“我不記得了,方才來的那條街上好多人,大家都彼此擁擠著,我真的不知道被誰拿去了。”

歲檀道:“興許是掉在地上了呢,咱們原路回去看看。”

兩人忙將磨合羅娃娃收好,又原路找回去。然而當兩人將這路又走了個來回,卻是找尋無果,隻是看到些丟落在地上的垃圾。

歲檀在路邊停了停,忽看見外圍有捕快在巡防著,歲檀忙拽了拽牽著的小盆的手。

“咱們過去問問那幾位官爺,沒準有人撿到交給他們了呢。”

兩人走到那幾名捕快身前,才發現了其中的一張熟麵孔。

“岑捕快。”歲檀喊道。

岑驍聞言看向麵前的兩名女子,卻是沒認出來。

“你們識得我?”

他在街上四處巡防,見過無數張麵孔,多好看多醜陋的都見過不少,卻委實想不起這二位女子同他有什麼交集。

小盆紅著眼問:“岑大人,我丟了荷包,您見過麼?”

岑驍家中的小妹也總是愛哭,每回小妹紅了眼眶,他便忙不迭去安慰。於是看見同樣哭得委屈的小盆,他竟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小盆的頭。

“彆哭”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他便給自己嚇了一激靈。他忙將手飛快地縮回去,似乎覺得隻要縮回得夠快,便能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他忙解釋:“抱歉啊,我可能是站昏了頭了,一晃神將姑娘當做我家小妹了。不知姑娘的荷包是何模樣的?我這便幫姑娘去找。”

小盆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滯了一下,腦海中竟突然空白了一下,叫她居然忘了荷包的顏色!她求助地望向歲檀。

歲檀饒是也被驚了一下,不過轉而卻是一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替她道:“是一隻粉色的,上麵繡了一個圓圓的小盆子。”

說著,她從袖中取出了自己一隻遞給他,“您瞧,與我這個大小、樣式是一樣的,隻是顏色不同。”她又指了指上麵繡著的小壇子,“還有這個圖案也不同。”

幾人頭頂上的樓宇上,江王正巧向下瞥了一眼。

他才將歲檀認出來,便眼看著歲檀從袖中取出了一枚荷包笑意盈盈地贈與了那持刀的捕快。心頭莫名生出一股子煩悶來。

他問春和:“本王記著,岑家不是與井家定了親事麼?”

春和立在一旁,眼珠子卻沒與自家殿下瞅向一處,因而並不知道自家殿下緣何突然沒來由問這一句。

忽地,他眼珠子一動:“殿下,您不會又對井家姑娘又動心了吧?”

江王嗆了口水:“怎麼叫又?”他指了指樓下,“那個站著的,不是岑家自請來底下曆練的二郎麼?”

春和看了一眼:“是,殿下好眼力。”

江王點頭:“他怎麼還沒成親?”

春和道:“殿下,同井家有親事的是岑家的大郎君,如今戍邊尚未回來呢。”

江王道:“岑家大郎既然一年半載回不來,怎能白白枉費了井家姑娘的青春。”

春和道:“所以殿下您想搶了他的親事?”

江王道:“你哪裡看出......”

他這話尚未說完,便見陸瓊手中拿著個磨合羅娃娃走上來了,喊了聲“表兄。”

他盯著陸瓊手中的娃娃蹙了蹙眉,說:“你非拉著我出來就是為了買這個?”

陸瓊先是一笑,而後目光向下一睇。

江王順著她的目光去看,便見一名小販正衝著他很是友好地彎腰點頭。

江王問:“何意?”

陸瓊將自己左右兩側的袖袋翻開,兩臂平平張開,問:“表兄,知道我這是什麼嗎?”

江王一瞅她手中張著雙臂的玉娃娃明說:“你也想做個玉偶。”

“什麼啊,我這是兩袖清風啊!”陸瓊說完湊在他身邊坐下,將那玉做的娃娃遞在江王麵前,“挺貴的,你知道的,我官俸微薄,有一家子要養。”

江王扶額:“所以我就是你的錢袋子是吧。”

陸瓊卻道:“不是的表兄,你是我最親最愛的兄長。”

江王示意春和去結錢。

陸瓊卻忽一攔春和:“可能不大夠。”

江王挑眉,示意春和將錢袋裡的銀錢攤開給她看。

陸瓊看了直搖頭:“表兄啊,我手上這隻可是都城最有名的磨合羅雕刻大師所作,要三百兩。”

江王沒好氣:“你看我值不值三百兩。”

說完,他又向歲檀的方向望去,卻發現伊人早已與那岑家二郎齊齊沒了蹤影。

他起身道:“春和,我記著出門時帶了三百兩銀子,怎麼好像不見了。去,請岑二郎幫著找一找。”

春和將信將疑的。有麼?殿下什麼時候自己隨身帶銀子了?不過還是老老實實下樓去了。

......

那邊岑驍正領著歲檀與小盆在街上四處詢問著,遠遠地便看到同僚向他招手。

他便以為是同僚將小盆的荷包尋到了,忙帶著歲檀二人趕過去。

他問:“可是找到了?”

同僚道:“今夜真是奇了,丟荷包的人也忒多了。江王殿下他也丟了,足足丟了三百兩呢!”

岑驍道:“那你還不幫著江王去找。”

同僚道:“殿下聽說你能力強,指明喊你去找呢。”

岑驍道:“可我還未幫小盆姑娘找到。”

同僚向邊上拉了拉他,小聲說:“她那荷包裡才幾個錢,隨便糊弄幾句就是了。你幫江王殿下找到了,日後前途還不一番通順?”

岑驍卻斷然斥道:“你我豈能因金錢多寡、權貴與否而失之偏頗?為民辦事,自當一視同仁。”

同僚忙小聲勸道:“誒,又沒不叫你幫她找。你先幫江王尋到了,再幫這二位姑娘找也不遲啊。屆時美人、地位不都是你的麼?做人呐,彆這麼軸。”

“恕岑某不能苟同。岑某隻知未畢其事,不敢他專。”岑驍與同僚一拱手,“還請待岑某同殿下知會一聲,岑某尚有急事在身,待解決了此事定去幫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