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這時技術科那邊送來了兩位死者的屍檢報告,裡麵夾雜著兩位死者在死亡現場的照片,於是謝靈兒重新把這些證人叫回審訊室,讓他們一一辨認那兩張照片。
第一個是黃大爺,他一口咬定照片上的就是當晚吵架的那對情侶:
“沒問題,錯不了,絕對就是他們倆!你瞧瞧男方臉上這些血道子,都被抓成大花臉了!還有這個女的,瞧瞧這大眼睛,這櫻桃小嘴,就是她!可惜呀,就這麼死了……”
後麵進來的是老李和老孫,老李推說自己沒看清那對情侶的長相:“哎呦,我們當時光顧著下棋呢,我隻是聽他們兩人吵架,沒怎麼抬頭看,更沒記住人家的長相,警察同誌,這事我可幫不上忙!”
老孫則是支支吾吾:“這……那個女的頭發太長了,還總用頭發擋著臉,我就看見幾個背影和側臉,沒看見她的正臉,其實,其實我不知道她長什麼樣。”
剩下的幾位老人有的說照片上的就是那對情侶,有的說沒看清,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們都年齡大了,眼神不太好。
當時離死者最近的劉大勇也無比肯定照片上的就是當晚的那對情侶,這個結果讓謝靈兒很滿意,送走所有人之後,她笑眯眯地整理起桌上的口供:
“證人們大多都說這照片就是那對情侶,看來不會錯了,這案子就是女方殺了男方,然後又畏罪自殺。”
不錯,一切都說得通,桑落在一旁沉默,但真相果真就是這樣嗎?
她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冤】字。
如果那個冤字真的是死者在喊冤,那麼是哪一位死者在喊冤呢?這起案子裡可是有兩名死者。
謝靈兒熟練地整理文件,桑落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通過剛才的錄口供,桑落又加深了對謝靈兒的認識,難怪師父說她很擅長與人溝通,這話不是指她有特殊的審訊技巧,而是指她身上有一種很讓人信任的氣質,這種氣質會讓罪犯和證人在錄口供時更願意敞開心扉。
以往人們對刑警的印象就是嚴肅和冷酷的,謝靈兒則像是一個溫柔有耐心的鄰家姐姐,這會讓原本精神緊繃的證人放鬆下來,如果今天坐在審訊室裡的是不苟言笑的廖隊,恐怕劉大勇根本就不敢開口說話。
屍檢報告就放在桌上,剛才謝靈兒隻取出了裡麵的屍體照片,兩人還沒有仔細看內容,桑落剛拿過來準備看,袁小虎就推開了審訊室的門:
“死者的身份確認了!”
原來上午師父出門是帶著袁小虎去走街串巷確認死者的身份了,他們隨身攜帶了死者的照片供人辨認,一路走訪打聽,好在這是一個小縣城,居民們彼此都認識,很快就確認了死者的身份。
男方叫杜淩風,是本地糧油副食店老板杜春生的兒子,杜淩風原本在市裡讀大學,今年夏天剛畢業,還沒有找工作,回到縣城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他於昨天晚上七點出門,後續便再也沒有回去,家人正在四處打聽他的下落,得到警方散播出去的尋人消息之後,他們便立刻趕到了公安局。
來的是三個人,分彆是杜淩風的爸爸媽媽和妹妹,馬識途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然後就帶他們到停屍間認了屍體,馬識途掀開白布之後,在場的三個人立刻痛哭不已,他們一眼認出這就是杜淩風。
男死者的身份確認了,馬識途便帶著家屬到審訊室詢問起了案發前的情況,由於家屬情緒激動,馬識途不得不一再安撫他們,這也使得詢問的過程格外漫長。
在審訊的過程中,桑落也在一旁負責記錄,馬識途開口問出了第一句話:“你們確認這就是你們的兒子杜淩風?”
坐在椅子上的杜春風和妻子連連點頭,杜春生說:“錯不了,那是我的兒子,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識!他X的,是誰把我兒子害死的?警官,你告訴我是誰乾的,我現在就去把那個人千刀萬剮!”
馬識途簡要地把昨天的案發過程給他們講了一下,杜春風十分錯愕:“是沈雪遙?怎麼可能呢?我兒子堂堂一米八八的大男人,怎麼可能被一個小女生被殺了呢?警官,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杜媽媽也啜泣著補充道:“是啊,雪遙這孩子,前不久我們才見過,她和淩風兩個人感情挺好的,從來沒吵過架,也沒紅過臉,怎麼會突然動刀子呢?警官,你再好好查查,一定是有哪裡搞錯了!”
