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柄(1 / 1)

磨盤悠悠轉動,豆子的醇香飄溢在著漫著初雪的清晨裡。

曲紅葙在睡夢中,都能夢到在做皮影戲,冷風從門縫窗縫中溜進來,被冷醒不是一次了,哀怨地坐起來,卻又被一隻青筋暴起的手給攬了回來。

溫熱的手掌搭在小腹上,他還沉浸在昨晚甜蜜的互動中,唇角的弧度很難壓下去,懶懶的聲音傳來,“陪我再躺會。”

曲紅葙掙脫開他的手,又伸過來,抓著手腕,輕聲喝著,“你還……”

“你又鬨什麼?有本事到爹娘麵前說,老在我麵前嘟囔嘟囔什麼? ”

這一句怒吼穿過牆壁門縫。

白擇聲立時睜開眼睛,急忙撐著坐起來,穿衣裳速度很快。

想和曲紅葙溫存的氛圍被打破,他心情低沉,穿好衣裳之後,低聲和曲紅葙說著,“你躺著,彆起來。”

曲紅葙看他匆匆下樓,忙提醒道:“你小心點。”

“好。”

曲紅葙不知怎地,坐不住,起身穿衣,前往窗戶旁,透開一條細縫往外瞧。

院子裡落滿了厚厚一層雪,清晰的鞋印子,貓爪印。

這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曲紅葙心裡煩躁的很。

北院也傳來孩童的啼哭。

曲紅葙披上鬥篷,往樓下走,向北院而去。

門虛掩著,弱弱的孩童啼哭,和風聲混合在一起,讓人揪心非常。

曲紅葙輕敲了門,哄孩子的聲線驟然停住,門從裡麵打開,門縫中露出一張可愛的麵龐,眼神卻很是憂鬱。

“嬸娘。”白東旭低低的,已然沒了之前的活潑。

他目光呆呆的,走到床榻前,安安靜靜地站在那,看著娘親哄哭了小半宿的妹妹。

才一個晚上,王紅英就憔悴了不少,眼窩發青,眼裡布滿血絲,怯懦地看著曲紅葙。

曲紅葙上前,柔聲道,“大嫂,給我,我來哄她。”

接過溫暖的繈褓,瞧著裡麵粉雕玉琢的孩子,溫柔的笑意染上眉稍,坐於榻前的圓凳上,低眸看她,看她還嚶嚶地啼哭,望向王紅英,“大嫂,可換過褯子了?”

“換過了。”王紅英頷首,聲線沙啞,“也喂過奶了。”

“還是哭。”她抬起手背抹掉眼淚,還是保持著微笑。

外麵的爭吵聲音不斷,鑽了王紅英滿耳朵,一聽到那些話,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曲紅葙輕輕地拍打著懷中的繈褓,看著王紅英這樣,也是揪心,懷中的孩子還是啼哭不止。

忙站起來,步子緩慢地踱步,耐心地哄著,也思忖著書中的劇情。

繈褓中的孩子不哭了,曲紅葙坐下,才注意到王紅英滿是淚光的雙目一直盯著自己。

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王紅英揪著的心才放下來,露出一絲笑意,“謝謝弟妹。”

曲紅葙微微搖頭,唇角上揚:“客氣了。”

此時靜下心來,外麵的聲音溜進耳朵,曲紅葙將繈褓放到王紅英的身旁,壓低聲音,“我去看看。”

“彆去。”王紅英忙勸道,“她潑辣,怕傷著你。”

“沒事。”曲紅葙知道王紅英的為人,溫和地笑著,“總得有人當惡人。”

打開門,頭上落下不少的白雪。

曲紅葙大步走過去,聽見莊竹芳的低泣,白嘉承在邊上更唉聲歎氣。

莊竹芳因為分家早,她心裡不平衡,才想和老娘求取經驗。

曲紅葙被這樣的借口給震驚,在書裡,和白擇聲的前世記憶中,可不是因為這些。

還真是有些被小全的操作給秀到了,分不分家,都有爭吵的借口。

借口還那麼地奇葩,都無法說出口。

正廳中,袁嬋環視站在麵前的兒子兒媳,微微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瞧著還要爭論的莊竹芳,語重心長,“今日,是你們成親的第四天,就鬨得不安寧。”

莊竹芳癟嘴,不耐煩地懟回去,“還不是因為你們不尊重我。”

袁嬋沉著一張臉,耐著性子回,“哪要怎樣才算是尊重你呢?”

