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月開心地蹦起來:“又中啦!”
看著她歡呼雀躍的神情,白塵無奈笑說:“林中烏漆墨黑,容易扭著腳。我自己去尋,你先回馬車旁等我。”
閻月拎著小兔子離去,白塵待徹底看不見她的身影後,以鬼魅般的速度閃到那鷹落下的地方。
白鷺豹捂著胳膊哀嚎:“尊上,她竟然敢射我!”
白塵沒好氣地說:“你還有臉叫喚!堂堂妖界護法白鷺豹,竟讓一個凡人女子射中!我若是你,直接一頭撞死在這兒算了!”
“冤枉啊尊上!”
白鷺豹大聲叫屈,向白塵展示傷口說:“凡人普通箭簇怎能傷我?這女子不一般,箭頭上帶著冥界的煞氣,是咱們妖族的克星啊!”
白塵湊上去細看,那傷口果然冒出絲絲縷縷的黑氣。
他們妖若傷人,傷口會有紅色妖氣殘留,這樣的黑色煞氣,是冥界之人特有的。
奇怪,她分明是個凡人,為何射出的箭會帶有冥界的煞氣?
閻月喜滋滋回到河灘,意外注意到河邊站著個女子。
那女子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看樣子像是,像是……要跳河輕生?
“不要啊姑娘!”
閻月拎著兔子嗷嗷跑過去:“沒什麼事想不開的!你看我,被家人配陰婚,從棺材裡醒過來的!我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那女子詫異地看向她,閻月連忙指向手裡的兔子說:“你看!我今日還學會了打獵!這就是我剛打的兔子呢!好好活著,往後還有好多新鮮有趣的事呢!”
那女子溫柔地笑了笑,說:“我沒有想不開,我是在等人。不過還是謝謝姑娘了。”
閻月鬆了氣,隨口搭話問:“那你在等誰啊?”
女子輕聲道:“在等我的情郎。”
閻月蹙眉,心說哪個好人家的情郎晚上約見啊?指定不懷好意!於是提醒道:“這與情郎相見,還是要白日為好。天黑路暗,容易扭到腳,姑娘還是早些回家去的好!”
女子隻是笑笑,並未再說話。
閻月拎著兔子回到馬車旁,百無聊賴地看著那姑娘依舊站在石頭上,像塊望夫石一般,心說:真執拗!
“吱吱”,田鼠的叫聲傳來,閻月趕緊拎抓起弓,仔細踅摸田鼠的方位。
廢了好一會兒功夫,那田鼠終於死在她箭下。
樹林中響起腳步聲,隨即白塵邁出來。
閻月晃著手中肥碩的田鼠說:“瞧!我終於獵到田鼠啦!”
樹影在晚風中搖曳,擠進她那雙漾出月輝的雙眸,猶如天上的星辰在閃爍。
白塵緊繃的臉不自覺舒展開,探究的眼神緩了下去,扯出個笑容說:“看來你已經出師了。”
閻月見他兩手空空,不滿地上前圍著他轉了一圈:“咦?我的鷹呢?”
白塵說:“沒找到,大概沒射死,跑掉了。”
閻月撅嘴:“什麼嘛!你是不是沒有認真找?就算是跑掉了,受傷也跑不遠呀!”
白塵接過田鼠說:“有這個和兔子,夠吃了。”
“啊?”閻月有些嫌棄道:“耗子怎麼吃啊?”
白塵道:“田鼠可以吃的。”
閻月轉身走向馬車:“我才不要!那你吃田鼠,兔子是我的……”
白塵趁機查看田鼠身上的箭傷,也透出一絲黑色的煞氣,忍不住釋放出妖力去試探。
一縷紅線纏住閻月的腳,她毫無察覺,直接平地摔倒!
“啊……!”
閻月慘叫一聲,眼瞅著臉要直挺挺砸在河岸的亂石上,後脖領子卻被人揪住了。
她重新站穩,拍著小胸脯查看腳下,心有餘悸地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大約是真累了,怎會好端端的被絆住腳的?幸好我沒跟你去尋鷹,否則怕不是得摔殘了!”
白塵收回疑慮,猜測也許是她被配冥婚,鬼門關裡走過一圈,所以身上才有冥界的煞氣。
他語氣輕快不少,大步走向馬車說:“這田鼠給你補補吧!畢竟田鼠腿腳好,跑得快,吃哪補哪!”
閻月望向那塊大石頭,發現先前站在上麵的女子已然不見了,心道:回家了就好!
她小跑著去追白塵,吵嚷道:“兔子跑得也快!我吃兔子就夠了,大耗子留給你,好叫你下次去找鷹的時候,能跑快點!”
*
閻月沒想好對劉傑的說辭,搪塞說老鴇被官府的人帶走了,得等人放出來再問了。
她輾轉一晚沒睡好,精神懨懨,以至於第二日總是困眼蒙登的。
直到晚飯時,白塵還在琢磨箭上帶煞氣的事,吃飯吃得也心不在焉。見閻月也一樣,他試探著問:“你覺不覺得,我跟彆人不一樣?”
“嗯。”閻月隨口應了。
白塵神色凝重,難道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氣,隻是一直沒說?於是追問:“那我,哪裡特彆?”
