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塵1(1 / 1)

我不是冥神 棄岸 4324 字 3個月前

白塵自千年前化形,又在眾妖中廝殺數百年,在坐上妖王位置後,便再無人敢踏進他周身三尺範圍內。就算是在凡間摩肩接踵的上元節,他周遭也無人敢靠近。

除了冥王和來殺他的人。

雖然,冥王近他的身也是為了殺他,但那廝……終究與彆人不一樣。

所以夜半走在鄉間小路上,突然從天而降一個女子,他理所應當以為是來殺他的。

蓄力於拳等了良久,那女子卻一動不動,似乎是……

死了?

太過激動導致出場失誤,把自己摔死了?

嗯?動了,還沒死。

罷了,看在對方是冥王死後這幾年來,第一個能近他身人,他會給她一個體麵痛快的死法。

“救命啊……”

女子如獲大赦般抱住他雙腿的瞬間,白塵完全傻住了。

隻差一尺距離,他的手掌就要砸在女子的天靈蓋上了,卻被對方這一舉動,驚得生生止住了動作。

白塵足足愣了好幾息,才動了動被女子抱住的雙腿:“你是何人”

女子卻沒動,也沒給他任何回應。

白塵薅住女子的後衣領,一把將人提起來,才發現人已經暈過去了。視線穿過手中晃蕩的人,落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兩道似煙團的白霧停在那,心中了然。

“原來,是被鬼纏上了。”

“可是,難不成我像什麼好人嗎?”

白塵是想直接將人丟在路邊的,可不知為何,對眼前人莫名有種異樣的感覺。但此人非仙、非妖、非鬼,隻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凡人。他可不記得,他與一介凡人有何牽扯糾葛?

罷了,看她扭曲變形的一條腿,把她丟在這兒大概是活不成了。

不過順手而已。

於是他偏頭看向那兩團霧,輕啟薄唇:“滾!”

聲音如飛刀般裹挾著疾風,竟直接將兩個團霧打散了!

白塵將閻月放到地上,雙手釋放術法,絲絲紅氣裹著她的全身遊走一遍,凸出的脊椎骨便歸了位,那扭曲的斷腿也重新變直了。

夜黑風高,客棧小二支著腦袋打瞌睡,突然有人在櫃台上叩了兩下。

“哎哎!”小二從瞌睡中回神,連忙應聲。

在看到白塵那張肅殺冷寂的臉,小二瞬間遍體生寒,情不自禁就後退了兩步。

白塵懶懶掀了掀眼皮,吐出幾個字:“兩間上房。”

小二這才吐出一口氣,忙不迭躬身道:“好嘞好嘞!”

他從牆上取下兩把鑰匙,回頭看看白塵身後空無一人,麵露遲疑,小心翼翼地問:“兩間一齊開麼?等您同伴來了,小的再給您開也成。”

白塵沒說話,隻是覷了他一眼,小二就不輕不重地拍拍自己的嘴:“是小的多嘴!客官您這邊兒……”

小二說著話邁出櫃台,待看到白塵腳下時,瞬間瞪大雙眼,嚇得人都往後仰了仰,音調當即就變了:“請嚀嚀嚀……”

原來第二個客人,就在他腳下。

是個女子,渾身泥土,襤褸的衣衫上還帶著些血漬,狼狽到慘不忍睹。此刻被他拖拽著一條胳膊,像具死了三天的屍體般,無知無覺地癱著。

白塵順著小二扭曲的表情,看了眼腳邊的女子,睜眼說瞎話:“她睡著了。”

“是,是啊……”小二扯出個難看的笑臉,心裡都快哭了:您怎麼說我就怎麼信唄!

白塵邁上木樓梯,突然覺得拽著的人開始跟他較勁。他眉心微微蹙起,又拽了一下,還是沒拽動。

小二聲音發著顫,怯聲指著女屍提醒道:“客客官……卡,頭了……”

白塵回頭才注意到,樓體略窄,女子被他拎著一隻胳膊,人打橫過來,腦袋卡在了樓梯扶手下沿。

原來如此。

白塵彎腰,揪起閻月的領子,將人像麻布袋子似的隨手往肩上一搭。

小二覺得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真不是他說,過年殺豬的時候,他大伯扛那死豬都比這位客官要客氣些!

白塵見小二一臉驚恐地杵在那不動,又蹦出兩個字:“走。”

突然出聲,小二腿一軟差點跪下,連忙手腳並用爬上樓梯,“這這這……這邊……”

手哆嗦著打開兩間房門,小二遠遠地站開。

白塵將人往床上一丟,隨手把門帶上,便徑自走進另一間。

小二本想問還有沒有什麼吩咐,見門似乎無風自行關上了,覺得後背的寒意都淡了一些。

窸窸窣窣正準備下樓,卻聽身後“吱呀”一聲,門似乎又開了。那股寒意再次順著後背爬上耳根,小二冷汗都下來了,大氣都不敢喘。

“當”一聲,腳邊滾來個金錠子。

身後傳來那白衣男子滲人的聲音:“端些吃食來,要肉。”

*

午間的陽光照進房間,閻月眼球微動,終於醒來。

入目是陌生的床幃,歪頭想掃一眼周圍的環境,卻覺得脖子好似斷了般的疼。抬手想揉揉脖子,結果胳膊、肩膀更痛。

身上的各個部位好像被拆開一遍,又被胡亂組裝回去了似的,哪哪都不得勁兒。

恍惚間,閻月終於想起她滾落下山坡,難怪渾身這麼疼。

看來,是那個人救了她。

老天終究待我不薄啊!