莊竹芳剛要講話,就見一直坐著的白誌寅起身,邁了兩步往前,看他似笑非笑,不禁皺著眉頭。

白誌寅輕拍袁嬋的胳膊,聲音溫和地問,“弟妹就為這點事情找茬,折騰嘉承,可曾想過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白嘉承很是感激地看著白誌寅,不知不覺間,步子慢慢地往他那邊挪。

莊竹芳看見突然倒戈的白嘉承,一想到和他說了那麼多的話,就覺得他跟自己不是一夥的,問出的來的聲都輕了很多,“你為什麼站那邊去?”

白嘉承扣扣腦門,很是為難地說,“我和你說很多次了,分家沒什麼不好。”

害怕看見莊竹芳的眼淚,立即低下頭去,可也沒多久,他又邁著步子走到她身邊去,低聲哄她。

“好了,好了,嶽母嶽父說的那些的伎倆就不要用在這裡了,彆傷了和氣。”

白誌寅適時地出聲,“分家是我提出來的,弟妹若是還有什麼想法,就找我,沒必要找公婆撒氣,也彆找你大嫂和三嫂。”

“既然分家,就要過好自己的小生活。”

莊竹芳竟詫異了片刻,抬眸去看白誌寅。

白誌寅輕輕一笑,說出一句,“把藏在大門口的吸運符挖出來,這一招,對白家沒什麼用。”

“反倒是——”白誌寅笑裡藏刀,“莊家會受其害。”

白誌寅麵色猛然冷下來,說話聲線都沉了許多,“若你還是聽信娘家給你的那些好話,彆怪我不客氣。”

吸運符?這三個字,一下子就炸進了在場的人耳朵裡。

白雲杉音量很高,麵上滿是驚懼,“家裡埋了那害人的東西?”

就連白擇聲都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曲紅葙。

曲紅葙早已經做好了當惡人的準備,可沒想到,白誌寅會有這一出,也壓根沒想到白誌寅會知道得這麼透徹,細枝末節都拿捏得穩穩當當。

莊竹芳往後退兩步,差點摔倒,緩和了好一會兒才站穩腳跟。

她眉頭緊皺,眼裡滿是惶恐,卻質問道,“你偷看我?”

白誌寅往前站一步,音色沉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弟妹,今日,我能好好地跟你在這裡掰扯,下次,可就沒那麼好脾氣了。”

他也不管在場的人都是什麼表情,轉身,望向白雲杉和袁嬋,聲音和軟,“爹,娘,給我把鐵鍬。”

白雲杉還木木地,一時之間還沒有從吸運符那裡緩過來,沒說話,先邁一步出去了。

白擇聲默默地,跟著出去,他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會有?這和前世的軌跡又差了十萬八千裡。

曲紅葙上下打量著白誌寅,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可大量的眼神還沒有收回,就被白誌寅抓了個正著,勉強地笑笑。