“當時現場有好幾名目擊證人,大家都看到了是那個女子把刀插進杜淩風的胸膛裡,錯不了,”馬識途耐心地解釋道,由於女方的家屬至今沒有出現,他隻能通過男方家屬來確認女死者的身份,“你們剛才說那個女子叫沈雪遙,你們還知道她的其他信息嗎?”
杜媽媽擦著眼淚:“怎麼會不知道呢?她可是我們未來的兒媳婦呀!她的底細我們全都知道,這個女人和我兒子讀同一個大學,都是中文係的,以前他們兩個都在市裡的青華大學上學,兩個人就是在學校裡認識的,他們從大二開始談戀愛,一直談到大四,談了整整三年。”
“畢業之後我兒子不急著找工作,反而火急火燎地帶著那女人來見我們,說是見完家長之後就要訂婚,那女人長得白白淨淨,舉止很文雅,老家是白雲縣高粱村的,她是家裡獨女,上麵還有一對父母,我瞧著她家底乾淨,是個老實孩子,就答應了下來,淩風他爸也不反對,這事就說定了。”
“那次見麵之後,我們幫兩個孩子在飯店裡訂了一桌子好菜,這樣就算訂婚了,雪遙的父母沒來,她說是農忙,不方便來,等到正式婚禮的時候會來的,我們也就沒當回事,那天吃飯的時候我們還有說有笑的,這這這,誰想到後來會變成這樣呢?”
馬識途總結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們兩人是為什麼發生矛盾?”
杜媽媽攤開雙手:“完全不知道,我如果早知道這個女人會動手殺了我兒子,我早就勸他們分開了,怎麼可能會同意他們結婚呢?老天爺,我真是後悔啊!”
杜春生忿忿不平地說:“矛盾?警官,我告訴你,我們家沒有半點對不起這個沈雪遙,我們全家都對得起她!自從見家長以後,我們事事都順著她,畢竟這是我兒子真心喜歡的人,我隻要我兒子能幸福就好。”
“這個沈雪遙,她訂婚時要金項鏈,金戒指,好,我二話不說給她買了,她說她爸爸媽媽沒辦法過來,我也沒說什麼,她說婚前不能和我們同住,當然,我們家淩風也是個守規矩的孩子,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婚前亂來,所以我就安排她去我們家的老房子裡住,免得她額外花錢租房,這段時間簡直是她要什麼我給什麼,我都這樣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以至於要殺了我兒子?!”
馬識途清了清喉嚨:“先不要激動,根據現場目擊證人的證詞,是你們的兒子先拿起刀子試圖殺人,沈雪遙才奪刀反擊的,根據兩人現場的對話來看,是杜淩風一直在生沈雪遙的氣,你們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嗎?”
杜春生滿臉不屑:“我兒子會去主動殺了她?一定是那個證人放屁!讓我知道證人是誰,我非撕了他的嘴不可!兩位警官,你們是不知道我兒子有多愛那個沈雪遙,大學期間他給我們往家裡寫信,信裡寫的全都是那個女人,他對沈雪遙,簡直是捧在手裡怕曬了,含在口裡怕化了,凡是沈雪遙說的話,他百依百順,沒有一句不從的!”
“而且,大學期間我兒子還為她花了不少錢!”杜春生握緊拳頭,“我做糧油生意,家裡還算富裕,對淩風那孩子也大方,尤其是知道他戀愛之後,我每個月給他寄雙倍的生活費,其中大多數他都花在了那女人身上,警官,你說說,他這麼愛她,怎麼可能會殺了她呢?”
聽到這裡,杜媽媽忽然愣住了,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偷偷拉住杜春生的衣角,眼神有些猶豫,馬識途捕捉到這個細節,立刻說道:
“有什麼線索一定要說出來,多一分線索都有利於我們破案。”
杜媽媽小聲說:“孩子他爸,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麼回事,就在這案子發生前幾天的時候,淩風有一天晚上高高興興地出去了,說是要給雪遙一個驚喜,結果他一直到後半夜才回來,我擔心他,就一直在沙發上等他,等他回來,我還沒開口問,他就先哭了。”
“他說他看透了雪遙的真麵目,這個雪遙就是個騙子,是個變態,他想取消婚禮,不要和雪遙結婚了,我問他為什麼,但他什麼也不說,隻是一味地埋著頭哭,哭了一整夜呢!”
杜春生勃然大怒:“有這樣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杜媽媽哀怨地說:“哎呦,我當時隻以為是小情侶吵架呢,這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不吵架的?你當時在外地進貨,忙得腳不沾地,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我想著就不用拿這種小事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