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1(1 / 1)

南方有雪 今稚 4940 字 3個月前

天氣越來越冷,日短夜長。

雪枝自從製定“計劃”後,穿衣打扮越發講究生活情調。下班後再忙再累都堅持洗一洗泡一泡,利用有限條件美容保養、練習形體,溫習賀西樓教的英語,翻閱他幫忙整理好的chinoiserie在時尚領域方麵的資料。

晚上睡得晚,早上趕著上班,時間緊張。寒風吹得鼻尖發紅。

賀西樓擔心不已,又是遞熱咖啡,又是調高空調,“大小姐。你這也太美麗凍人了。小心感冒。”

雪枝捧著熱氣騰騰的金邊咖啡杯滿不在乎:“沒事。我早就凍習慣了。”

賀西樓眼神既震驚又心疼,握著她的手輕聲歎氣:“這事可不能習慣。南方冬天又冷又乾燥,還時不時變成沙漠濕度。對女孩子身體影響很大,得多補補。”

他隻是旅居在上海,年紀又小,雪枝不想他總是又破費又麻煩,下意識推辭到:“不用的……”

賀西樓笑著摸摸她頭發,“傻不傻?跟我客氣什麼?趁熱把這盅花膠燉牛乳吃了。特意叫人幫忙燉好送過來的。不夠甜的話這兒有桂花糖漿。”

款款溫情,衝淡平和、細密綿長。薄紗掩映的玻璃窗外,遠天飄過大朵大朵凍雲。仿佛隨時會降下碎雪模糊他星辰墜入的眼睛。

雪枝扯了扯他衣領,“你頭低一些。”

賀西樓俯身:“怎麼了?”

雪枝迅速仰頭親了他一口,快樂的笑起來:“好甜。甜到要打胰島素。”

賀西樓笑了聲,手指托著她的脖頸,垂下眼簾慢慢的、慢慢的湊近,輕輕啄了啄唇瓣。並試探著加深力度,直至難舍難分,輾轉纏綿,熱烈地交換呼吸和心跳。

這感覺真的很溫暖、很安心。雪枝嗅著他皮膚上、襯衣上清新的木質香,生出些許淡淡的留戀。

賀西樓趁機攬著她的腰,肩並肩挨著坐。

雪枝默默攪動湯匙,金光蕩漾,碗裡清淺的漣漪一時起,一時止,賀西樓溫柔清澈的眉眼漸漸變得極其明晰。

日影緩緩移動,生活淡淡地繼續。

賀西樓的奶奶聽說上海天氣乾燥,叫家中保姆打越洋電話指導酒店廚師煲湯。蓮子銀耳羹,陳皮蜜糖雞湯,靈芝蜜棗排骨湯,羊肚菌海參紅棗水鴨湯……一道道,用料金貴,火候講究。

錢到位,彆說燉一砂鍋靚湯了,燉頭牛都行。

客房部開完例會後,趙經理叫住雪枝:“王總讓你幫忙問問719客人,想喝什麼湯。”

王總是酒店的分管領導。雪枝震驚了下,取笑賀西樓:“大少爺,王總托我請示您,您最近想喝什麼湯……”

賀西樓嚴肅地沉吟片刻,忽然長籲短歎:“唉。本少爺最近皮膚都變粗糙了,就燉些安神益氣美容養顏的吧。”

雪枝被逗得樂不可支。

可湯燉好後,賀西樓又嫌棄喝湯麻煩,一口也不喝,全端給雪枝。還幫忙打包,“給妹妹也帶點。”

整隻小雞、乳鴿什麼的,雖然份量不多,但縈之三班倒,偶爾能碰到一起吃飯。以南和舅媽班次原因,基本碰不到一起吃飯。

因此,含之宛之吃的精力充沛,成天鬨騰。都沒那麼怕冷了。

雪枝則被滋潤得氣血旺盛,養出綢緞皮膚,絲質長發。搭配珍珠耳釘,自己做的經典款質感衣裙和鞋襪,形象十分大方明媚,無論走到哪裡都容光煥發,閃耀人群。

領班張莉半開玩笑地告訴她:“和你站在一起,上麵的領導每次都要認錯領班。”

“人靠衣裝。有看中的嗎?一起買會便宜點。”

“你忙得過來嗎?”

年輕未婚女同事多少有點積蓄,百貨商店進口洋裝買不起,找裁縫的加工費還是出的起的。雪枝乾脆讓大家湊一湊,一起做可以便宜點。一湊,就湊了七八件。連莉蓮都不計前嫌,眼巴巴的跑來問:“那個,最近你臉上擦了什麼護膚品?”

