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3(1 / 1)

我不是冥神 棄岸 4301 字 3個月前

鄭府內,鄭老爺正在翹首以盼:“仙師當真這麼快就來?”

管家頷首道:“老爺放心!清虛觀仙師一貫重諾,說正午前後到,一定就能到。”

鄭老爺點點頭,管家又說:“老爺這下終於可以放心了。清虛觀威望極高,不僅得百姓擁護信任,連皇室的祭天大事,都會請清虛觀的仙師來鎮場呢!”

鄭老爺道:“我自是相信清虛觀的。隻是他們超脫俗事,沒想到隻是一封拜帖,就把人請來了。”

管家道:“趕巧了!恰好齊仙師就在隔壁容山,咱們當成天大的難事,可對人家仙師來說,或許隻是舉手之勞罷了!”

鄭老爺問:“這位齊仙師,就是欽天監想請去的那位嗎?”

管家道:“正是呢老爺!齊仙師天資出眾,十幾歲就捉過大妖厲鬼。欽天監本想請他去任職,結果清虛觀說,這位齊仙師日後還要擔起清虛觀,實在無暇分身,就這麼給婉拒了!”

鄭老爺連忙整理衣著:“這麼說,齊仙師可就是清虛觀的未來掌教,咱們可千萬不能怠慢了!叫人取明前最新的龍井來!你再去看看午飯,叫廚房備好了,等仙師到了便上菜,切勿耽擱!”

管家剛去不久,門房便恭恭敬敬迎來齊昭陽。

他年紀尚輕,看起來不過二十二三歲的模樣,月白色素衣上並無過多配飾,卻依舊透出一股非凡的氣度,沉穩規矩地向鄭老爺行禮:“在下齊昭陽,有禮了。”

鄭老爺連忙還禮:“天師客氣了!快請進!”說罷對身旁的丫鬟說:“快上茶!”

隨即鄭老爺親自引著齊昭陽進入廳堂:“天師舟車勞頓,快喝口茶,歇一歇。天師還沒用午膳吧?府中一切均已備好,立刻就能開宴。”

齊昭陽著急趕路,的確沒吃午飯,便頷首道:“有勞了。”

他接到請帖時,看到邀請人是臨江城鄭家,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臨江城。

她或許還在?

菜品十分豐盛,但齊昭陽口腹之欲不高,就著跟前的兩盤菜極快用完了。

他著急辦完事去找閻月,於是見鄭老爺也吃得差不多了,立即開始詢問鄭家的情況。

鄭老爺說:“我與夫人膝下為一獨子,名喚鄭謙,自幼體弱多病,於去歲末撒手人寰……”

鄭老爺說著眼眶泛紅,緩了口氣繼續說:“不想前幾日,有個打扮怪異的姑娘找上門,說是我兒的故交。我隻當她是來打秋風的,結果她又說什麼,是我兒托她來看我們夫妻的,還說我兒陰魂不散,不得往生……”

他語氣有些慍怒,“我料定她是行走江湖的坑蒙拐騙之徒,得知我與夫人失了獨子,特地前來行騙,就將人轟了出去!不想沒兩日,她又送來了這個……”

他從管家手中接過幾張紙,遞給齊昭陽,說:“這上麵記錄了不少我兒與我們夫妻倆的瑣碎小事,還有我兒愛看的書、喜歡的吃食之類,樁樁件件都是真。我實在有些拿不準,隻能將天師請來。”

齊昭陽掃過紙張記錄的瑣碎小事,問:“知曉這些事的,定是府中可信的老人。不排除府中人勾結外人,共同行騙的可能。”

鄭老爺說:“可我仔仔細細盤問過了,未見有何可疑之人呢?而且近身的家仆簽的都是賣身契,勾結外人蒙騙主家,這錢他們有命賺也沒命花啊!”

齊昭陽問:“她要多少錢?”

鄭老爺怔住,迷茫地看向管家。管家回憶著說:“頭一回還沒提要錢,就被趕出去了。第二回,就乾脆沒讓她進門……”

鄭老爺連忙找補道:“我們一時難辨真假,特地留了她的地址,叫她等消息。想著等齊仙師過來,將那女子一並叫過來,介時不論她如何裝神弄鬼,有齊仙師在,都能揭穿她的把戲了!”

齊昭陽微微皺眉。

這“陰陽眼”他隻聽說過,可這些年走南闖北,從未見過真正擁有陰陽眼的人。多數都是打著陰陽眼的旗號招搖撞騙,利用逝去的人,從活著人手中蒙騙錢財罷了。

鄭家事關兒子,所以將信將疑,但又怕被騙,所以才花重金將他請來。這樣不論是真是假,他們心裡終歸都能踏實了。

也罷,來都來了。

於是齊昭陽道:“那便把人請來吧!”

*

鄭老爺念叨著獨子鄭謙坎坷的小半生,又說起兒子病故後,鄭夫人傷心過度,一病不起。

齊昭陽被迫聽著鄭謙多麼聰慧、懂事、善解人意,心裡卻隻想著趕快把事了了,就可以去找閻月了。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管家說:“老爺!仙師!人來了!”

