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1 / 1)

“不。”鬼臉狂徒搖頭,“我殺他們,是因為他們家的小娘子救了我。”

蕭許兩人都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世人總以為救了人就會有好報,我就偏要打破他們這種幻想!你知道嗎?他們臨死前絕望而不可置信的表情真是好看極了!”鬼臉狂徒的語氣愈發亢奮,幾近瘋魔。

許妙儀內心震撼無比,除了狠狠罵上一句“瘋子”,再說不出彆的話來。

蕭韞指著地上的屍體,又問:“那他呢?”

“他是自己送上門來的,”鬼臉狂徒淡淡道,“他打擾到我休息了,我殺了他不是很正常嗎?”

“瘋子。”蕭韞也忍不住罵道。

“問完了嗎?問完了就受死吧!”鬼臉狂徒說著,揮舞陌刀,猛然朝兩人撲來。

疾勁的刀風撲麵而來,幾乎是頃刻之間,鬼臉狂徒就逼至二人麵前,手中陌刀做橫劈之勢。

蕭許兩人大驚,趕忙往兩邊閃去。

鬼臉狂徒本是從左往右劈,於是順勢腳下一蹬,借力朝右邊的蕭韞疾衝而去。

寒光再度驟至麵前,蕭韞連忙抬劍格擋,被巨大的衝擊力生生逼退數步,連虎口都在微微發麻。

緊接著,鬼臉狂徒突然自蕭韞眼簾消失。

“小心!”對麵的許妙儀高聲叫道,同時朝蕭韞方甩出幾枚飛鏢。

蕭韞看清飛鏢路徑,也感受到了背後襲來的寒意,於是連忙以劍撐地,整個人借力騰空而起。

他本想後空翻到鬼臉狂徒身後,讓鬼臉狂徒撲空的同時受飛鏢一擊。

然而沒想到的是,鬼臉狂徒反應更快,瞬息之間便消失不見,而蕭韞則成了飛鏢的靶子。他大驚,趕忙後仰。

與此同時,背後襲來一陣刀風。前有飛鏢,後有陌刀,蕭韞一時間進退維穀。

好在,許妙儀此時已經飛奔而至,持劍將準備偷襲蕭韞的鬼臉狂徒逼退兩步。

蕭韞得到片刻喘息,迅速抬手朝空中發射一枚鳴鏑,朗聲道:“我的屬下很快就會來,你縱使武功蓋世,恐怕也經不起圍攻吧?!”

鬼臉狂徒“嗬嗬”笑了幾聲,道:“你們的武功的確不錯,比我想象中好上不少。剛好,我就喜歡挑戰有難度的。在援兵到來之前殺了你們,足矣!”說罷,他再度揮刀衝了過來。

蕭許兩人都明白,鬼臉狂徒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遠在他們之上,且暗器運用自如,招數詭譎,他們無法與之正麵交鋒。

於是兩人不約而同地采取迂回戰術,以閃避為主,企圖叫這鬼臉狂徒耗儘力氣。誰知這麼糾纏了半刻鐘,鬼臉狂徒非但沒有疲憊的趨勢,反而愈戰愈勇,強行逼著他們正麵對敵。

兩人硬著頭皮和他打,沒出片刻,身上就遍布大小傷痕。

許妙儀如今這幅身體的先天素質本就不大好,此時外傷內傷疊加在一起,叫她頭腦嗡鳴,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

簌簌破空聲響起,是鬼臉狂徒的陌刀豎劈而下。蕭許兩人咬緊牙關,共同豎劍抵擋。三把兵器相撞,發出“鏗”的清脆一聲,同時擦出點點火花。

仿佛泰山壓頂,許妙儀的臂膀緊繃得發痛,甚至還不住地微微打顫。身體已經超出了承受極限,全憑她頑強的意誌力支撐著。

一旁的蕭韞也明顯精疲力儘,他咬緊牙關,自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再……撐……一會兒……”

鬼臉狂徒並不急於將兩人一擊斃命,而是緩緩地加大力道,像是在玩弄獵物。

看著陌刀上的寒光一點一點地貼近麵龐,許妙儀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格外漫長。

煎熬。

就在這生死存亡之際,夜風送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蕭韞扯了扯唇角,道:“閣下是已經準備與某同歸於儘了嗎?”

鬼臉狂徒冷笑一聲,惡狠狠道了一句“我們還會再見的”後,抽身脫戰,頃刻間便無影無蹤了,如同鬼魅。

許妙儀嘔出一口血來,脫力半跪在地,全憑立著的劍支撐。

蕭韞扶住一旁的土牆,默默將口中的血咽下,隨後看向許妙儀,啞聲關切道:“許兄還好嗎?”

“放心,死不了。”許妙儀回答的聲音有氣無力。

蕭韞不禁目露擔憂:“還站得起來嗎?”

“當然。”許妙儀好強,不願意承認自己傷勢比蕭韞重,咬緊牙關,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回視蕭韞。

遍體鱗傷、狼狽不堪的兩人四目相對,竟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此時夜色中已經顯現出幾道人影,蕭韞認出那是自己的下屬,問許妙儀:“待會兒去某的宅院暫作安頓,如何?”

