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讓(1 / 1)

曲紅葙前去赴約。

到了宋記糖水鋪子門前,一時之間,還有些恍惚,那個曾紅熱鬨興隆的店麵,如今冷冷清清。

宋雲萌早早就在這等著了,看見她來,忙上前迎接,可又覺得很不好意思,陪了笑臉:“真是抱歉,讓你跑一趟。”

“這沒什麼。”曲紅葙輕輕搖頭,眼裡流露出來的是對宋雲萌的關心,“約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宋雲萌勉強地扯出一個笑來,嚴言語沙啞:“來,進屋說。”

店內乾淨,整潔,招牌告示空空如也。

昔日進來,空氣中彌漫著沁人的香味。

如今,隻有涼意的冷風吹進來。

宋雲萌招呼著曲紅葙坐下 ,給她倒了熱水,“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謝謝!”曲紅葙接過茶杯,冰冷的手指被溫熱的茶杯短暫地捂熱,指尖仍是冷得發僵。

宋雲萌坐下,醞釀了許久,才道:“我近日發生的事情,想必你都聽說了一些。”

想起昨日的碰見,宋雲萌頗為難過,眼眶泛紅,“昨日傍晚,真是對不住,我氣急攻心,才沒有冷靜思考,對你說了不該說的話。”

滾這字,不能輕易說出,傷人心。

這麼一提,曲紅葙才有點印象,她莞爾笑著:“你不說我都忘了,我若是有一堆難題,脾氣也不好到哪裡去。”

宋雲萌感激地看著她,鼻子酸澀,連忙拿起的一旁早就準備的轉讓文書,“這是轉讓文書,你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察覺曲紅葙的異樣,忙笑著解釋:“我知道,這太唐突了,也很冒昧。”

曲紅葙沒敢接,頓了頓,才問:“是不是,伍蘇淺來找你說了什麼?”

宋雲萌笑意溫柔,可是掩不住臉上的憔悴,她默默地擱下轉讓文書,點了點頭,“嗯,來過,昨晚半夜,來和我說了很多的話。”

宋雲萌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眼圈泛紅,眼前隨即也霧蒙蒙的,她微閉了眼,緩了死寂的心情。

她聲線微顫,慢慢地說著:“我是裕和二年夏,五月中,穿到亓朝的,那場大旱,要了不少人的性命,我來之前,宋家就在逃荒路上苟延殘喘。從西北到琬北,就用了四年,起初是想到富饒的江南,可她的爹娘累倒了,我頂著家中長姐的身份。在琬北,開始尋找可以落戶的地方。那天,我和她弟弟去落戶。在逡縣城外二十裡外的鎮子上租了宅子,回來接她爹娘的路上,遇到了他,他一眼就看出我女扮男裝。我當時餓得脫相了,我從來沒有那樣落魄過,竟覺著尷尬極了。”

宋雲萌哽咽了一聲,鼻子酸酸的,側身去擦了眼淚,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來,繼續對曲紅葙說著:“我在逡縣,都是女扮男裝做生意,當時這裡也很亂,治安這一塊還在整改,我和宋雲晨推著木車,到城裡賣甜水。一開始被騷擾多次,都是他幫我解決的,我在危險時刻他總會出現,興許是生活富裕了一點,營養跟得上,麵相清雅。他常常繞道來我擺攤的地方,隻為喝上一口甜水解渴,一來二去,夏有清爽甜水解渴,冬有溫熱甜水驅寒。久了,也就有了異樣的情愫。”

“哎,”她又短歎一聲,“初見相識相知到現在,居然沒了半點情分。我也是信了,兩輩人的觀念和差距,還有兩個世界的差距,更影響到我的一生。”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也是退一步,就另尋彆的路。”曲紅葙不再默默地聆聽,小聲試探地詢問:“你果真有那和伍蘇淺那樣神奇十足的金手指?”