男同事倒是不太敢搭訕,主要來套近乎的是旅客。

七樓城市套間有個做紡織外貿的旅客,叫周日暮,三十許年紀。昨天請雪枝幫忙買《上海服飾》,今天請雪枝幫忙買《銀幕天地》。

雪枝一律打電話叫前台送過去。

周日暮尋到樓層服務站,“邵小姐,我在上海人生地不熟,辦事不方便。能不能留個可以聯係到你的電話?不會叫你白幫忙。”

雪枝淡淡的拒絕:“不好意思,我家裡沒有電話。”

周日暮急忙遞上預先準備好的紙筆:“那你寫個聯係地址,回頭我服裝廠辦起來,可以寫信給你。”

“周總要辦服裝廠?”雪枝這才接過紙筆,低頭寫了單位的地址。

周日暮滿臉笑容,手搭在服務台上,挨得很近,“是。聽說你擅長服裝設計。所以想交個朋友。”

賀西樓外出辦事回來,撞見這一幕,頓時眉頭緊蹙,雙眸寒星閃爍,聲音肅殺:“你離她遠點。”

周日暮一身美式權利套裝,回眸的睨賀西樓一眼,撇嘴挑了挑眉。轉過去麵對雪枝時,又是一副笑臉,“邵小姐,這位是你的弟弟?”

雪枝沒發現賀西樓表情不對,上前拉著賀西樓,笑著介紹到:“是弟弟。也是朋友。”

周日暮伸手溫聲問候:“你好。”

賀西樓當周日暮是空氣。強行和雪枝十指交扣。

周日暮風度翩翩的攤攤手,同雪枝講:“看來你弟弟現在心情不太好,正在鬨情緒。”

雪枝尷尬地笑笑,偷偷掐賀西樓掌心。

賀西樓表情更冷了,拽著雪枝的手腕回到719。門都來不及關,直接扣著後腦勺吻下去。

凶巴巴的,咬得她很痛。雪枝喘不過氣,用力推他。

賀西樓失落地鬆開,垂下眼簾自嘲的輕笑了一聲,表情很是傷心:“弟弟?朋友?你就這麼在意他?”

雪枝愣在原地,“誰?我哪有?”

賀西樓趁機重新抱住她,把頭擱在她肩膀上,語氣持續低落:“你有。你不讓親。不讓抱。也不承認我是你男朋友。”

他一米八幾的個子,很大一隻,能把她整個人罩住,實在重的很。雪枝被壓的無法思考,直愣愣地講:“可你也沒說我是你女朋友。”

話音剛落,賀西樓立刻順杆子熱烈地親吻她耳垂、頸側,臉頰,唇瓣,並撬開她,撫摸她,喊她寶貝。

雪枝根本招架不住。不由自主地抱緊他,沉溺在一片潮濕、纏丶綿的木質香裡。

晚上回到家後,渾身酸軟,腿一直打顫。

舅媽調班休息,起來喝水碰到她,一眼看出端倪:“他送你回來的?聽舅媽一句勸。他香港人,現在隻是放假來旅遊,遲早要回美國繼續讀書奔赴大好前程。到時候哪裡還想得起你。”

雪枝什麼也聽不進去,耳畔幻覺似的縈繞著他灼熱的呼吸,溫柔的低丿喘:“彆怕。我不會亂來的。”

他確實沒有亂來。但蹭破皮了。也腫了。腿丿心火辣辣的疼。

他表麵溫柔明朗、清新單純,骨子裡其實非常強勢、執拗,什麼都懂。

為此,雪枝一整晚都睡不好。半夢半醒間,屢次把被子當做他的懷抱。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含之搖醒:“他來接你了。”

雪枝頓時清醒,衝到走廊探頭一看,車大刺刺地停在樓下,賀西樓穿得清爽簡潔,矜貴脫俗,正鶴立雞群地站在香樟樹下等她。

這一幕,引起整棟樓圍觀。

雪枝顧不上害臊,急急忙忙收拾好,在舅媽複雜的眼神中跑下樓:“小西,你怎麼來了?”

