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安荷和祝雨眠相識於天鍋釀酒。準確說來是祝雨眠找尋合適的器物的時候。
當時,找不到合適的祝雨眠已經準備放棄,等等就去找木匠製作,而現在則在莊子裡準備著下一步的材料。
祝雨眠歇息的時候,在莊子裡閒逛,走著走著被餘安荷吸引了注意,她手中抱著看不清的東西,眼眶紅通通的,身後追著的仆從瞧著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出於禮貌,祝雨眠問候了文從筠,詢問她這是怎麼了。
餘安荷心裡存著氣,不想回答。
而祝雨眠則被她手中的玩意吸引了注意,向她詢問是哪個木工師傅做的。關於所需的材料,祝雨眠還沒去找製作的人,這下倒是找到了個和眼緣的。
祝雨眠保證,她當時絕對看到餘安荷眼睛亮了,像是瞬間開心了般。
“餘安荷?原來是她,”願安一拍手道,“原書中提到過她,非常倔強,最後結局是,鬱鬱寡歡,香消玉碎。”
“啊。”祝雨眠的目光不自覺帶上憐惜,大家都是好慘好慘的。
餘安荷沒有注意到祝雨眠的神色,說到木工活,她講得正開心,二人聊得火熱,一來二去,二人熟悉了起來。
餘安荷一口答應下來,回去就去找那木工師傅。祝雨眠也就放下了這個事情。
“雨眠!”
回憶在此處中斷,聽見熟悉的聲響,祝雨眠抬起頭來,約定好的鋪子旁,笑容明媚的餘安荷正衝著這邊招手。
“給你。”祝雨眠還沒來得及開口,香風拂過麵頰,餘安荷到了她身邊,一個球型物體就放到了她手裡。
“送你的,拆開了是禮物,拆不開,就沒有了。”餘安荷衝她眨眨眼。
“哇。”祝雨眠開心捧場,上下端詳著,“你做的?”
“對!”
“魯班鎖啊。”祝雨眠看過,讚歎餘安荷又厲害了,就把東西交給芍藥拿著,拉上餘安荷的手,
“禮物回去拆,陪我走走吧,這些日子,在府中悶得慌。”
“你又在莊子裡研究什麼東西?”餘安荷都習慣了,一旦祝雨眠開始研究東西,她就和消失了一樣,“府中莊子裡兩邊跑,你也不嫌煩。”
“秘密,”祝雨眠揚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聲音壓低,“要是成功,那就,哼哼。”假裝沒聽到餘安荷說嫌煩的話。
餘安荷眨眨眼,表示明白,她的朋友,怕是要研究一個厲害的。
“我記得你身後還有一個跟班的,人呢?”餘安荷往後張望。
她和祝雨眠許久未見了,並不了解懷青的情況。
祝雨眠麵上的笑意僵住,情緒不太對。
哦不,瞧這氣氛,餘安荷自知失言,遂扯開了話題。
“我和你說,我最近在家裡…”
…
“家裡一切都好嗎,姑娘最近如何了,東西研究得怎麼樣?”
晚間客棧中,懷青一身單衣,坐在案前,眼睫低垂,借著昏黃燭光,提筆寫下。
方才寫完了和祝將軍彙報近來狀況的信,本到此就結束。鬼使神差的,懷青又鋪開一張信紙,
姑娘最近如何了?
磨蹭了許久,直到墨水滴落。盯著暈染開的墨痕,懷青回神,薄唇輕抿,提筆寫下了第一個字,對於姑娘,他總是萬般小心。
署名,祝懷青,和姑娘一個姓氏,祝。
自族宅回京,祝將軍對懷青的考教也提上日程。懷青記憶力極佳,他會抓住一切機會學習知識,拓展視野。
在祝父問他是否說要出門遊學的時候,懷青稍稍猶疑,一下子就應了下來,他覺得自己應該往上爬,在科舉努力考個好成績,這樣才能更好給姑娘撐腰。
姑娘性格開朗,待人溫和,喜歡做各式各樣的東西,在懷青眼中,姑娘是最好的。
但一個姑娘喜歡做這些,儘管有皇帝賞賜,但外麵的風言風語也少不了。關於這些,懷青聽到過許多,姑娘從未放在心上,但他想讓他們閉嘴。
姑娘這些年來救的人,不說上百,也有幾十了,這樣好的姑娘,卻被自己救的人欺負,
“懷青,我做錯了嗎?”
