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艾希莉有些不甘心地說，“這多奇怪啊，一個雜物間裡居然有塊刻著法陣的石板……這裡也沒有什麼需要放大的東西吧？”

“的確。”拉維妮婭又看了一眼角落的花盆，眼神變得鄙夷起來，“但說不定隻是花匠需要一個大一點的園藝剪。”

“哦，拉維！”艾希莉從石板旁邊站起來，“你知道的，肯定不是因為園藝剪。”

“的確，也可能是花。”

“花？”

“彼得.莫德的頭銜之一是植物學家，總是能培養出比一般品種更大的花卉，對吧？”拉維妮婭說，“可是你看，花園裡的那些薔薇花，雖然長得不錯，但並沒有什麼和普通薔薇花不同的地方。”

“你是說……不是吧。”艾希莉皺了皺眉頭，“就這樣？這也太……太……”

種出普通的花，然後把它放大一些，贏得公眾關注的花卉比賽，從而打開銷路。

太簡單了，太兒戲了，但又確實有效。

彼得.莫德確實是個成功的商人。

“可是，如果這麼簡單……為什麼其他花卉商人不這麼做呢？——這簡直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因為這種方法不具備量產性。”拉維妮婭說，“首先，你也看到了，這個法陣不夠大，不能一次性放大一片花田裡的東西；其次，放大法陣會放大法陣內的所有東西，不管那是花、種子、花盆，還是花盆土裡的蚯蚓。”

“哦……所以這個法陣是不可控的？”艾希莉眯起眼睛，“要這麼看，那位彼得.莫德的膽子可真大。”

“也彆想太多了，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想。”拉維妮婭說，“但這不怎麼重要，至少和我們要找的愛麗絲女士無關。現在走吧，我們去看看其他地方。”

她好像是已經知道了什麼，臉上裡帶著一種艾希莉難以理解的複雜神色，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出了這間房間。

艾希莉愣了一下，跟著追出去，發現拉維妮婭沒在其他地方停留，反而直接回到了二樓。

“拉維！”她追上去，“我們不用再看一樓的……”

她停住了。

傑拉爾德站在二樓走廊的一端，沉默地看著她們，輕輕點了點頭。

拉維妮婭的臉色又難看了一點。她向前走了幾步，在愛麗絲夫人的房間門口站定，回過頭看向跟在艾希莉身後的薩拉。

“薩拉小姐。”她說，“您之前問我，昨晚想問您什麼問題。”

“實際上，我隻是覺得奇怪。愛麗絲夫人已經在這幢房子裡消失一年了，就算您在之前沒有辦法查看每一個房間，您也不該對此一無所知。”

“您應當很熟悉這幢房子的結構，對房間的用途也一清二楚，沒理由猜不出愛麗絲夫人在哪——如果，她真的被囚禁了的話。”

“您是在懷疑我說謊？”薩拉上前一步，皺著眉頭和拉維妮婭對視。她看上去又回到了旅館老板的樣子，有些咄咄逼人，“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況且我說過，如果你們懷疑我，大可以用吐真劑，或者你們給卡裡斯托的契約魔藥，隨便什麼東西——”

“冷靜一點，薩拉小姐，我沒有說您在說謊。”拉維妮婭說，“我的意思是，您應該已經知道了，愛麗絲夫人不在任何一間房間裡。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就沒離開過她自己的房間。”

“……我不明白，拉維妮婭小姐。”薩拉說，“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愛麗絲女士從一開始就無法逃跑，還能為彼得.莫德提供研究成果，他完全沒有必要再大費周章地把她弄到這裡的另一個房間去。”

“但那天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他不得不采取某個行動……一件他後來又乾了無數次的事。”

“你其實早就猜到了，對吧，薩拉小姐。”拉維妮婭的眼睛剔透冰冷地望向她，像兩塊無機質的礦石。

“你隻是不想承認。”

“愛麗絲夫人……愛麗絲女士，在一年前就已經死去了。”

“她就在這裡。”拉維妮婭側開身，在暗室靠近花牆的牆壁處，一片牆紙被剝落下來，露出牆紙後的一道狹長的縫隙。

而在縫隙裡，蜷縮著一具皺縮的、乾癟的骨架。

“……她最後也沒能離開。”拉維妮婭垂下眼睛，“請節哀。”

薩拉緩緩地走到縫隙前，長久地、深深地望著她。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位旅館老板沒有任何動作，雙臂幾乎是僵硬地擺在身側，五指緊緊地攥在一起。

一滴透明的液滴從她的下巴上滴落，沾濕了她的前襟。

這位看起來高大堅強的女士終於在此刻發出了一聲壓抑的悲鳴。

沒有人再說話，這聲音長久地回蕩著，直到被窗外蝴蝶振翅的風聲淹沒。

打斷這一切的還是敲門聲。

“您一定要出來看看，莫德老爺！”門房的聲音響起來，“教堂那邊……”

“怎麼回事？”卡裡斯托喊道，“神父大人現在難道不是被約翰遜先生看著嗎？”

“彆提啦，卡爾！”門房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恐的顫抖，“求求你，快讓莫德老爺出來看看吧，他們，他們都……”

神父和老約翰遜死了。

他們的屍體被發現在教堂的大廳裡，老約翰遜倒在神壇的布道席旁邊，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大張著的眼睛和嘴死死地對著神壇的方向。而在神壇上，神父的身體仰麵躺在那裡，四肢從神壇的邊緣垂下，以一種扭曲的角度指向地麵。他的胸口有一個幾乎穿透身體的空洞，暗紅的顏色幾乎染遍了整個神壇，和前一晚在這裡死去的少年堪堪重合。

鎮民們再一次聚集在教堂裡，日光穿過教堂的窗戶落在他們臉上，顯得他們的麵孔各外蒼白明亮，反射著希冀的光芒，等著他們愛戴的莫德爵士給他們一個結果。

“先是小約翰遜，又是他父親，還有神父大人……”一個鎮民小聲說道，“我們的教堂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你在說什麼呢？偉大的安布羅斯在上，教堂怎麼會有問題？”另一個鎮民反駁道，“一定是那些外來者的問題，老約翰遜之前還懷疑神父大人，結果呢，現在神父大人也被他連累了！”

“可莫德爵士說那些人是他的客人！你們難道不相信莫德爵士嗎？”

“安靜一下，各位！莫德爵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