賀西樓滿眼笑意,無視周圍鄰居驚詫的目光,張開雙臂將她抱了個滿懷:“來接女朋友啊。”

從此,賀西樓以接送為名,堂而皇之地介入了她的生活。和她一起成為焦點和談資。

日子過得飛快。天氣漸冷,上海早上開始起冬霧。雪枝之前幫同事做的衣裳交付亮相後,褒貶都有。

開完早會,趙經理私下問,“我有個朋友,托付我問你,能不能照著日本雜誌上的款式來。”

雪枝心花怒放,“沒問題。我學過,看圖打版製版是基本功。”

趙經理講:“那我給你多介紹幾個。”

隔壁部門的同事肖穎,明明天天穿出來招搖過市。一旦有人問哪買的,嘴裡立刻嫌七嫌八一通抱怨,死活不告訴。

這也算了。偏偏私下還要跟雪枝請功勞:“我衣裳都去百貨商店買的。看在同事份上才讓你賺這筆鈔票的。有人問我還給你做宣傳。下次記得給我便宜點。”

雪枝笑笑,懶得搭理。隻想趕緊到719多陪陪賀西樓,免得他又生氣。

最實在的是早餐店的阿嫂。深夜登門介紹生意還要特意拎了幾條鱗細眼白、脂肪肥嫩的野生香魚。

雪枝頂著厚厚一層麵霜打開門請她進來坐。

“太晚了,還是不坐了。”阿嫂把一兜魚掛在牆上,然後抖開一塊銀光流轉的布料,“我朋友有塊日本買的正絹想改旗袍,她脖子比較短,比較粗,不想做傳統的款式,下個月就要穿,時間比較急。請你幫忙想想辦法。”

正絹麵料昂貴,雪枝當麵重新量了尺寸才收下,隨手拿起一支鉛筆,在舊報紙上畫了個草圖遞阿嫂:“她是不是比較豐滿?個子也不高?是的話,做這種無領寬鬆的款就好。”

阿嫂拿起報紙看了看,“行,就這麼做吧。”

雪枝提醒:“不用給她商量商量?”

“不用。我連她喜歡什麼樣的內褲都知道。”阿嫂搖搖頭,拿著報紙走了。

雪枝把魚養在了床底下。野生香魚沒有魚腥味,通體散發青瓜、西瓜的香味,是台州灣水流鹹淡交彙處才有。非常難得。

宛之已經睡了,家裡其他人沒在。含之蹲在地上看著香魚問到:“姐,這魚是要等舅媽他們回來一起吃嗎?”

馮小姐擅長旗袍洋服,愛吃魚。雪枝摸摸含之的頭發,“不是。這魚我有另外的用途。”

清晨,雪枝早起盤好頭發,換上新裁的金扣黑絲絨長款棉服,一身黑的搭配。出門時拎了兩個文旦,兩條香魚,帶了自己畫的改良旗袍款式。

盤發利落端莊,長款金扣黑絲絨棉服簡約大方,典雅華貴。耳墜兩粒便宜淡水珠,非常搶眼。下樓途中回頭率超高。但大家見識過縈之姐妹倆的利害,又知道賀西樓天天開小轎車接送,已經沒人當麵敢陰陽怪氣,更不敢吹口哨。

一樓有群阿姨在樓梯下烤火避風講鹹淡。

之前發表“漂亮無用論”的婁阿姨又在講背後話:“找個年紀小三歲的男朋友,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

其他人聽得頻頻點頭。

雪枝停住腳步,揚聲問到:“我賺錢就是為了讓自己穿的漂亮活得漂亮,婁阿姨你有意見?”

講人壞話被抓個正著,場麵頓時有些尷尬。

婁阿姨眼神閃躲,強撐著嘴硬:“漂亮又不能當飯吃。”

雪枝微微一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怎麼能隻為吃飯而活?阿姨難道不想變漂亮嗎?阿姨難道不想穿漂亮衣裳嗎?阿姨難道不想找高大英俊年輕優質男朋友嗎?”

婁阿姨被懟的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

領頭的阿姨嗑著瓜子,嘖嘖兩聲:“真是牙尖嘴利好口才,她講一句你講十句。”

雪枝歎氣到:“沒辦法呀。裝聾作啞不是我的作風。而且我這人從小不擅長忍氣吞聲。建議不要對我的錢和我的人生有太多占有欲,容易氣大傷身。”

其他阿姨爺叔張大嘴巴,滿臉震驚地看向雪枝。

一傳十,十傳百,慢慢的遠近都知道了霓虹公寓住著個資本家大小姐,漂亮,高傲,目中無人,嘴皮子利害得不得了,是個懟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