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真真帶來好消息，她的出道作《醉金時代》差不多殺青。
蘭情發去祝福，城市的霓虹在夜空下組成繽紛繁雜的長龍，步行街中央的巨屏上，顧氏傳媒的宣傳廣告被亦舒娛樂的藝人取代。
藝人露著貝殼白的牙齒，下方滾動的小字播報著顧氏傳媒易主的新聞。
蘭情回到酒店，前台立著的黑色背影轉身，與她打了個照麵。
“誒誒、先生，這邊請，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顧哲抽出年卡，“找人。”
看見她後，顧哲安靜下來，隻有泛著紅絲的雙目還蘊藏著幾分漣漪。
蘭情無視他，挎著包進入行政酒廊吃晚餐。
沒過多久，顧哲也進來了，將剛辦好的房卡收進口袋。
“我找了你好久，他們說你住在這。”他走向蘭情。
蘭情專心致誌攪拌著咖啡，沒注意他說的話。
“嗯？”她緩緩抬頭。
顧哲感到心臟就要跳出鋼鐵鑄的肋骨。
“我們的婚姻協議還作數嗎？”
是來談生意的啊，蘭情莞爾一笑，“你能勸得動顧老嗎？”
不能。彼此都對這個答案心知肚明。
“莫蘭情，你是為了給母親治病嫁給我的。”他就不信她能冷血到這個程度。
“那是以前。”
“你不會離婚的。”
——莫蘭情喜歡自己、莫蘭情要金錢、她有軟肋要依靠自己。
對，還有幻視看見的部分場景，未來的那個她對自己愛恨交加卻不得不與他綁定、糾纏著度過餘生。
“事實上，”蘭情一比一複刻著顧老的語氣，眼神慈愛，“我會。”
“夠了，不要再對我說這個詞。”話語如針，朝顧哲逆鱗縫隙最軟的皮肉紮下去。
“我會，顧先生，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我會’。”
“夠了！我不想聽！”桌布上的瓷碟一震，他的臉像是碎出一絲裂痕，“莫蘭情，我看錯你了，你果然不值得愛。”
自己還想來見她，還掛念著她，差一點點就被這個女人蠱惑了！簡直是錯得離譜！
好不容易對她起的同情凋零成一攤肮臟的花泥，可笑至極。
“愛？”蘭情諷刺地輕笑，“顧哲，你做的事不是愛。”
“你把自己當上位者去施舍一條狗，還強迫彆人對你感恩戴德。沒人會感恩戴德自己被當成狗，你有的隻是變態的控製欲，那不是愛。”
他從沒有一刻尊重過自己的伴侶，對白月光是，對莫蘭情也是。
“你根本沒享受過平等的交流，卻要對我們係以名為愛的脖套，揮舞著鞭子控製每一個人。顧哲，你還不配談愛這個字眼。”
餐具整個掀翻，桌布卷著餐盤淩亂倒地，咖啡汁的棕色從中滲出。
“先生、先生請冷靜，這裡是公共場合。”服務員和氣攔住他。
顧哲不顧一屑：“損壞任何物件我全部昭賠。”
“這……”服務員焦頭爛額，旁側響起一道驚呼。
“這不是顧氏傳媒的顧哲嗎？”幾名在酒店旅拍的網紅認出他。
“那對麵的就是莫蘭情了？”
“一言不合就掀桌子，這男的有暴力傾向吧。”
“看來網上傳的是真的，顧哲好有問題……”
顧哲冰冷的眼神震懾過來，她們雙雙噤聲。
“顧先生，這頓飯可貴了呢。”蘭情躲開飛濺的湯漬，替逝去的飯感到惋惜。
浪費糧食真不是個好習慣。她順勢拎包走人，“記得幫我的飯錢付了。”
“彆走！”男人追出廊角，身後的網紅們邊驚呼邊舉起手機拍照，可他管不得這麼多了。
“彆走……”顧哲揪住她的袖角，對上她問詢的目光一陣大腦發白，艱難地開口。
“跟我解釋清楚，你和顧朝到底怎麼回事？拍賣會那晚你有沒有做手腳？！”
“拍賣會哪一晚？”
“彆裝傻！”她什麼都知道，顧哲再次篤定，“是你的介入，我和真真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你不無辜，完全做的出和顧朝勾搭的事。”
“喬真真是你親自趕走的，顧哲，從始至終都是你‘親力親為’才引發現在的後果。”蘭情盈盈轉過身子，正麵迎上他。
說她不無辜，她承認。可一個女人有一點瑕疵就馬上和“她會與男人勾搭”劃上等號，來一場口頭獵巫審判，這快進得也太光速了。
“我就算要報複你，也要顧先生您配合才能完成啊不是嗎。”蘭情勾起唇角，點出兩顆淺淺的小梨渦。
“所以那晚真的是你們合計對我動手，你早上就在門外等著了？”那天她最早進入不是意外，什麼都清楚還在人前演得可憐，自己白白挨了一巴掌。
“真是好演技啊。”顧哲感歎，連他都騙過去。
“謝謝。”蘭情欣然笑納。
“你以為我在誇你嗎！”
驀地，蘭情咯咯笑了，顧哲不明所以。
“還不明白嗎顧先生，你已經沒有用了。”
顧哲似乎想要探尋話裡的深意，她道：“你是不是還在等顧老死後你能重新掌權？