宋雲萌點頭,眼神誠摯,“不然,我這甜水鋪子也不會營業到現在。”

曲紅葙了然,點了點頭,“明白了。”

宋雲萌歎口氣:“哎,美好婚姻的儘頭,都是彆離。”

“這……哎!”曲紅葙揉搓著沒什麼溫度的雙手,麵對傷心的宋雲萌,許多話也不好說出來,略微猶豫,問:“那,伍蘇淺也和你說了我的一些事情給你聽了?”

宋雲萌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淚痕,“說了,沒想到在這裡,能遇上你們,異世遇老鄉,兩眼淚連連呐!”

曲紅葙感歎:“是啊!”

“伍蘇淺找到我到時候,都嚇一跳。”曲紅葙撐著下巴,眼眸閃爍著溫柔的光:“看來,你們倆先前結下的梁子解開了。”

宋雲萌頷首,視線緩緩向下,再次定格在轉讓文書上,下定決心輕聲道:“我要離開逡縣,得把店給轉讓了。”

“我雖然與你不相熟,可也知道你的原主,是個善良的人,現在,你來了,我想將這鋪子轉讓給你經營,製作的材料,我會托人每月給你捎來,而且,我信你!定能成大事。”

曲紅葙遲疑地看她,“我沒有經商的本事,怕搞砸了。”

“我明年五月才離開,現在天寒地凍的趕路不方便,孩子也受罪。這段期間,我和你一起照看店裡的大事小情。”宋雲萌眼裡是對曲紅葙的感謝,“還有七個多月的時間,我認為,你可以。”

曲紅葙抿唇思考,眸中閃著溫柔的光澤,被宋雲萌真誠的目光打動。

她和伍蘇淺都有牽掛,便助她們離開,還能獲得財富。

若真是不能如白擇聲說的那樣四十歸去,也能吃穿不愁。

“好,隻要你能脫離苦海,蘇淺與兒女團聚,我辛苦也值得。”曲紅葙話落,冰冷的雙手被宋雲萌緊緊地握著,她眼眸濕潤,蓄久了的眼淚奪眶而出,忙勸道:“你彆哭呀,彆哭,彆哭。”

宋雲萌泣不成聲,卻仍綻開笑顏,言語真誠,“謝謝。”

曲紅葙眼裡的心疼加深,“宋雲萌,向前看,大路寬敞,任你走。”

宋雲萌低著頭,肩膀顫抖起來。

曲紅葙等她緩過勁來,她在擦眼淚的間隙,柔聲詢問:“那我往後怎麼稱呼你?”

宋雲萌停下了擦眼淚的動作,唇角上揚,“叫我雲萌就好。”

“好。”曲紅葙深深地呼吸一口氣,瞄了轉讓文書,腦子也空空,可就是這樣短暫地放空,想起書裡的劇情。

在宋雲萌和離的這個階段,是很困苦的一件事,那時沒有伍蘇淺和曲薔薇的幫襯,更沒有娘家人的幫扶,她孤家寡人對抗費閆方一家人。

整日整夜地提心吊膽,前顧著孩子,後顧著鋪子,忙得不可開交。

曲紅葙眼眸閃過狐疑,驚的站起來,雙手撐著桌沿,盯著宋雲萌看了看,她是女主啊!

自個兒在和伍蘇淺沒有穿書進來之前,女主所受的苦難都是自己承受。

有人穿進書裡來後,就有人承擔了女主的痛苦。

宋雲萌見她這般,眼裡掠過一絲詫異,“怎麼了?”

