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白擇聲要和白誌寅說些什麼時,見到巷子外匆匆而來的女子,等她走近,才看清是宋雲萌。
宋雲萌走得急,往前走了幾步,才意識到錯過的人是白擇聲,她慌張地跑過來,問白擇聲:“老白,你家薇薇呢?”
白擇聲輕聲道:“你找她什麼事?”
宋雲萌聲音很輕,“急事,約她宋記糖水鋪子見。”
“那你等等,今天家裡有事,她晚些時候過去。”他始終都是這樣平靜,不敢麵對白誌寅,可又不得不麵對,回應完宋雲萌,才對白誌寅輕聲說著:“二哥,咱們先進屋。”
白誌寅的視線停留在白擇聲極其平靜的麵頰上,忍不住問:“我沒有提前告訴你們,會不會冒昧了?”
“不會。”白擇聲深呼吸一口氣,毫無波瀾的表情裡,顯露出喜悅,“爹娘等你很久了。”
白誌寅微微頷首,平淡地跟著進了院子。
剛進院子,看到袁嬋和白雲杉的那一瞬間,多少年的等待都回歸平淡,可最終的目光還是停在叫薇薇的女子身上,和她有些相像。
“誌寅?”袁嬋鏟顫顫巍巍地走過來,泣不成聲,瞧著多年未見的孩子,淚花往外湧,她用袖子擦掉眼淚,“回來了回來了,好好好!”
白誌寅低聲喚她:“娘。”
這麼多年深藏在心底裡的話,都恨不得一吐為快,幾人對望,麵露喜色。
袁嬋紅著眼眶,在周邊看了看,將目光停在白擇聲的身上,“擇聲,你去,和祖父祖母報信,你二哥回家了。”
“好,我這就去。”白擇聲利落地轉身,去尋在賣豆乾的祖父母。
走了幾步,倏然想起宋雲萌,可想到這個時候不適合,到嘴邊的話也就沒能說出口。
曲紅葙給自己找事做,連忙去了廚房,心口跳動不停,瞧著進來後就忙著切菜的王紅英,笑著問,“大嫂,我能做些什麼?”
王紅英察覺她的惶恐,低聲道,“那,你去煮個茶,可以嗎?”
曲紅葙眼裡微微亮著,點頭,“好啊!”
王紅英溫柔地笑著,繼續去切菜,眼角餘光留意著曲紅葙,看她在櫥櫃裡挑選茶具,動作利落,沒有弄出聲響,看著她沉默片刻,小聲問:“弟妹,你今兒一早都不在家?”
“嗯,出去轉了轉。”曲紅葙提著茶具,正要出廚房。
而袁嬋也很快過來,這規定著換著做飯,這一時也不能替換了誰,在廚房門口對王紅英說:“紅英,切好的菜就先放著,晚上再炒,未切的就停下,我叫闃安去酒樓訂菜,你也過來說說話。”
王紅英怔住,菜刀還握著,一時不知是放是拿。
袁嬋又道:“紅葙,你和你大嫂快些過來。”
曲紅葙和王紅英對視了一眼,是一起去了正廳。
白正啟與於美曲已經歸來,正和白誌寅說著話,邊說邊落淚,哭訴這幾年白誌寅在外委屈了。
千言萬語道不儘。
白誌寅等大家的情緒都安穩了下來之後,開始慢慢道來,“娘,我十歲至到二十一歲這幾年裡,一直在外,做了些糊口的營生,二十二歲那年,遇見大哥,和大哥說了些掏心窩子的話,等我再做些事情,方能衣錦還鄉。”
袁嬋抹了眼淚:“傻孩子,你若是早些回來,就更好了。”
白雲杉眼圈也紅,聲音哽咽:“誌寅啊,這些年你在外苦了,後來托人給你送去的銀錢和衣物都收到了吧?”
白誌寅言語溫柔:“收到了,每月四份。”
白雲杉一怔:“四份?”
袁嬋也詫異:“我和你爹,祖父祖母商議了,路途遙遠,那邊偏冷,就月初一份,月中一份,這……”
白誌寅輕輕笑著:“那這事鬨得!”
