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個巴掌精準落在顧哲臉上,金絲眼鏡框歪出反光。
“被人誣陷的滋味好受嗎?”蘭情聲音冷得沒有情感,“我身上每一件衣服,花的都是我勞動成果的血汗錢。”
都是用你的氣運買的。“請顧先生尊重。”
先前的巴掌還沒算賬,又挨一次,顧哲暴怒地想要將她摔在門上,身後卻傳來不該出現在會場的聲音——
“停手。”
幾名保鏢推著輪椅走出,輪椅上的白發老人一手紮著吊瓶,一手撥著綠檀念珠,是顧老。
“祖父……”
聽多了顧哲中氣十足的語調,蘭情還是頭一遭聽出慌亂。
他回頭瞪了眼自己,眼神詰問她是不是早知道顧老要來。
“看不清處境的是你。”蘭情小聲地對他深表同情。
“祖父怎麼來了?”
顧老探出身子,笑意藹然,“我——不該來?”
會場空留念珠的細碎聲。
“顧朝說你在舉行發布會,送我來瞧瞧。是為了拍賣會發生的事吧。”顧老貼回靠背,歎了口氣,“真好,不愧是我顧家長孫,丟臉也是一等一的。”
顧哲握緊雙拳,這種情況聰明人更不會在長輩麵前怒氣衝衝辯駁。
“你有沒有想過我顧家是因為什麼走到今天?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將家庭和睦列入對兒孫的要求?”顧老反問,也沒指望有人能應答出滿意的答案,順著說下去。
“沒有家是沒家醜的,但沒人會鬨得人儘皆知。門不當戶不對的結合遲早出事,魚死網破後什麼都敢往外捅,能門當戶對維持平衡還能馴服外姓女才是真本事。”
這樣的人才能放心繼承家產。他見過太多老朋友的兒子、孫子娶了暴發戶的妻子或者灰姑娘,被從沒受過他們這個世界教育的妻子言行坑得不輕。
“祖父,我和她隻是有誤會,馬上就會解決。”
謔,這時候承認是誤會了,蘭情磕瓜子。
“爺爺懂,”顧老把念珠放到顧哲掌心,“爺爺疼你,你乖乖讓位,答應卸任顧氏董事,這份爛攤子我找人收拾。”
“祖父!”顧哲不敢相信。
顧氏傳媒是他白紙黑字的產業,顧氏集團裡他的份量也占大頭,而麵前從出生就把他放在身邊扶育、對自己寄予厚望的血親,拋棄自己竟然是一朝一夕的事。
太過輕易,輕易得像扔掉一個用過的布娃娃,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他是顧氏長孫,長孫!是顧老傾注多年一手栽培的!拋棄顧家的任何一個人也不會拋棄他的,不可能說拋棄就拋棄!
“祖父!”顧哲的手心發汗,“顧氏傳媒的事我自己能處理,不需要再交給半路出家的人!”
“你叫我聲祖父那我就再教你一次。”顧老儼然一位嘔心教導後輩的長者,慈祥笑著。
“一顆樹上的樹枝總會有好有壞,不好的枝椏就剪掉它。我不是個等樹枝枯萎才動手的人。”
一個靠妻子發家、從寂寂無名做到商業頂端的老手,學不會當斷即斷早被吃乾抹淨。
斷得那麼利落,蘭情想,顧老絕不可能隻有顧哲一張底牌。
顧哲以為自己是最有勝算的贏家,也許顧家每個人都是這樣看待自己,各人看到的都是顧老想他們看見的。
“您打算將顧氏……”顧哲額頭沁出汗津,“交給誰?”