沒用的，我的報複早實行了，你現在被顧老徹底放棄，他死後更不可能，顧氏會交到另一個人手裡，和我共分。”
是顧朝——顧哲猜都能猜出，“彆以為你們能贏，我死了也會帶走他。你的靠山不是他嗎？我就讓他斷成五截。”
說著，拳頭向蘭情襲來，禮儀教法都不在乎了，他隻想痛痛快快泄恨。
無人的廊角裡，顧哲揮拳，卻不想力氣太過大，運氣點背，直接扯掉蘭情包鏈上的自動報警器，響起一陣刺耳的鳴聲。
市中心高端酒店的好處就是離派出所近，路程隻需幾分鐘。
當警方接到報警趕過來時，顧哲還保持著意欲打人的姿態。
直接罰款三百。
從警局再出來後，顧氏集團掀起一番腥風血雨，顧哲報複般與顧朝爭奪。
不僅請私家偵探將顧朝裡裡外外查了個遍，更是不惜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顧氏的牌桌漸漸成了二人的車輪。
至於虧損的部分顧老也不放心交給其他人，交給了顧亦蓮。
“真是無法無天。”顧老將iPad放在一邊，上麵的內容儼然是顧哲在酒店被警方帶走的圖片。
病房裡一時無聲，顧老的身子越來越差，他時間所剩無幾，已無心再搞製衡，要早為顧氏做打算。
“阿哲怎麼會成現在這副樣子？”顧老輕咳幾聲，吐出帶血的痰，“鬨到警局去，顧家的臉都讓他丟光了。”
在病床前看望的顧亦蓮抬眼：“阿哲說不定無心的。”
顧老的態度緩和了點，“亦蓮啊，幸好有你，肯替那兩個小子收拾。”
他悠悠歎氣，“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顧朝，儘力輔助他。”
顧亦蓮聞言愣了愣，點頭答應。
繼承顧氏的候選名單裡不會有她，女孩子做再多都是為了托舉同胞兄弟。
拿著藥碗的手微不可查地收緊，顧亦蓮問：“您決定把顧氏交給顧朝了嗎？”
“他比阿哲有孝心，至少不會氣我。”顧老心中的名單已默默勾選。
“那個孩子會很感激您。”
“你，不是之前不管事的嗎？”顧老懷疑的目光看向她，“你想輔佐彆人？”
“沒有，沒什麼，”顧亦蓮放下藥碗，“父親安排的都好。”
就是沒有她的位置。
她在期待什麼呢？許多家族的女孩做的最高位置也不過是給兄弟打下手，倘若家裡的男孩不爭氣，她們才會明麵上站出來充當家族掌門人，死後一生積累的成就又要留給坐享其成的兄弟們。
父親的老友經常選擇這個方法過渡家財，還美其名曰“女性地位高”，地位高的話為什麼死後的財產留給男性，為什麼不是從小坐在核心位置上？
過去的顧亦蓮無奈地接受，如今的顧亦蓮無法接受。
而現在的她也不會再期待任何人，她有能力自己去爭取。
“我父親已經有主意讓顧朝繼承家產了。”顧亦蓮對蘭情說，“你說我是不是該更努力點？”
“不，姑姑，彆被騙了。”快醒一醒，醒一醒！
蘭情心裡一咯噔，這是pua啊pua，讓你看見大餅，努力為他們賣命，好處全被彆人占了。
顧亦蓮放下茶杯，哈哈笑了，“緊張什麼，我開玩笑的。”
蘭情舒一口氣。
“我做得再多父親都不會改變想法，所以我想與其這樣不如自己為自己做打算。”她看開了，也就能輕拿輕放地提起。
“你還愛著顧哲嗎？”顧亦蓮問了句沒頭尾的話。
蘭情問：“你覺得呢？”
是啊，莫蘭情要是個醉心情愛的人她們最初就不會相遇。
“不愛就好。蘭蘭，我要跟那群男人搶地盤了，吃相……可能會很難看。”
“沒關係的姑姑，”蘭情不認同，“儘情去做吧。”
顧亦蓮溫和道，“謝謝你。”
“謝我乾什麼？”突如其來的感謝，蘭情歪歪頭，“這不是我的功勞，是你的實力。”
“可是，沒有你我不會鼓起勇氣，十幾年前的顧家大小姐會消磨在歲月中，”顧亦蓮又鄭重說了句，“所以還是要謝謝你。”
一股甘暖淙淙流入蘭情心中，她們之間就是這樣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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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顧亦蓮見麵後的連續幾天，蘭情都能聽見係統的提示音。
顧哲連連挫敗，其中有不少是顧亦蓮推波助瀾。
戰況激烈啊。嗯，祝好運，顧先生。
電視上播報著昔日顧氏繼承人顧哲兵敗如山倒，退出董事會的消息。
顧哲嗯滅電視投屏，扶著桌。
眩暈和幻視愈加嚴重了，越是接近莫蘭情，症狀就越頻繁。
怎麼回事？他吃力地想站穩，無數發生在“未來”的畫麵闖入腦海，這一次，他暈倒下去，沒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