閻月掙紮著坐起身,左腿觸地的瞬間,鑽心的巨痛襲來,疼得她直抽抽。

她用椅子當拐杖,艱難地挪到門邊上,拉開房門。

小二剛好從門口路過,房門突然打開,昨晚那具“死了三天的屍體”猛然出現在眼前,他手中的茶盤子劇烈一抖,茶壺都晃倒了!

他心突突著,驚恐地瞪著閻月。

閻月低頭看看,才注意到一身狼狽,靦腆地笑笑說:“我昨晚不小心滾下山坡了。不知,帶我來此的那位公子可還在?”

原來她不是屍體,隻是滾下山坡暈過去了,那位麵冷公子竟是個熱心的好人!

小二把心放回肚子裡,忙道:“那位公子就住在隔壁。昨兒夜裡來的晚,估計這會兒還睡著呢!姑娘可還安好?已經晌午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閻月心說可我沒錢啊!她試探著問:“那位公子,可有付房錢?”

小二忙道:“有的有的!公子付的錢,夠您二位在此住上十天半月呐!”

閻月的心瞬間就落回肚子裡去了,“那勞您給我送點吃的,再燒桶熱水,我想洗個澡。”

“成嘞!您稍等!”

小二端來一葷一素兩個菜,兩個白胖的白麵饅頭。閻月飽餐一頓,又洗去滿身泥垢,滿足地靠在床上,一邊梳開長發,一邊等著恩公醒來。

白塵到傍晚才走出房間。小二說了閻月午間用飯、沐浴的事,白塵便敲響的閻月的房門。

無人應,他毫不客氣推門就進。

女子歪靠在床頭,烏發如墨鋪撒了大半個床頭,泛著如緞子般的光澤。視線停留在那張帶著擦傷的臉上,白塵怔了怔。

昨日她容狀狼狽,本以為是個普通村婦,如今看來,皮膚雖蒼白,卻不掩細膩潤澤,像是大戶人家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反倒是這身破舊裡衣,顯得與她格格不入了。

她正閉眼小憩,鴉羽般的睫毛迎著夕陽餘暉,似乎在她眼皮上跳舞。

不是跳舞,是她要醒了。

果然,睫毛微微動了幾下之後,如小扇掀開,黑亮亮的眼睛裡帶著兩分困頓、兩分迷茫、三分警惕還有三分恐懼。

白塵直起身掩飾臉上那抹不自然:“咳,你醒了?”

閻月本來看到眼前的男子,第一反應是:又有鬼!

第二反應是:這鬼真是生了副好皮囊!

二十來歲的模樣,黑色長發高高束起,臉上滿是不可一世的矜貴傲氣。寬大的眉眼下,眼睛閃著鋒銳的精光,居高臨下地睨著人,似在無聲訊問一般。

閻月在來人審視的目光裡回過神,意識到天還亮著,此人又一身白衣,俊美得如謫仙一般,繃緊的精神瞬間放鬆下來。

“對不住對不住!我怎麼睡著了……”

她扶著床頭艱難站起來,恭敬地向他行了個大禮:“小女子閻月,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白塵沒動,隻是上下打量她,語氣飽含探究:“你個女子,大半夜孤身一人,跑去荒郊野嶺做什麼?”

閻月不敢說她見鬼了,於是半真半假地說:“我家人給我配了冥婚,我一路逃,不想夜黑風高,沒看清腳下的路,摔下山坡。幸得恩公相救,小女子願做牛做馬,報答恩公救命之恩!”

白塵知道配冥婚,覺得這話倒有幾分可信。

雖然這種事多半都是富戶找窮人家配,她這樣的富戶千金,一般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但畢竟富戶之上還又有權貴,若被人盯上了,即便不願也沒辦法。

凡間事一貫如此,民不與官鬥。

但白塵不需要做牛做馬的人,於是道:“我無需報答。你養好身體,便自行去找出路吧!”

閻月心說可算遇到大好人了!正想再次道謝時,突然想到她沒有符牌和傳信!

白塵說完便打算轉身,誰料餘光人影一晃,雙腿再次被她抱住!

“恩公!小女子匆忙逃跑,連證明身份的符牌都沒有,實在難以尋找出路啊!”

閻月的想法很簡單,好人就心軟,心軟就好說話,自然就能多幫她一些。

白塵吃驚地垂頭看向她,從衣衫破爛處,能直接看到那如雪般若隱若現的嫩膚,不禁覺得好笑。這凡人女子簡直膽大妄為,竟打算用美色勾引他嗎?天真!

他蹙起眉,斥道:“你尋不到出路,與我何乾?鬆手!”

閻月麵皮一紅,卻厚著臉皮不撒手,繼續哀求:“求恩公收留一些時日,小女子定儘心侍奉!待我辦好符牌和傳信,絕不再煩擾恩公!”

那片雪白晃得身體升起一股燥熱,白塵隻得答應道:“好吧我答應你,你先站起來!”

閻月喜上眉梢,賭對了!

好人果然容易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