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拍!不許拍!”顧哲轟著所有人。
他不停打掉曝光的快門,然而人越聚越多,主辦方沒辦法,隻能加派人手維護秩序,攔在門口勸大家離開。
顧哲摔去一個玻璃杯,大家隻是呼啦啦叫喊著躲開,很快又圍上來。
顧哲大步上前,一把捂住一個鏡頭,將相機砸在地上,“我說了彆拍。”
忽而,他走過捂臉哭泣的蘭情,突然腳步一頓。
“我想起來了,是不是你!”顧哲企圖揪住她的衣領,“說!是不是你!”
莫蘭情是第一個趕來的,哪有那麼巧合的事,包括先前的隔閡,想不讓他懷疑都難。
一切就像個局,隻等他跳。
顧亦蓮摟緊蘭情後退,“顧哲,你彆胡來!”
“誒誒誒快看,顧少那是乾什麼?”
“是在打顧夫人嗎?”
“啊?居然打老婆?”
人群騷動起來。
在看客眼裡,儼然是丈夫出軌惱羞成怒被戳穿還家暴前妻。加上顧哲的家庭地位,莫蘭情必然是身處弱勢的那個,顧哲會動粗不意外。
“原來恩愛都是裝的啊,顧少好這口。”
“我說他為什麼同意娶家世懸殊的莫蘭情,顧家又不是不懂商業聯姻的傻子,怪不得……”
這麼一聯想,大家很快接受了這一合理的解釋。
爆料很快傳遍大江南北,船舶被迫靠岸。
沒有證據表明顧哲是被誣陷的,也沒人能證明他的取向,顧哲的套房是監控死角。
為什麼?因為是他自己造的。
他討厭被監視的感覺,自負無人敢對自己亂來,所以強製命主辦方關掉了套房前的監控。
唯一知曉真相的蘭情不可憐他。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有這樣的下場是顧哲咎由自取。
蘭情剛一下船,一群記者將地圍得水泄不通。
“顧夫人,您好,請問您真的是同妻嗎?”
一根話筒遞上來,數十根話筒全遞過來,“您真的不是顧哲遮掩秘密的幌子嗎?對此您有什麼想法嗎?”
這光景,還以為回到前世的發布會現場。
“請不要在造謠我丈夫了,他真的、真的是一個……”
蘭情紅著眼圈,哽咽地扭過頭,再回頭時表情悲痛欲絕,依然堅強地笑著,仿佛受了極大打擊還在強撐,“對不起,他真的是一個……對不起……”
蘭情憑空抽出一張紙巾,情緒崩潰地擦起淚,無法說下去。
顧亦蓮冷漠地擋住“前仆後繼”的媒體,“抱歉,她受了刺激,需要休養幾天。”
“刺激?什麼刺激?!顧夫人您還能講話嗎?能多透露一點嗎……”
記者的聲音淹沒在車引擎啟動聲中,上車的蘭情不慌不忙地擦擦手。
“蘭蘭,你也彆難過了。”顧亦蓮歎口氣,“你還有我呢。”
蘭情嗯了聲。
“被媒體纏上不是好事,你這幾天少出門避避風頭,我們以後線上開會。”
顧亦蓮見她不搭話,問道:“還、還是說你想親自來公司?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有點棘手。
“不,我相信姑姑。”
相信……顧亦蓮心中的火苗被點燃,她是真的相信和自己的公司能超越顧氏,相信自己的實力,那個自信張揚的顧家大小姐仿佛從自己的身體解錮,被蘭情喚醒。
顧亦蓮嗬嗬笑起來,“傻孩子,你可以永遠相信姑姑。”
*
蘭情打開手機,微信的消息一會兒沒看就衝破999+。
都是親友的詢問。言多必失,她決定先等事情熱度緩緩再回複。
消息欄一水顧哲的新聞。其中一條標了個豬紅的“爆”字,她點進去。
[我以為兩夫妻就是感情不和而已,沒想到背後還有個大瓜,居然是顧哲裝X騙婚!]
[@鳳寶的親親老公還好我老公不是這種人,是吧~老公~]
[我天,以前單純以為是莫蘭情拜金,現在看是我單純了(尷尬)]
[早看出來了,莫蘭情那時候才剛畢業,顧哲一個名利場長大又出社會的,誰騙誰很明顯。]
[本清澈愚蠢大學生可以作證,剛畢業真的沒什麼心眼,沒被坑死就算不錯了。]
[聽說莫蘭情現在住酒店,根本沒和顧哲住一起,誰知道是不是家裡有彆人,還是個男的。]
[哈哈哈一人一個,拿這條秘密去勒索顧哲,搬空顧氏!打倒資本主義!]
詞條被神秘力量清空,蘭情再點進去顯示詞條不可見。
但任何小看群眾的人都會遭反噬,越捂嘴聲音越高昂,一刀切刪言論撤熱搜往往得其反,欲蓋彌彰,讓原本觀望的人都堅信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多時,熱搜又被群眾的力量衝了上去。
[撤熱搜了不起啊!心虛了吧!]
[再也不會粉顧氏的劇和藝人了,黑料上長個公司]
[他家老板睡完藝人稅的,強烈建議嚴查!]