“顧氏傳媒交給你姑姑。”正好顧亦蓮最近嶄露頭角。
“她有經驗,就當是過渡,等撐過去會還給你的。”
顧亦蓮?一盆潑出去的水?豈不是在暗示他連外姓都不如?顧哲的手臂逐漸青筋顯露。
看顧他隱忍不發的神情蘭情就懂,換作彆人恨不得拋掉現在是燙手山芋的顧氏傳媒,但自傲如顧哲非但多想,還會覺得受到了侮辱。
“拍賣會的事,顧朝主動站出來說替你擺平了,我也不追究了,”顧老發話,“但你和你妻子的事,下次彆再騙我。”
他控製輪椅往前,身體止不住咳了會兒,“你是我親手帶大的,我了解你。”
【顧老信任值-70%,已低至5%】
【顧哲繼承人身份去除,男主氣運值-25%,支付寶到賬成功!】
“我不會交的。”顧哲斬釘截鐵。他不會允許功虧一簣,誰也彆想動,就算是顧老。
在一秒之內,顧哲已經想好決定。
“不急,阿哲啊,你一個人說沒有用,要顧氏其他人一起決定才有用。”
“祖父……”顧哲死死凝視著一手教養自己的人,“你告訴我,你不會拋棄我的……你告訴我。”
顧老咳嗽了半晌,雲淡風輕道:“我會。”
“好好和妻子生活吧,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顧老擦擦手帕,做了個返回的手勢,輪椅將他推走。
“莫小姐,”輪椅的輪子又拐回來,“陪我走段路吧。”
蘭情跟著離開是非之地,電梯關門前她看見倨傲的男人弓下腰一拳錘在牆上。
無論是白月光亦或是是愛情都沒能讓這個男人的腰彎下,但是權力做到了。
失權遠比失去愛情更誅心。
“莫小姐嫁入我們家幾年了?”
“四年。”
“那應該知道媳婦兩個字的寫法吧。”顧老諄諄教誨,“一個女人加息事寧人的‘息’,一個女人加掃帚的‘帚’,說明什麼?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蘭情推著顧老的輪椅,心想如果前麵是山崖就好了,手一抖,人長眠。
“可有些女孩沒學過,去勾引丈夫的兄弟,在拍賣會上各種挑唆,害他們反目成仇。”
分明是顧朝想勾引她,怎麼成了被引誘的女方的錯了?
蘭情:“或許是他們本來就有矛盾,沒有女生也會爆發的。”
“孩子,你啊還是太年輕了。”顧老一幅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輕蔑。
“你媽媽在醫院昏迷著吧,可憐啊……我也不想為難你,孩子,你答應和顧哲離婚,絕不糾纏我們顧家的男人,我就出醫藥費,加上兩千萬。”
離婚?蘭情眼前一亮,可如果立馬答應會顯得很明顯吧,於是“憤憤不平”地推脫了一下。
“但我和顧哲簽了合同。”
顧老笑出聲來,“合同?我出麵,合同就是一張廢紙。”
蘭情一臉出難以割舍的憂愁。
顧老很理解,顧家的榮華富貴和社會地位不是輕輕鬆鬆能放棄的,他年輕時花了大量精力追求貴族女孩,才靠“愛情”打動她而獲得所有成就。
吸過彆人的血才怕被人吸血。他嚴防死守捍衛著自己的果實,不許任何人以同樣的方式竊取,尤其是女性。就連作為女兒的顧亦蓮也無法繼承顧氏。
萬一女兒動情將他的家產拱手讓人呢?自己的太太就是擺著的活例子。
“莫小姐,機會隻有一次,請你想好。”
“這麼說你答應父親了?”晚上,聽完轉述的顧亦蓮忍不住問結果。
“沒有。”蘭情拒絕了顧老。
“確切說我是拒絕了兩千萬補償。”
顧亦蓮倒抽一口冷氣,“你是莫蘭情嗎?”
什麼時候變得視金錢如糞土了?
“如假包換。”蘭情沒那麼好騙,“爺爺說要給我兩千萬,可能嗎?”
顧亦蓮左思右想,“那兩千萬沒打算讓你拿到?”
蘭情:“出事的是顧哲、勾引我的是顧朝,爺爺生他們的氣,可他們不會有一點事,能拿來開刀的就隻剩我。”
訓斥顧朝顧哲太引人注目,顧老不會明目張膽捅破家醜,但人有氣總要有出氣筒,她就成了出氣筒。
“如果你是爺爺,你會放我全身而退呢,還是安個敲詐罪名送我吃牢飯?”