他眼神太專注,不同於往日的吊兒郎當,透出一股子認真和探究。
閻月不敢隨便應付,謹慎措辭回答:“你特彆貴氣、特彆大方、特彆俊朗、特彆好心……”
見白塵表情略略扭曲,似乎仍然不滿意,她隻能絞儘腦汁繼續說:“你還特彆能吃、特彆愛乾淨、特彆……哦哦,你武功還特彆好!那天我都沒看見你從哪冒出來的,簡直像神仙顯靈一樣……”
“行了!”
白塵捏捏眉間打斷她。他就不該想那麼多,這小傻子分明就是死過一回,容易招鬼,身上便沾了些死人的煞氣罷了!
白塵飯也不吃了,直接回房了。
“我真可憐,攤上這麼個陰晴不定的主子。”閻月歎了聲,回頭對小二說:“麻煩你幫我把這些飯菜都端去那間下房去,我去那吃。哦,再拿壺酒!”
周霖看著滿桌的飯菜,笑嘻嘻道:“月姑娘太客氣了,我們鬼吃一頓能管好久,不必日日都吃。這麼豐盛,叫我們怎麼好意思……”
閻月白他一眼:“不是給你吃的。”
周霖當即不樂意了:“嗬,喜新厭舊是吧?咱們才相識多久,這麼快就膩了?你這厭舊的速度也太快了點吧?”
劉傑卻敏銳地察覺到異樣:“姑娘,是有小梅的消息了嗎?”
周霖啞了聲,瞬間明白這桌酒菜的目的。
閻月沉默地點點頭。
劉傑笑著說:“沒事,姑娘你說吧!小梅若是被彆人贖了身,去過正經日子了,我為她高興還來不及!若她被賣到了彆的青樓……”
他苦笑一下繼續說:“那我也做不了什麼,過去守著她就是。等她離開人世的那天,看見我就不會害怕了。”
閻月拿起酒杯,仰頭將酒盅裡的酒一口悶了。
周霖道:“哎哎,給劉兄準備的酒,你怎麼喝了呢?”
閻月卻恍若未聞,直接又連乾了兩杯。周霖沒法伸手阻攔,隻能絮叨她:“哎呀哎呀!酒不是這麼喝的,這喝不了幾杯就醉了啊!”
閻月腹中升騰起一股熾烈的熱意,終於鼓足勇氣,將酒杯重重拍到桌上說:“她死了。”
劉傑愣住,“怎麼……會?”
閻月道:“你去青樓要人的時候,她已經死在裡麵了。老鴇就是因為交不出人,才惱怒之下對你下了重手……”
劉傑完全呆住了,不由自主站起身,“怎麼……怎麼可能?她,那時,就……”
長久的沉默,使空氣變得無比沉重壓抑,閻月心裡好像也壓了塊大石頭。
不知過了多久,劉傑終於又開口問:“她是怎麼死的?”
閻月如實道:“據說是想要逃走,被老鴇抓回來,就拿剪子戳進喉嚨自戕了……”
她沮喪地垂著頭,突然感覺空氣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就聽周霖說:“劉兄!你冷靜些!月姑娘還在這兒!”
閻月抬頭,發現劉傑的眼睛似乎有些發紅,表情也開始猙獰起來,急得站起身:“老鴇已經被官府抓走了!你彆衝動……”
她一時心急,把不能觸碰他們的事拋到腦後,上去拍劉傑的肩膀想要安撫,卻聽劉傑發出尖銳詭異的慘叫聲,嚇得趕緊縮回手。
劉傑肩膀被她觸碰過的地方,冒起絲絲黑氣,好在巨痛喚回了他的理智,沒有再繼續轉變惡鬼。
閻月難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右手,倉惶無措地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周霖仔細觀察劉傑,見他平靜了些,連忙說:“劉兄,你千萬要冷靜!若變成惡鬼,你會傷害無辜的人!到時你就不是你了,小梅姑娘,就再也認不出你了!”
劉傑終於徹底冷靜下去,猙獰的表情和發紅的眼睛,也漸漸恢複正常。
他癱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痛哭:“我,我真沒用,我不能替小梅報仇……她那麼膽小的一個人,該有多絕望,才選擇如此慘烈的死法……”
“我說過要保護她,可我沒做到……”
“她獨自一人離去,該有多害怕啊……”
閻月鼻子酸酸的,周霖也吸收了一杯酒的精華,沉默坐在一旁。
一人兩鬼不知枯坐了多久,閻月的屁股都麻了,劉傑突然長長地歎了口氣。
“二位,我要去找小梅了。她一向膽小,說不定不敢自己過奈何橋,在橋頭等我呢!”
閻月連忙點頭,問:“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嗎?要不要請和尚給你做場法事?”
劉傑笑了下,搖搖頭說:“還要多謝月姑娘。若非有你幫忙,我還在傻等在此呢!既然小梅早就去了,我也不再浪費時間了。我想去我們定情的地方再看一眼,就去找她了。”
閻月問:“你們定情的地方在哪?”
劉傑說:“是我們村附近的一條河。河很清,她常去那洗衣裳。河邊有塊半人多高的大石頭,她小時候最喜歡站在那塊大石頭上,跳到我懷裡……”
“等等!”
閻月昏昏沉沉的腦袋裡,閃出一個畫麵。
不會這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