甚至有好幾個博主連夜肝了吐槽視頻趕熱度,屢刪屢傳,最後從理智到激情開噴,將熱度帶上新一波高潮。
顧氏的股票持續走低,沒過幾天,幾位顧氏捧紅的頂流藝人宣布解約跳槽,對外宣稱是合同期滿,但這一說辭無人相信,引來一大波嘲諷。
與之對應,蘭情耳邊,係統音叮鈴當啷不間斷,敲鑼打鼓通知錢款到賬,上一句到賬語音沒說完,下一句又起頭。
她隻是做了隻蝴蝶,攪攪翅膀,掀起一片颶風。
颶風吹過顧氏傳媒的玻璃幕牆,將盤旋的烏雲吹至頂樓。
頂樓下方,辦公室裡,白紙揉成的紙團、文件、電腦被人粗暴地掃落。
“總裁?”叩門聲響起。
“走。”
秘書識相地遠離,誰也不想惹在節骨眼上觸顧哲的黴頭。
顧哲到衛生間衝了把臉。臉周有些刺手,是隔了一夜剛長出的青茬,刺繞地“叮”著指尖。
那天早上氣血翻湧時,這隻手曾不可控地想抓住莫蘭情,就差一點。
顧哲無言地盯著掌心,事到如今,心裡第一個冒頭的情緒居然不是憤怒,而是解釋。
除了質問,更多的是後怕,後怕她會借口離開。一想到有這個可能,顧哲揪緊胸口襯衫,連帶著胸腔裡的心也一並揪起。
窗外柯葉簌簌地落,一閉眼,混沌中浮現的是莫蘭情的笑。
顧哲不是沒將她的臉從腦海中揮去,那張臉化作白煙,一打即散,稍不注意又重新聚起來,占據他的思考。
現在的她眼神冷漠如霜,他看不透。越看不透,越想猜透,越是心惱意亂。
一雙纖瘦的手臂環住他,顧哲本能地將臉貼上,是莫蘭情常用的香水,他醺然聞著。
“阿哲。”身後聲音空靈靈傳來。
顧哲一個激靈,慌不擇路地推開環住自己的手臂。
不是莫蘭情,莫蘭情也不會出現在公司。
“你是誰!”顧哲厲聲嗬斥。
“是我啊阿哲。”被他突然掙開,喬真真懵懂不解,“你還好嗎?對了,你趕我出去的事我不怪你了,是我不好忘記問過你。”
她說的話顧哲一個字也沒聽清,沉湎在自己的識海中。
直到喬真真伸手在他眼簾揮了揮。
“阿哲?你在聽嗎?”
顧哲回神:“你來乾什麼?”
“我來看看你,”喬真真轉了個圈,“你不喜歡我來看你嗎?”
“看我?”顧哲的聲音冷下來。
剛從劇組封閉式魔鬼訓練中抽時間趕出來的喬真真消息落後,哪裡知道發生什麼,樓下圍了一大堆記者她還以為提前火了。
“對啊,”她笑得粲然。
對眼前人,仍抱有一絲幻想和不死心。
反正莫蘭情都表態無所謂自己纏著顧哲,她想再試試。
“我好不容易才來這裡見你呢,阿哲。”
“好不容易?”顧哲黯深邃的眼眸泛起幽深波瀾,“我忘了……你跟莫蘭情有過交易。”
“我、我被她騙了,”喬真真一雙眼晶瑩水潤,搖著他的衣袖,“我們不提她,好不好?”
猝不及防,一股蠻力掐住她的脖子抵到牆邊,顧哲全然不見溫情,“誰讓你來這的?是不是莫蘭情!”
選什麼時間不好,選風口浪尖來見他,一次是偶然,兩次還是嗎?
世間沒有那麼多巧合,所謂巧合都是彆有居心的結果。
喬真真猛烈地咳嗽,不成聲地呼吸,“沒有人,我自己來的。”
“不是莫蘭情?”顧哲審視地眯起眼。
“不是、當然不是她!”
說謊!
她和莫蘭情是一夥的,她還在騙自己。——腦中的小人一遍遍對顧哲低語。
為什麼要騙自己?為了名分?為了獲取他的關注?
無論是哪一種,都有能驅使她動心,她有理由。
從前她的小動作沒有威脅,他隻當是可愛的小性子,偶爾還挺享受她的仰慕與依賴,他可以視而不見,但現在他沒法再縱容她。
顧哲掐在她脖頸的手緩緩收緊又放開,向蹲地喘息的喬真真伸出手,“好,我信你。”
“咳咳咳真的?!阿哲你信我?!”喬真真喜出望外,她就知道顧哲不會對她狠心,“我”字才說到一半,一個巴掌迎風打來。
他伸出的手根本不是為了扶誰起來。
“我信你,可你不該瞞著我做動作,我給過你信任,喬真真。”
“我?”喬真真唇齒發抖,惶惶然望著眼前陌生的心上人,“怎麼就成了我?我沒有?你不愛我了嗎?阿哲?”
年少的情鐘被打滅,連同打滅的,還有她心中永遠佇立著的顧哲的形象。
“愛?真真,你不該跟我提愛。”
他愛的不多,全給了喬真真,奈何對方總想撈個名分。
幼稚至極。
幼稚一旦過了度,便是不會審時度勢的愚蠢,白月光也會餿成一粒白米飯,粘在衣服上惹人嫌。
“你讓我很失望。”顧哲的影子從她頭頂離去,棄之,就像踩滅一根煙頭。
這算什麼事?喬真真捂著半邊臉,辛酸地笑了。
這不是她的顧哲,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幾乎是同一刻,莫蘭情的話略過她腦海:
——“顧哲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泡泡破了,僅存的僥幸與濾鏡碎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