那天,報官後,那人被抓走,所有事情均處理完畢,閒下來,祝雨眠難得無所事事在府中閒逛。
十三歲的姑娘依在假山邊歇息,眼中是少見的茫然。
跟在身後的懷青有些吃驚,在他印象中,姑娘從來都是萬事不入心的灑脫,他從未見過姑娘這般無助的模樣。
忍冬和芍藥被姑娘遣去拿東西了,祝雨眠此時身邊隻有懷青。
“姑娘,您沒有錯,您不會有錯的。”不假思索,懷青開口。
這毫無保留的信任直接把祝雨眠逗笑了:“這麼相信我啊。”
“本來就是,姑娘仁善。”懷青說得鄭重其事。
祝雨眠沉默,回頭看著懷青,當年那個瘦弱的小孩子現在長高很多了,依舊跟在她身後,沉默寡言。
“那就……”祝雨眠最後的話很輕,消散在風中,懷青並沒有聽清。
那日的事給懷青很深的印象,所以在祝父詢問是否要外出遊學的時候,懷青第一時間想到了,
想要護著姑娘,
他因此答應了下來。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姑娘並未留意他將要離開是說的話,也沒有看到他留下的信,
就像是突然離開一般,姑娘對他生分了。
當然,這是遠在千裡之外的懷青不知道的。
關於懷青的身世,當年祝母派人往下查,查到最後,在邊界的鎮子中找到將懷青賣出的人,確認了他是逃難的人。之後祝家人就放下了心。
因為懷青的天賦,祝父起了愛才之心,給他類似於門客的地位,給他請夫子,遣他出門遊學,告知他不必做姑娘的隨從了。
但懷青不從,在這一點上,懷青很堅持,一直呆在姑娘身邊。
“倒也沒有忘本,知道是誰帶他回來的。”
“得了吧,就是挺軸的,和卓梁說的一樣。”
得空,祝父和祝母聊起了懷青的現狀。
“他在卓梁身邊呆過?”提起這個,祝父有些驚訝。
“對啊,”祝母睨了祝父一眼,似是嗔怪,“剛帶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傷,也不知道能活多久,眠眠這般稀罕他,那就養著唄,”
祝母頓了頓,“他也爭氣,活下來了,武功也學了。我們眠眠看人的眼光就是好。”
“那確實。”祝父應道。
為了方便之後的遊學,祝父給懷青冠上了祝姓,沒收為義子,是避嫌,不放到明麵上,也是掩人耳目。
客棧中,夜愈發深了,雋秀的青年被籠罩在光暈中。
沉靜許久,懷青將筆放下,信寫完了。
他想關心姑娘,想了解姑娘,但,又怕唐突。
還是等遊學回去吧。懷青暗自思索,見麵說話才算正式,他折起了那封滿是場麵話的信。
在外邊玩夠了,祝雨眠和餘安荷道彆,
“下次給你做個新東西,”餘安荷挽著祝雨眠的手,嬌嗔道,“可不許不理我,完全忙自己的事情了。”
“知道啦。”
風飄飄,忙碌著,擔憂著,等到某一天,讓願安悄咪咪看有沒有繁殖完成的時候,
“差不多了!”
掃描到瓷杯中狀況的願安撲到了祝雨眠懷中,是肉眼可見的興奮,
“我們進行下一步!”
“不不不,先記下來,夏天要七天左右。”祝雨眠按住興奮的團子,往手邊紙上寫著。
“下一步,過濾,放入菜籽油,攪拌。”願安播報。(1)
“知道知道,不過,菜籽油?”材料太多,一時忘記了,祝雨眠往外喊了聲,“芍藥,去大廚房,要一些菜籽油來。”
“是。”
“好,呃,好。”
祝雨眠盯著瓷杯中的青綠色,半天沒說出一個形容詞來,怎麼這麼怪呢?
“一般人想不到的。”願安補充,就一層發黴的東西浮在液體表麵,一般人難以接受。
深吸了一口氣,祝雨眠拿起瓷杯開始過濾,布料還是用過的那種,之後再把菜籽油倒入。
靜靜等待著,
“願安,分層了嗎?”
隔一會兒,祝雨眠就問,歎氣為什麼瓷杯不是透明的。
“如果有透明的瓷杯就好了,”祝雨眠一個激靈,“話說,願安,這有嗎?”
“有,是玻璃,琉璃的前身。”
琉璃?!!
祝雨眠驚了,願安印刻的課本中她看到過玻璃,但她對這個並無概念,但是琉璃她知道啊。
這是聽母親科普過的,外邦上貢,皇帝特供,及其稀少。
“我能學著做嗎?”祝雨眠眼睛一亮,連瓷杯都不關注。
“恐怕不行,燒製玻璃要好高的溫度,”白團子搖搖頭,“現在技術達不到,你得先把冶煉溫度達到才行。”
“這個我們後麵再研究。”
“好,我們先學簡單的,難的後麵考慮。”
“所以……”
“分層了,已經可以下一步了。”
祝雨眠還沒說完,願安就已經回答。
“將最下層的液體取出,和碳粉混合,”
“倒入蒸餾水,混合,再倒入酸性水混合,再倒入堿性水混合。”
混合這個,倒出那個,
經過祝雨眠一陣小心翼翼的操作,製作青黴素終於迎來了尾聲。
“完成了,然後去找一個病人身上的膿液試試嗎?”
古代粗製青黴素,一不小心就是毒藥,願安的話再祝雨眠耳邊回蕩。
如果擴散開圓圈,就說明青黴素已經將病毒驅逐,那麼製作就算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