這麼不顧情麵地指責出來,還真的是有些瘋狂。

白闃安抬手輕輕地拍了一下白嘉承的肩膀,歎了一聲,卻不知說什麼。

白嘉承沒敢看白闃安,麵上沒半點好氣色,歪著腦袋去看莊竹芳。

看著莊竹芳很是緊張的模樣,眼神閃躲,剛才的那一番囂張地氣焰已泄了下去。

不禁真的後怕起來,若要挖出那害人的吸運符,會有怎樣的後果。

這可比嶽父嶽母說的那些伎倆殺傷力還要大。

院子裡落滿厚厚的白雪,曲紅葙站在門口,沒敢往前走,看見他們兄弟幾個跟隨過去。

白誌寅很精確地找到了院子大門底下埋藏的吸運符,看白擇聲親自上手挖,以他受傷還沒有痊愈為借口,接過了他手上的鐵鍬。

吸運符這個東西,信呢,則有,不信,則什麼不會發生。

可,白雲杉曾經被這個東西給整得有了心理陰影,實在是沒有想到親家會做出這麼陰損的事情來。

幾鐵鍬下去,翻開臟雪和泥土,在濕潤的泥土中,看到了由布包著的物品。

白雲杉上前彎腰拿起來,也不顧上滿沾染著的泥土,翻開折疊的布包,心驚膽戰地打開,看到了裡麵的符。

刺眼的朱砂,醒目的黃色,還有那如鬼畫的筆跡。

白雲杉下巴顫抖,將很是燙手的符紙遞到袁嬋麵前,“這這這……”

在這長時間裡,沒有說一句話,望著莊竹芳,則是長長地歎口氣,“哎。”

莊竹芳吞咽一口唾沫,眼裡流出淚水,泄氣地般回,“這是,我爹叫我這麼做的。”

“為何?”白雲杉滿眼失望,把符紙遞給她,“你是怎麼拿進這院子的,就怎麼拿回去吧。”

莊竹芳哪裡還敢接,可看見這一雙雙狠戾的眼睛,容不得她敢拒絕,忙伸手接過來,啜泣道,“我這都是聽了我爹娘的話,我……”

“行了。”白雲杉擺手,已經不想再聽這些,臉色沉著,嚴肅地看著她,著重思考之後,念及嘉承,沒有把話說得太重:“從今往後,你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莫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莊竹芳麵上滿是羞愧,原以為白雲杉這樣說著,就是不和她計較,心才剛放鬆一些,耳邊突然想起來一個透著諷刺的聲音。

“你不妨再回去一趟,看看你家人對你的態度是否有轉變?”

她抬眸,眸中滿是瑩瑩的淚光,和疑問,心中同時也在想這個問題,爹娘兄長對她都是很不錯的,什麼都緊著她,從未對她有過苛責和謾罵。

白誌寅輕蔑地笑著,將莊竹芳的所有神情都收進眼底,唇角上揚,回頭看著正白雲杉和袁嬋,給予寬慰道,“爹,娘,有些餓了,早飯吃些什麼?”

僵硬的氛圍都緩和了些,袁嬋倏然地咳嗽一聲,望向白誌寅的目光都有些奇怪,隻是沒有捅破,順著他的話往下講,“吃點豆花吧,去外麵買些油餅。”

白闃安往前站一步,聲音還是悶悶的:“油餅我去買。”

袁嬋驚疑的目光仍舊沒能從白誌寅的身上收回來,還是白擇聲過來,輕輕地碰了她的胳膊,輕聲提醒,“娘,今天多虧二哥了。”

袁嬋緊緊地咬著牙齒,頷首笑道:“是啊。”

笑意收斂,輕飄飄地望向白嘉承和莊竹芳,斟酌言語,“嘉承,娘多嘴一句,現在你們不宜搬出,以等穩定了才搬,不然又出些什麼事情,隔得遠,我們也不能及時出麵。”

莊竹芳頭皮麻麻的,什麼都聽不進去,木訥地看著袁嬋。

袁嬋眼神撇過莊竹芳,又說道:“今日之後,你有什麼想法,來和我商量,不要和嘉承鬨,他和你一樣,年紀輕輕,拿不住事。”

白誌寅插了一句:“聽人勸,吃飽飯。”

袁嬋險些差點咬到了舌頭,不經意間瞪了他一眼,對莊竹芳說,“時辰不早了,該吃早飯,你彆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