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們先生們！”一個男人熱情飽滿但嗓音在平台上響起。在這個男人的臉上，有一個碩大的圓形麵具，被粗略地刻出了禮貌的笑容，遠遠看去像一隻肥碩的圓臉，與他細瘦的身軀極不相符。
“歡迎來到格雷菲爾拍賣行，相信您已經在清單上看到了您心儀的物品。”男人誇張地擺動著胳膊，“那麼，考慮到各位寶貴的時間，讓我們直接開始——第一號商品：西北部四足鳥活動地圖！”
這句話說到一半，便立即有人舉起號牌：“五十金鎊！”
“哦，很保守的報價——五十金鎊一次！”
“一百金鎊！”
“——一百金鎊一次！”
“兩百金鎊！”
……
“真的有必要嗎？”拉斐爾壓低聲音，不可置信地說，“那不過是一張地圖！”
“一張標注了四足鳥活動區域的地圖。”米拉說，“對那些專職'獵魔'的家夥來說，它當然值這個價。”
“為什麼？關於四足鳥的習性在大學的通識課程裡都會教。”
“首先，這裡的大學生比你想的要少——即使是在阿爾伯恩，大學生也不過是一小撥人而已。”拉維妮婭說，“其次，四足鳥是難得有完備記載的、性格溫和的中型食草生物，狩獵它們不需要冒多大風險。有這麼一張地圖，那些'尋礦者'去四足鳥活動區逛一圈的功夫，就能得到一般礦場一年的成果。這張地圖對他們來說，就是暴富的最佳捷徑。”
“好吧，我理解了，導體礦。”拉斐爾悶悶地說，“第一個發現無人區特殊生物能作為導體礦來源的人可真是個人才。”
“事實上，他在發現這點幾年之後被一隻未成年沙蜥攻擊致殘，後來一直窮困潦倒。”
隔間的門被突然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擠了進來，露出一雙熟悉的藍眼睛。
“傑拉爾德？”
“你不如讚美一下發現導體礦作用的杜斯.達特。”傑拉爾德繼續他沒說完的話，“多虧了他劃時代的發現，武器的設計邏輯乃至蒸汽機的效率都被完全改變了——他相當於發現了魔法的基本原理。”
“是啊，這是導體魔法成為係統學科的開始。”拉斐爾下意識地接話說，“但我還是更喜歡傳統的法陣魔法一點。”
“但法陣魔法的本質也還是導體魔法。”拉維妮婭說，“就算是最傳統的地形法陣也是運用了土壤中含有的微量導體礦傳導魔力因子——不對，我本來要問的是，你為什麼在這裡？”
“安西婭隻預留了這一個位置。”傑拉爾德無所謂地說，“很可惜，你們要和我擠擠了。”
“什麼？”
“彆再吵了！”米拉給了他們每個人的腦門上狠狠彈了一下。
“你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我聽說了一些消息。”傑拉爾德含混地說，“來確認一下。”
“一些消息？好吧。”米拉歎了口氣，“過去一些，這裡已經很擠了。”
他們在原地徒勞地調整了一陣位置，拉維妮婭的胳膊肘突然捅在拉斐爾的後腰上：“快看！是你的文獻！”
“哦！”拉斐爾慌張地舉牌，一隻手還捂著後背，“拜托彆太貴，拜托彆太貴……天呐，呃，一百五十金鎊！”
最終文獻被他們以三百金鎊的價格拍下，拉斐爾拿著被送到他手上的文獻，看起來眼淚都要出來了，不知道是感動得還是心疼得。
接下來的商品和他們無關，但格雷菲爾拍賣行的規矩是拍賣期間隻進不出，所以他們隻好在這個隔間裡多擠一會。
傑拉爾德倒是很耐心似的，不知道他到底要研究哪一件商品，直到拍賣接近尾聲，他也沒有什麼其他動作。
“接下來，就是萬眾矚目的時刻。”戴麵具的男人再次激動地揮起手臂，“今天的最後一件商品，特彆，非常特彆，連我也不得不承認，那金光閃閃的樣子真是惹人喜愛……來看看我們的特彆商品——”
男人一把扯下蓋在“商品”上的黑布。在看清“商品”的一瞬間，拉維妮婭和拉斐爾都不由得驚叫起來：那不是什麼物件，而是一位被關在籠子裡的金發少女。
短暫的安靜後，一陣強烈的喧鬨聲陡然響起，蓋過了他們不合時宜的驚呼。
“嘖，我就知道。”米拉神色陰沉，“格雷菲爾怎麼也開始做這種事了？”
“聽說最近新來了一支商隊，做的都是之前沒人做的買賣。”傑拉爾德說，“他們還順帶打壓其他商戶，汙蔑其他商隊的成員——就像之前那個冒充我的家夥一樣。現在看來，其餘的部份也是真的了。”
“那是個人！”拉維妮婭看著那名昏迷的少女，麵具男人正托起她的頭，好向買家展示她的臉；她的嘴被布條堵住，深邃的藍眼睛瞪得大大的，正驚恐地流著眼淚。
“我以為奴隸交易已經被廢除了。”