“蘭蘭……”顧亦蓮好想抱抱她。
“彆擔心我,”蘭情溫暖地抱住她,“我可以應付的。”
“而且我還沒恭喜你,接管顧氏傳媒。”
“唉,”顧亦蓮無奈地擠了擠唇角,“我是偶然運氣好。”
等顧氏傳媒好轉又將再次不屬於她了。
“這不是運氣好,是你的實力,以後顧氏傳媒也隻會是你的。”
“你真的……”顧亦蓮很疑惑,“真的確信顧哲不會殺回來?”
那個氣運值能重回巔峰才怪。
“我不僅希望你能接管顧氏傳媒,”蘭情說,“還希望你能繼承顧氏。”
“繼承顧氏?!”顧亦蓮自己都有心無膽,“你確定?!”
“你想嗎?”
她紅潤的唇略略發白,似乎在做心理鬥爭,最後囁嚅著,眼中星火熠熠,“我,很想 ”
第二日,顧氏集團高層變動的消息不脛而走。
但顧哲從顧氏傳媒卸任的事件並沒多少人在意,比起枯燥的商戰,大眾津津樂道的還是名人的私生活。
[莫蘭情這都不離婚,鎖死]
[又來受害者有罪論,莫蘭情也是受害者啊]
[推個老女人出來主持大局有什麼用]
[我在評論區猜性彆大賽僅用了0.001秒猜出樓上性彆,你也來試試吧~]
[對顧氏無語了…賺錢的時候不見分顧亦蓮肉吃,一出事就拉女人出來擋槍乾活]
網絡的聲音越來越雜,正在和顧哲走著離婚程序的蘭情關掉吃瓜界麵。
離婚依照顧老的要求秘密進行和登記。
但他們都忘了還有三十天冷靜期,不選擇訴訟的話三十天後才能領到離婚證。
冷靜期內,顧氏的離婚顧問會反複和蘭情商討財產分割。
顧問出身法學世家,為大家族處理的離婚官司少說也有幾十場,在全是人精的富豪圈裡看多了人情鬼域,一見莫蘭情,嘖嘖感歎起來。
又一個小姑娘要身敗名裂了。
這小姑娘,長得好是好,可惜氣質太刺頭了,眼神流露的都是不好惹。
“姑娘,我好心勸一句,顧家給你多少你最好都接受,不要想著能複婚和好。”一般請他出動都是不會再回頭的局麵了。
“離婚協議上的錢少是少了點,你就當養老,顧家不會虧待你。”顧問頒出重複幾百遍的套話,本來也不求嫁入豪門嘗過甜頭的女孩會死心。
不同意就隻能打官司,他又可以再賺一筆。
翻閱完協議的蘭情:“好,我同意。”
完全不要賠償太可疑,多要反中圈套,她選擇見好就收,“去和你的主子複命吧。”
*
彆墅裡,顧哲消沉地抬起頭,一臉倦容,幾夜沒睡好。
“她同意了?”他捏著顧問遞過來的文書,自言自語。
“她竟然敢同意……”
幾天沒回家,生日蛋糕的紙盤沾染了點點黴斑,她留下的香水也蒙上更厚的塵埃,彆墅裡透著人走茶涼的死氣。
“阿哲,我已經不愛你了。”
頭好痛……又來了。模糊的幻像中,他見到莫蘭情假死了,歸來後帶著對自己刻骨的恨意,而自己追悔莫及。
他依稀有觸感,這段時間的事似乎是自己是在重複經曆著。
有愛才有恨,有了那些莫名其妙鑽進腦子的畫麵,再對照此刻的她顯得突兀又陌生。
她是莫蘭情嗎?
那些和顧朝的風言風語又是怎麼回事?
最近他的人查出拍賣會的意外極有可能是顧朝的手腳。
是的話……會和她也有關係嗎?
就憑他們兩個拍賣會期間莫名升高的接觸,疑點太多了。
一股迫切的衝動驅使著顧哲,他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