一柄夜墨流深般的黑傘,闖入視線。

來人撐著傘,遮著頭頂上的陽光,向前傾斜的傘沿擋住了臉。

一襲玄衣似鴉羽裁裳,幽光浸潤著錦絲,如墨韻流淌。繡線幽微,似暗夜星芒隱於襟袖,素絛垂落,凝沉出冷肅尊貴的氣象,令人不敢小覷。

齊昭陽不由自主地就站起了身,鄭老爺也不敢獨自坐著,跟著站起來。

那人除了手中舉的黑傘,另一隻胳膊還拿著一把黑傘,神秘又詭異。

待那襲玄色踏上台階,露出傘下的麵容,齊昭陽頓時錯愕。

“閻姑娘?”

鄭老爺震驚道:“你們……認識?”

閻月也很意外,收起黑傘問:“齊昭陽?你怎麼在這兒?”

齊昭陽有些尷尬地看了鄭老爺一眼,說:“鄭家,請我來,降妖驅祟……”

閻月天真,壓根兒沒往自己身上想,隻是驚愕問鄭老爺:“驅祟?那可是你兒子啊!他又沒害你,你驅他乾什麼?”

堂間幾人麵麵相覷,齊昭陽總不好當眾提醒,其實驅的是她。但此時把人拉出去說,會不會讓鄭家認為二人有所勾連?

正在想如何應對時,鄭老爺果然滿麵狐疑地問:“二人,早就相識?”

不等齊昭陽開口,閻月先一步說:“也沒多早。先前順路,便結伴而行了幾天。”

齊昭陽心裡默默地說:十三天半。

鄭老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遊移,齊昭陽隻能試探著問閻月:“你,怎會認識鄭家公子?”

閻月有些猶豫,她活見鬼這事兒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畢竟這意味著不詳,她可不想被人們以異樣的眼光看待。

齊昭陽說:“閻姑娘,彆擔心。有我在,你如實說就好。”

齊昭陽原本想的是,就算閻月是在扯謊蒙騙,有他清虛觀仙師的身份在,怎麼也能護得住她。

不想閻月掃了一眼場間的齊昭陽、鄭老爺、管家,說:“那你們可彆害怕哦!”

隨即她壓低聲音道:“我能看見鬼。”

不等他們幾人有所反應,她便繼續對鄭老爺說:“鄭謙不是惡鬼,他沒想害你們。鄭夫人的病是傷心過度所致,不是鄭謙害的!你因他病故,一夜白頭,不是很疼你兒子嗎?那今日怎麼還請人來驅他呢?”

鄭老爺無措地看向齊昭陽。

齊昭陽嘴唇抿得死緊,心說:你再鬨下去,我可不好替你轉圜了!

他沒接閻月的話,轉而詢問:“你怎會能見鬼?你有陰陽眼?”

閻月眨眨眼睛,沒好意思問陰陽眼是什麼樣的,隻說:“原本是沒有的。死過一次之後,醒來就能看見鬼了。”

“死過一次?”齊昭陽錯愕。

閻月道:“嗯。我家人給我配了冥婚,我是從棺材裡醒過來的,之後就發現能見鬼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沒敢跟人說過。”

她說著問齊昭陽:“哎,你是仙師,你能治這個嗎?”

齊昭陽沒反應過來:“啊?治什麼?”

“治陰陽眼啊!”閻月苦惱道:“我不想見鬼啊!他們走路都是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關窗關門也沒用,還是能進來!可嚇人了!”

管家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四下亂看,好像生怕身邊會有鬼。

閻月寬慰道:“哎呀放心!他們不能見光,白天不出來的!”

管家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誰知閻月卻指著桌上的黑傘說:“他們白天隻能貓在這裡,晚上才能出來。”

管家嚇得後退一步:“誰,誰在那裡?鬼?”

閻月語氣輕快地說:“自然是鄭謙啊!要不他再三懇求,還有……他的一個朋友,軟磨硬泡、死乞白賴非要我幫忙,我才不想再來了呢!”

鄭老爺話音都有些變調了:“你是說,我兒的魂魄,就在這把傘裡?”

閻月點點頭:“嗯。他晚上回來看你們,白天隻能縮在陰暗不見光的地方。這傘是我特意定製的,數層黑色油紙和墨色布料疊加而成,一點光都不透,他們呆得能舒服些。”

鄭老爺求助似的看向齊昭陽,“仙師,這位姑娘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齊昭陽遲疑道:“觀裡確有關於陰陽眼的記載,我現在還不能斷定,要天黑下來後才能知道。”

鄭老爺眼圈有些紅,問:“若這姑娘所說是真,您能讓我看見我兒嗎?”

齊昭陽猶豫片刻,說:“用外物輔助,能讓你看見一團似煙似霧的影子。”

“這就夠了,夠了……”鄭老爺十分感激,聲音有些哽咽。

他對閻月一改態度,吩咐下人準備好果子點心,讓二人慢慢歇著等。

閻月吃著香甜的點心,感歎道:“你們隻能看到一團煙霧啊……”

齊昭陽奇道:“那你看到的,是什麼樣的?”

閻月比劃著:“跟真人一樣啊!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乍看下去與常人沒什麼兩樣。但他們沒有影子,走路是用飄的,不會晃動。”

齊昭陽不禁道:“真稀奇。原來鬼不是以煙霧狀存於世間,而是以原本的模樣。”

閻月點頭:“我先前不會辨彆是人是鬼,被嚇到好幾次呢!”

“鬼的樣子很可怕?”

“那倒沒有。就是吧,好端端一人站在你跟前,陰森森地問‘你看得見我?’你能想象那種感覺嗎?就,頭發都要立起來了!”

“那確實,還挺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