許妙儀明白,目前來說,蕭韞的宅院不僅有諸多侍衛守護,並且還能提供醫療服務,是最好的去處。於是她點點頭,道:“多謝。”

蕭韞揶揄道:“真是沒想到,兜兜轉轉,許兄還是要進某這‘龍潭虎穴’了。”

許妙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兒道:“省點力氣吧你。”

最先來到蕭韞身邊的是李梧。李梧看清蕭韞形容,不禁大驚失色,忙問:“郎君,我們從看見信號到趕來,一共隻花了不到一刻鐘。是什麼人能在一刻鐘之內將您傷成這樣?”

竟然隻過去了一刻鐘?

蕭韞眸色沉沉,擺了擺手,道:“去尋輛馬車,其餘的回去再說。”

“是。”李梧領命離去。其餘侍衛留在原地。

其中一個侍衛上前道:“郎君,讓屬下為您止血吧。”

為了更好應對執行任務時的困難與挑戰,蕭韞的屬下都會學習一些醫術,尤其是對傷口的應急處理。

蕭韞頷首,正欲讓另一個下屬為許妙儀上藥,餘光便察覺到身旁的人影晃了兩晃,緊接著便向後傾去。

蕭韞大驚,連忙伸手去接,順勢摟著她坐了下去,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急切地對下屬道:“藥!”

下屬一怔,隨後快速遞出一枚丹藥。

蕭韞接過並將其喂進許妙儀口中,隨後將她抱起來放靠在牆邊,動作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小心翼翼。

“給她也處理一下。”蕭韞吩咐罷,在許妙儀身旁不遠處坐下。

兩個侍衛領命,分彆上前來為蕭許二人處理傷口。

過程中,蕭韞百無聊賴,鬼神神差般盯著指尖發呆。

這兩個指頭方才喂她吃過藥,觸碰到了她的唇。

當時情況緊急,他沒顧忌太多,如今回想起來,不知怎的,竟覺其餘所有觸感都被抽離,唯餘她唇上那抹柔軟的滾燙。

他緩緩蜷縮起指尖,最終緊握成拳。

……

再次有意識時,許妙儀的鼻腔被苦澀的藥味填滿。溫度適宜,身下是柔軟的大床。她勉力睜開眼,首先看見的是繡著繁複花紋的羅帳頂。

“娘子您醒了!”一道陌生的女聲傳來,飽含驚喜。

許妙儀側頭看去,隻見床邊坐著一個穿藍白襦裙、梳雙髻的年輕女子,手上拿著帕子,正滿臉欣喜地看著自己。

“你是誰?這是哪兒?”許妙儀喉嚨乾澀,聲音因而無比嘶啞。錦被下,她的身體悄然緊繃。

女子道:“這是蕭禦史的宅院,我是禦史派來伺候您的,您叫我青青就好。”

許妙儀鬆了一口氣,又努力彎起唇角,道:“謝謝你照顧我。”

青青受寵若驚,忙道:“娘子不必客氣,這是奴婢的本分。”說著,她站起身來,“既然娘子醒了,奴婢這就去請郎中為您複診。”

不多時,青青領著一個中年郎中來了。郎中為許妙儀把過脈,叉手道:“恭喜娘子,娘子已無大礙。”接著又叮囑道,“娘子多處筋脈受損,最近一個月不要有劇烈運動。”

許妙儀頷首應下,心中卻生出擔憂與沮喪的情緒:萬一恢複太慢,影響到以後的計劃怎麼辦?

青青送郎中離開後不久,外間傳來恭敬的行禮聲:“郎君。”

透過屏風,許妙儀看見一道頎長的影子走了進來,在椅子上坐下。

“感覺如何了?”是蕭韞的聲音。

“好多了。”許妙儀答道,拱手朝蕭韞一拜,“多謝蕭兄相助。”

蕭韞道:“這兩日先在這裡住下吧。如今你我傷情不穩,若是那鬼臉狂徒卷土重來,我們二人難以招架。”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們有傷在身,和藍家交代也不難。”

許妙儀覺得有理,點頭應道:“好。”

蕭韞又道:“我已將鬼臉狂徒的體態特征告知公廨,他們會加緊排查。”

許妙儀忍不住麵露憂色:“那人瘋瘋癲癲、心狠手辣,偏生又武功高強,實在是棘手得很。趙家貪腐,青州的官兵素質並不高,恐怕……”

“放心,我會讓下屬去幫忙的。”蕭韞寬慰道。

許妙儀這才鬆了一口氣,又猶豫著問道:“你……的傷勢如何?”

蕭韞聲音含笑:“應當是比許兄要好上一點。”

許妙儀:“……”

早知道不問他了。

許妙儀抿了抿唇,又道:“這幾天的醫藥費、住宿費、夥食費,我都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蕭韞頗感意外,道:“不必見外,某不差這點錢,就當是與許兄交朋友了。”

“就算是朋友也得還,這是我的原則。”許妙儀堅持。

蕭韞無奈,道了一聲“行”,起身往外走:“許兄先休息著吧,某不叨擾了。”

*

許妙儀不是個閒得住的人,第二天就堅持要出去曬太陽。

青青拗不過許妙儀,隻能扶著她出門。

許妙儀雖然筋脈受損,但基本行動還是沒問題的,隻是速度慢上許多。她由青青攙扶著來到一處小花園,在露天的石凳上坐下,仰頭感受溫暖的陽光。

倏地,她捕捉到了一絲輕微的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