曲紅葙直直地盯著她看,和書裡介紹的一樣,長相清雅,大方溫婉,很是自信,執行力也很強。

有富可敵國的農場空間,萬物皆可種,各類作物生長速度極快。還有幾大十間養殖場,雞鴨鵝兔,豬牛羊,魚蝦……

繁殖力是頂呱呱,靠這些在逡縣賺了不少金銀,她為人低調,都是私底下去賣雞鴨鵝兔魚蝦,奶牛與羊產奶,經過空間裡的機器加工,再製成奶茶售賣。

空間有著不少佳釀,她警惕性很高,還未拿出來賣過。若是售賣,錢財不可估量。

也就是說,眼前這人是個富婆,卻不被珍惜,被婆家嫌棄辱罵,還被時不時地打秋風。

宋雲萌被她這樣看著,清麗的柳葉眉也跟著輕蹙起來,挪開了凳子遲緩地站起來,學著曲紅葙的模樣,試圖尋找她為何這樣做的緣由。

互相對看了幾眼,是曲紅葙先彎唇笑了起來,平視著宋雲萌,提議:“咱要不要把伍蘇淺也約過來呢?”

宋雲萌抬了抬眉頭,還蓄著薄薄熱淚的眼裡閃過訝異,可也答應了下來,“好啊!咱們姐妹仨個好好說說話,我在這麼久了,可算是有知心人了!”

“砰~”

門口傳來碎裂的聲響,疑是陶罐重重摔下的動靜。

“找事的?”曲紅葙踢開凳子,望著外麵,很快就收回視線看了宋雲萌。

宋雲萌不急不慢,去到櫃台處,拿了兩根雞毛撣子,遞給曲紅葙一根,沉聲道,“經常這樣摔罐子的,就是他那老母親。”

曲紅葙眼裡透出厭惡,“真是個討厭的家夥。”

宋雲萌更是氣憤,“她的無賴本領,無人能及。”

曲紅葙的小心臟跳了跳,走在宋雲萌身側。

賈若芹繼續摔罐子,用力地往前擲去,四分五裂,碎片掉落在宋雲萌的鞋邊。

一股惡臭鋪天蓋地地襲來,宋雲萌和曲紅葙迅速抬手捂住鼻子。

宋雲萌屏住呼吸,皺眉對曲紅葙說:“你先回去,我來處理。”

“怎麼能讓你麵對這樣討厭的事和人呢?”曲紅葙也是才發現,怪不得賈若芹不講話,她把口鼻捂得嚴嚴實實,從板車抱起裝有臭豆腐、泔水的罐子,一個一個地扔下。

“欸!”宋雲萌還要勸曲紅葙離開,就見她提起裙擺小跑到板車前,與賈若芹麵對麵。

賈若芹擲罐子的手忽地停下,不耐煩地看著曲紅葙,低聲吼:“滾開,死丫頭。”

曲紅葙笑意溫和,並不會被這樣的動靜給嚇唬到,賈若芹這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真是敬佩。

板車上還有四隻罐子,曲紅葙瞅了瞅,狠狠地揚起手,將手中的雞毛撣子狠砸了上去。

連敲了數下,罐子一一破裂,泔水,臭豆腐,臭雞蛋全都四散開來,黑乎的湯湯水水從板車的縫隙中流淌,細碎的碎片因板車傾斜擺放的緣故,一點一點地滾落。

臟汙的臭水,鋒利的碎片,都砸落在賈若芹的腳邊,粘了一褲腳。

“你……”賈若芹才緩過神來,怒罵道:“賤蹄子,我撕了你!”

“你是看著宋雲萌好說話,才這麼一直磋磨她吧?”曲紅葙嚴肅地問,高高舉著雞毛撣子,“你是把你吃過地苦,都撒在她身上嗎?”

“這和你有個屁的關係,我費家的事還需要你一個外人來指指點點?你說

活膩歪了!”賈若芹伸手就要去掐曲紅葙,卻被打了一雞毛撣子,粗糙的手背上當即就有一條深紫的印痕。

“你個死妮子,敢打我,你可知道我兒是縣衙的捕頭?”

賈若芹麵露凶相,齜牙咧嘴地朝曲紅葙撕去。

嘴裡罵罵咧咧,說的話難聽,不堪入耳。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