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1 / 1)

他穿戴整齊,身姿板正,視線一直凝望著院子方向,眉頭微微皺著,搭在欄杆上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有一下沒一下的,眼眸微轉,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曲紅葙走過去,在他身邊站著,微微側身瞧他,可看著看著,就急忙收回視線,不想多看。

白擇聲輕咳了一聲,稍轉身去看了曲紅葙,總覺得她又回到剛成婚那兩日的安靜。

聽著樓下的動靜,白擇聲思忖後出聲,“那是隔壁賣魚的薑氏,成天兜不住話,什麼都往外講,無論是誰都要點評一下。”

曲紅葙輕輕點頭,“知道。”

冷風吹來,白擇聲輕輕嘶了一口氣,回頭看著桌案擺著的竹籃,依稀記得,家中沒有這樣精致的竹籃。

露出來的書角有些泛黃,看來是她又帶回來不少的書籍。

桌案上還放的有齊記的點心包裝袋子,嘴角輕揚,沒多說什麼。

曲紅葙看他也沒有談話的興致,轉身進了臥房。

站在門口看了一圈,室內的擺設都是原主和白擇聲商量好的,要把桌案放在室內,便於抄書,加上天寒,在一樓書房容易凍著。

這個決定對於她這個冒名頂替的人來說卻是很煎熬。

白擇聲跟隨過來,看她環視屋內陳設,目光始終在桌案上,心下明了,“若是覺得在樓上不妥,就去樓下吧。”

白擇聲看她遲疑地轉過身來,補充道,“我買了炭,足夠這個冬天使用。”

曲紅葙眉頭輕蹙,看著白擇聲片刻,輕笑了一聲,“看來之前的決定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白擇聲低頭摸摸鼻子,有些尷尬,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低聲回,“我看你半夜起來抄書,心裡過意不去,越是想勸誡你,可這樣又斷了你的生計,又傷我們的夫妻情分,我……”

曲紅葙暫且沒說話。

白擇聲默默地上前,幫著拿筆墨紙硯,“我現在沒困意,給你磨會兒墨。”

“快到酉時了,咱再去做飯,晚飯吃的清淡,也吃的少,就不用做太多。”

白擇聲拿起硯台,路過屏風時,見曲紅葙在收拾著寫好的書稿,想了想,又問,“你去縣衙,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曲紅葙思緒集中在如何給王綺寫新稿的事情,沒有聽到白擇聲說的,收拾好書稿後看他站在門口,猛地嚇一跳,“怎、怎麼了?”

白擇聲看她這個反應,想來是沒有聽進去一點,隻好再給她複述一遍。

聽完,曲紅葙才鬆口氣,“行。”

曲紅葙又把今日所見所聞都簡化一遍,告訴給了白擇聲。

白擇聲聽後,有一時沒講話,直到把筆墨紙硯都拿到一樓的書房擺放好,生了炭爐,開窗通風。

在磨墨時,看著曲紅葙提著竹籃下來,一臉的沉重。

曲紅葙放下竹籃,斜睨著在磨墨的白擇聲。

白擇聲也正好望過來。

二人的目光交彙,曲紅葙茫然地錯開。

白擇聲低頭淺笑,“在樓下,煎茶煮湯會很方便。”

“嗯。”曲紅葙頷首,坐下攤開紙張開始書寫。

白擇聲笑著看她,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見到門口處有一道頎長黑影,回眸去看,是大哥白闃安。

白闃安手中提著一個果籃,麵帶淺笑,往前一遞,“這是資忠運來的蜜桔,給你們嘗個鮮。”

白擇聲接過,反應過來,“大哥,你真是打算做水果營生?”

“嗯,如今水路通了,運貨也方便,南方的果子能到咱琬北來,好好乾一番。”白闃安抬手搭在白擇聲的肩膀上,默默地歎口氣,“我得做好準備,老三要娶妻了,他的妻子並非和善之人,在一個屋簷下住著,怕矛盾很多。”

白擇聲沒說話,低著頭,看著籃子中的果子,思緒加深。

曲紅葙也在一旁默默地聽著,他們說的話則是話中有話。

白闃安收回手,雙手背在身後,言辭沉重,“擇聲,你二哥有音訊了,在塞北回來的路上,我已經告訴爹娘了,可能在老三婚前,會有認親一事。到時,家中矛盾繁多,會引起分家的糾紛,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白擇聲不敢多說,隻好應下來,“大哥,我知道了,會好好思考的。”

聽著二人的話,曲紅葙一時沒想明白,等白闃安離開後,立即問,“你還有個哥哥?”

沒一會兒,也反應過來了,才明白王綺口中的白老三是誰。

白擇聲歎口氣,“他兒時走丟了,爹娘尋他多年,沒有一點音訊,大哥成婚前去過江南、塞北、西域,在塞北找到了失蹤多年的二哥,那時他不願跟著回來,這麼幾年沒回來,也沒捎信,沒想到現在能回來。”

曲紅葙沉默了片刻,問,“他叫什麼名字?”