“部份廢除。”米拉說，“而且這裡是無人區——你覺得那些群爛人會在乎？”
“沒人在乎。”不等拉維妮婭回答，她接著說，淺色的眼睛裡像某種貓科動物一般反射著冷光，“從來如此——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拉維妮婭深吸一口氣：“……我們要怎麼做？”
“什麼都不做。”米拉說，“彆在這種地方惹事。”
她看了傑拉爾德一眼，後者以沉默回應她。
場上的報價已經加到了幾千金鎊，拉斐爾似乎是被報價的喊聲驚醒了，發出一陣劇烈的抽氣聲，一邊一個揪住了傑拉爾德和拉維妮婭。
“那……莉……”
“什麼？”
“那是艾希莉！”拉斐爾用力揪著他們的衣領說，聲音尖利得不像是他自己的，“我表妹！”
“什麼——！”
“搞什麼？你的表妹究竟是怎麼到這種地方來的？”拉維妮婭抓住拉斐爾的手腕，試圖把領子從他的手裡解救出來——他抓得太緊了，她感覺有點喘不過氣。
“我怎麼會知道！這姑娘從小就不是正常人！”拉斐爾崩潰道，“……呃，沒有說她不好的意思，但我倆都是家族裡的怪胎。”
你對自己的定位還挺準確的。拉維妮婭想，到底沒有當著拉斐爾的麵說出來。
“我們得救救她！”拉斐爾的手越抓越緊，他們的腦袋幾乎要碰到一塊，“求求你們了！我會付錢的！多少錢都行！”
“……我的天呐。”米拉認命般地歎了口氣，冷冷地說，“如果你要救她，小少爺，那麼在交易達成之前，我們就要動手。”
“你是認真的嗎？”拉維妮婭說，“這裡都是拍賣場的人。”
“但我們隻能趁現在。”米拉說，“出了拍賣場我們連買家是誰都不知道。”
競價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有兩個買家似乎較勁似的輪流舉牌，競價已經快要漲到三萬金鎊，在這個價格下，甚至一般的富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資金。買家似乎也開始覺得吃力了，加價漸漸慢了下來，在幾輪之後，最終的勝利者似乎已經浮出水麵。
“還有人加價嗎？”麵具男人問，“七萬兩千金鎊一次，七萬兩千金鎊兩次……”
“十萬。”
隔間裡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拉維妮婭。
“這位小姐出十萬金鎊！”麵具男人叫起來，“還有加價的嗎！”
那位出價七萬多金鎊的買家似乎心有不甘，再次舉牌：“十萬五千。”
“十萬五千一次，十萬……”
“三十萬。”拉維妮婭說，“我還可以加。”
“真是個慷慨的小姐！還有比三十萬更高的嗎？三十萬金鎊一次，三十萬金鎊兩次，三十萬金鎊三次！成交！天呐，恭喜這位小姐！”
“像你說的。”拉維妮婭放下號牌，衝米拉眨眨眼，“至少我們現在知道買家是誰了。”
“我理解你的意思。”米拉歎了口氣，“就是剛才那一下實在有點嚇到我了，感覺這輩子都出不起那麼多錢。”
“事出突然。”拉維妮婭咧咧嘴。
“等等，所以我，我們，是……”拉斐爾想起什麼似的拚命壓低聲音，“是不打算付錢了是嗎？”
“這裡是'灰市場'。”拉維妮婭說，“他們做灰色交易，我們灰吃灰，很公平。”
“其實我也不是付不起，等我給我哥寫封信……”
“等到那時候乾什麼都來不及了。”米拉按住他的肩膀，“現在，小少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給你做。”
“什……什麼？”
“現在，到城門外，找一輛馬車等著我們。”
“我表妹她……”
“你再不快去，你表妹就真的危險了。”
“好，好的！這就去！”
“啊，是你，出手不凡的小姐。”麵具男人在後台接過拉維妮婭手裡的號牌，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真是難忘的，一天……請稍等。”
他轉身從身後的櫃子裡拿出一支鑰匙。
“久等了，小姐。這是'特殊商品'鐐銬的鑰匙。當然，鏈子和鎖都是我們免費贈送的。”
拉維妮婭點點頭，'不經意'地露出錢袋裡金鎊的一角：“我能先驗驗貨嗎？”
“當然，您請隨意。”
她走到籠子前，打開籠門，幾乎是托著金發少女的胳肢窩，把她從籠子裡拖了出來。
“放輕鬆。”她靠在少女的耳邊，飛快地說，“我們是來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