曲紅葙和王紅英一起煮茶,在端茶時,悄悄地看了白擇聲,看他抬手摸著鼻子,眉頭不經意間地輕蹙,隨後是愉悅的姿態。
白擇聲低低地咳了一聲:“是我,又托人捎去的包裹。”
曲紅葙眼皮一抬,心裡腹誹,果然,重生者的優勢。
白正啟和於美曲對視一眼,忽而悶笑,“你果真啊,和你大哥一樣滑頭。”
白闃安正襟危坐,為自己辯解:“您二老又不信我,每次和您們說,都擔心我欺騙,現在好了,有擇聲的作證,我清白在。”
白誌寅淺笑不語,端起了茶,呷了一口。
圍爐煮茶,鐵盤上擺著花生,地瓜。
此情此景,想到了兒時,最喜歡吃的烤花生。也是這些年,最想念的,現在看到了,卻又沒那麼想念。
他忽而多看了兩眼曲紅葙,放下茶杯,柔聲問:“弟妹是哪裡人,看著怪眼熟的。”
立時,十多雙眼睛都轉移到了曲紅葙的身上。
就連白擇聲,他都嚴肅了起來,坐直身體觀望。
“塞北,家裡落難,便過來琬北立戶安家。”曲紅葙瞥了一眼白擇聲,如實回答。
“噢!”白誌寅淺淺地笑了一下,“那還真是有緣,我被拐去那邊,做了一段時間的黑苦力,和同伴一起逃出來,路徑塞北一處商戶,心善的夫人賞我們飯吃,給了冬衣穿,度過了一個寒冷的冬季。”
白擇聲心裡哀歎,天下之巧,巧到家了。
曲紅葙環視了在場人的神情,思慮再三,才回答:“那是挺巧。”
白誌寅惋惜:“可惜,等我過了幾年再去,聽說那曲姓商戶的一家之主墜樓,又逢戰爭,其餘家人一路南下,不知去了何處。”
白雲杉眼珠子轉了轉,視線定在曲紅葙的臉上:“紅葙啊,我記得,你家就是那次戰爭逃難而來的,你父親也是……”
話不說完,點到為止。
白誌寅細長的手指輕撫著衣袖,聽出弦外之音,笑道:“瞧我,若是早些來,也就能還曲家當年的熱飯暖衣之恩了。”
曲紅葙卻不自在了,勉強地笑笑,再要說下去,白擇聲的眼睛會吃人的。
袁嬋喜悅,“緣分啊!”
從尚月酒樓訂的菜肴已到,入席用餐。
曲紅葙食不知味。
聽到袁嬋問白誌寅:“誌寅啊,此次就你一人回來?”
白誌寅應道:“來了幾個弟兄,有幾個得過幾日才到,到時,我再約他們到家裡小聚,不知可不可以?”
“自然可以。”袁嬋指著南院,“南院一直給你留著的,就在家裡住下,彆到處跑了。”
白誌寅擔憂:“我早出晚歸,會不會叨擾到大家?”
白雲杉瞪他一眼:“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家人,怎會叨擾?”
“那便好。”白誌寅擱下筷子,眼風輕飄飄地掃了一眼曲紅葙,又看看白擇聲,“爹,娘,祖父,祖母,我吃過飯要出門,去見一個朋友的女兒,他還沒到呢,就心大,讓仆人帶著女兒前來,那老仆人還險些把他女兒給弄丟了。”
袁嬋:“好,早些回來。”
白誌寅點頭:“好,娘放心,這次,不走了,隻是……”
袁嬋和白雲杉都巴巴地望著他。
白誌寅往下說:“生意嘛,總得走南闖北,三五個月不在家是常事。”
袁嬋低下眼眸,輕輕地歎息一聲:“好,隻要你平安歸來,常念著家。”
“二哥,那走丟的人,可是盧清蘿,老仆人是薛二臨?”白擇聲出聲打破這憂傷的氛圍。
“正是。”白誌寅瞧著的白擇聲的穿著,也明白過來,“你在縣衙做事,看來有你的功勞。”
白擇聲歪頭看了曲紅葙,對白誌寅說實話:“是薇薇,和一個經營糖水鋪子的老板找到的。”
“是嗎?”白誌寅眼眸裡滿是笑意,正視著曲紅葙,“那還真是多謝弟妹了,那孩子剛出生,母親就撒手去了。他爹也木頭一個,把她帶到塞北去,一路辛勞,好一番折騰。這孩子壯實,哎,有差不多一年半沒見了。”
曲紅葙眨眨眼睛,想到盧清蘿那可愛跋扈的樣子,溫和地笑著:“我已見識她的嬌橫,脾氣還犟。”
白誌寅彎唇,眼裡是燦爛的笑,“弟妹,莫慌,待我去菊縣,把她找回來。”
曲紅葙驚詫:“跑菊縣去了?”
“去賞菊花,那裡舉辦賞菊大會呢!”白誌寅聲音溫軟。
“那二哥,今晚就啟程嗎?”白擇聲問,試圖讓他轉移視線。
白誌寅不假思索地頷首,“嗯,不見到這孩子,我沒法給她父親回信。”
白誌寅猛然想到一個人,問白擇聲,“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人,我去端州時,在那就聽說這邊有老少婦孺都喜歡的奶茶,這個老板該不會是那個賣糖水的吧?叫宋什麼萌?”
白擇聲心裡憋著一口氣,這白誌寅變著花樣地詢問。
“是的,剛才找薇薇的那個就是,晚些,薇薇去赴約。”白擇聲抿了一口酒,偷偷地打量曲紅葙。
現在的曲紅葙並非是真的曲薔薇,心裡對白誌寅有著怎樣的想法,他還真不知道。
就在巷子裡那幾句話,已經被她拿捏,不再是遵循著他記憶裡的來,本是白誌寅自己找到家門。
卻不成想他在偽裝找不到,是曲紅葙詢問他找哪個白家?
白誌寅輕點下頜,眼眸溫和:“那好,都湊巧了,我也不急,等接回清蘿,我再去拜訪。”
袁嬋深深地呼吸,在他們三人之間來回看了看,看出了端倪,難不成,這曲薔薇年少時候真見過誌寅?
若這麼說起來,這曲家還是恩人呐!
曲紅葙想喝酒,卻不能喝,隻好喝了小半碗尚月酒樓的蓮子銀耳羹。
她這個普通的女配視角,還有這麼多的劇情,哎,宋雲萌何時能和離成功,離開逡縣,去好好過她自己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