白擇聲一時不解她怎麼這樣問,可想到她十二歲之前是在塞北那邊長大,而二哥失蹤時十歲,那時她不過是個四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會那麼巧能遇到二哥,還是告訴了她,“白誌寅。”

“白誌寅?”曲紅葙喃喃自語,在原主的記憶中,以及原書的劇情中的角色裡,尋到白誌寅的蛛絲馬跡。

“他是我二叔二嬸的兒子,他們意外去世後,二哥過繼到爹娘名下。”白擇聲從果籃中取出一個蜜桔,握在掌心裡。

曲紅葙坐回桌案前,沒什麼溫度的右手拿起毛筆,可頓在半空,卻一個字也沒落下,歪著腦袋思考,視線凝聚在白擇聲的身上。

毛筆微微一頓,在紙上落下一滴濃墨。

原書劇情中,這些事情他們很少向外提起,而袁嬋、白雲杉二人起初沒日沒夜地賣豆腐賺錢,隻為托專門尋人的人去找。

怪不得袁嬋、白雲杉二人年近五旬,就已白發蒼蒼,成天都忙著做豆腐,製作各樣的豆腐製品,沒怎麼好好歇息過。

就連白正啟、於美曲二老,都已七旬,還在起早貪黑去東街賣豆乾。

這一家人忙得連軸轉,幾乎很少有爭吵的時刻,即便有拌嘴,也是三兩句就解決了矛盾。

“費閆方這一年來,都沒怎麼見到宋雲萌。”

冷不丁地,在耳邊出現這一句,寫了幾行字的曲紅葙不急不緩地抬頭,去看著站在書桌前的白擇聲。

曲紅葙停了短暫時間,繼續寫著,唇角輕微地牽動一絲弧度,“婆媳矛盾導致的嗎?”

白擇聲感歎,“本來一段佳話,卻因為他母親的跋扈和不講理毀了。”

曲紅葙抬頭看他一眼,言語無奈,“罷了,不想在背後論人長短。”

白擇聲笑笑,也沒再說什麼。

曲紅葙抄著《聖經》,抄到了一半,忽然想起來,去看原主專記單子的手劄,看著手劄上所寫,《聖經》需要十一本,《善經》六本,《論語》四十本。

看著這個數量,曲紅葙咋舌,又忙拿起來今日才拿來的《敦煌》上中下三卷,裡麵有著所需的數量,各十卷。而《赤色長安》,《紅石榴》則是同樣的數量,共二十本。

一時間,曲紅葙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眉頭緊皺,扶著額,這樣一來,根本沒有時間去抄寫新稿件給王綺過目。

若是書籍數量達不到,會讓王綺寒心,往後來往會有阻礙。

再則,在書中,王綺似乎是和原書設定中一個大人物有關。到此,也為沒有徹底地了解原書人物而惋惜。

曲紅葙揉搓了微僵的雙手,站起身來活動一下筋骨,又坐回去拿起筆繼續。

也好,這樣的安靜日子,往後興許會逐漸減少,珍惜當下。

戌中時分,曲、白二人收拾好廚房的餐盤廚具,才提起準備的回娘家禮品,撐傘出了門。

雲棗巷與杞水巷的路程有四裡,二人默默走著。

冷風吹過街巷,地麵濕漉,曲紅葙走得很小心,不時地偏頭去看白擇聲,看他氣定神閒的,微微抿唇,倒也是沒什麼想要說的。

“看什麼?”白擇聲卻在她收回視線後,來了這麼一句。

曲紅葙怔愣半刻,聲線清冷,“沒看什麼。”

白擇聲輕輕地笑了一聲,也沒戳穿她,隻是說,“快到了。”

曲紅葙也隻是點頭,不自然地舉著雨傘,直視前方,沒有去看在身邊的白擇聲。

原主的家與堂叔的家東西相鄰,遠遠望去,燈火通明,院裡也傳來歡聲笑語,孩童的追逐打鬨的嬉戲。

即將到了門口,曲紅葙停下了步子,沒再往前走。

往前走幾步的白擇聲猛然頓住腳,回頭看曲紅葙,不解地看著她,“你……”

想說,到了家門口,怎麼還停下了?

這到了家門口,還有不敢進的意思?

曲紅葙躊躇幾步,仰頭看白擇聲,“你是新姑爺進門,不懼嗎?”

白擇聲眉頭輕挑,透過路邊燈籠光線去觀察曲紅葙的神情,思索少頃,沒有敢立時回應,鎮靜地看著麵帶憂慮的曲紅葙,緩慢地吐出兩個字,“不懼。”

曲紅葙微微閉上眼睛,這一路上都在思忖著原主的記憶,生怕有漏掉的地方,到時候會露餡。

而且,這一天下來,結識來同樣穿書而來的伍蘇淺,此人思念兒女心切,想要完成係統派發的任務;以及不知到底與哪個大人物結識的王綺;也摸清楚一點原主婆婆的脾性。

現在就差這個原主的母親和其餘家人,到底是個怎樣的秉性。

思考清楚後,才踏步上前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