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屈指餘三月,四序驚心又九秋。(1)
時間飛速流傳,三個月稍縱即逝,入冬了,寒風凜冽。祝雨眠快要把帶回來那個少年拋在腦後。
日日清晨,祝雨眠練習五禽戲從不間斷,力道從軟綿變得有力,身體也有了極大的改善,不再像從前那般吹點風就病倒。
這一日,正值清晨,剛剛練完五禽戲的祝雨眠坐在亭子裡,身上裹著毛茸茸的鬥篷,捧著一杯熱茶,小口小口抿著,看著天空雪花飄落,這還是祝雨眠第一次近距離觀看。
有點想玩,盯著飄飛的白色,祝雨眠躍躍欲試。見此,忍冬和芍藥一左一右站到祝雨眠身邊,無聲的抗拒,神色滿是不讚同。
“姑娘,夫人叮囑過,您雖然身體好些了,但玩雪還是不行的。”祝母非常清楚這個被拘了許久的孩子身體好些後能乾出些什麼來。
“好吧。”祝雨眠遺憾坐下,仰頭看著飄落的雪花,瑩白,剔透,忽得吹出一口氣,看著霧氣彌漫,小姑娘又笑了。
“姑娘。”守門的小丫鬟快步走進來,“卓統領來了。”
“嗯?”祝雨眠有些茫然,“快請進來。”
“卓叔叔。”祝雨眠從石墩上跳下,看著走進的卓梁,是偷機密的事情有著落了嗎?
“姑娘。”卓梁拱手,扯出身後的少年,“夫人吩咐帶過來,漢話已經學會,卑職教了一些武功。”
“見過姑娘。”那人俯身行禮。
“起來。”看到從卓梁身後走出的男孩,祝雨眠這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個人,三個月過去,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
“卓叔叔用杯茶吧。”
“還有任務在身,人已帶到,卑職就告辭了。”卓梁婉言謝絕。
“慢走。”祝雨眠欲言又止,賊人的事情如何了?我還是自己去問娘親吧,祝雨眠想著,之前一直忘記問,三個月,應該有成果了。
目送卓梁遠去,祝雨眠的目光轉到眼前的人身上,一臉好奇,看著和上個月前大不一樣,不再臟臟的了,好看多了。
“你叫什麼名字?”
“無名,請姑娘賜名。”
祝雨眠眨眨眼,聲音還挺好聽的,不過,三個月都沒有名字嗎?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覽明月,”祝雨眠想到了才溫習過的詩句,“你就叫懷青。”
“懷青謝姑娘賜名。”
“你以後一定要聽我的話知道嗎。我讓你欺負誰你才能欺負誰。”這個最重要,祝雨眠著重強調。
係統有些興奮地和祝雨眠交談著:“原來反派小時候長這個樣子啊。”
“願安你不是三個月前看見過的嗎?”
“當時他臟兮兮的,看不明白,現在發現他還挺好看的,難怪那麼多人喜歡他。”
懷青生得一副好相貌,臉龐輪廓分明,鼻梁高挺,黑漆漆的眼睛還有些稚氣未脫。
“為什麼有很多人喜歡他?”祝雨眠好奇了,反派,話本子中的反派大家不是都很討厭嗎,為什麼他不一樣。
“因為他很慘,他不是壞人,”願安絞儘腦汁在想怎麼給祝雨眠解釋,不能說那些事情,要被嚇到的,“他小時候很慘很慘,就是你遇到他之前,他隻有十一歲,後來,他靠自己變得很厲害了,結果結局並不好,所以很多人喜歡他。”
“這樣啊,他也是被那個壞男主欺負的。”祝雨眠看向懷青的眼神裡帶著同病相憐。
“對啊,不過現在他的未來完全改變了,他小時候的經曆變了,他的名字也變了,你的未來也變了,一定不會變成原來那個結局的!”係統信誓旦旦。
“是。”懷青道,他許久都沒有聽到姑娘說話,悄悄抬眼看了一看,就立刻垂眸。姑娘似乎在發呆,和三個月前相比沒有什麼區彆,但臉色似乎好了許多,懷青暗自思忖著。
三個月前,懷青渾身是傷,被漢人打成這樣,他不相信任何人,直到看見有一個吃著食物的女孩子朝這邊走來,愣愣的盯著他,發著呆,後麵給他吃東西,伸手指向他,似乎是要帶他離開。
懷青當初聽不懂漢話,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了從前的記憶,懷青隻記得數月的顛沛流離,非打即罵讓他變得奄奄一息。懷青開始打心眼裡厭惡這個地方。
在看到女孩朝他走來,懷青也不在乎,他不知道這個女孩要帶他到哪裡去,反正爛命一條,懷青當時這般想著。
她似乎很好。懷青又悄悄抬頭看了一眼,一開始他以為就是一個地獄,沒想到會有人教他漢話,給他治傷,教他武功。後來,懷青學會漢話了,這才知道是這個府中的二姑娘帶他回來,這一切都是二姑娘吩咐的。
姑娘真好,懷青又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姑娘穿得毛茸茸的,像個畫中的福娃娃,如果他有妹妹,如果他生活好,妹妹應該是這樣的吧。
“小雨眠,懷青悄悄看了你三次了。”係統提醒。
祝雨眠抬頭,一雙大眼睛直溜溜盯著懷青,懷青趕忙低下了頭。
“哈哈。”祝雨眠笑出聲來,就還挺可愛的。
“來,和我講話,用大宛語。”想到了帶回懷青的最開始目的,祝雨眠興致勃勃。
“是。”懷青開口,念出了刻在記憶的本能語言。
祝雨眠支著腦袋,靜靜聽著,此前和夫子交流,和忍冬說話,倒是第一次和本地生長的人閒談。
和忍冬不同,懷青的語調語氣都更加讓人聽不懂,而且語速也快,說完,懷青懷著期待看向祝雨眠。
祝雨眠抿嘴,眼神飄忽,看天看地就是不想看懷青。
亭子邊,忍冬芍藥強忍著笑,看著二人雞同鴨講,好不有趣。
“你早上吃了什麼?”
“今天天氣很好。”
“是挺好,下雪了,好看。”
“好看,你也好看。”
祝雨眠挑著聽得懂的回複,看著懷青耳朵慢慢變紅,似乎哪裡不對。
冒著飄飛的雪花,幾個小丫鬟由遠及近。瞧著姑娘興致正高,芍藥把幾人扯到一旁,“怎麼了?”
“夫人吩咐,請姑娘下午雪停後去花廳,有客人來。”
“好。”
……
花廳
千樹萬樹梨花開。(2)午後,終於出現了太陽,暖融融的光芒落下,為銀裝素裹的苑中撒上點點金色。
“天啊!”花廳外,遠遠能瞧見裡邊的人影,在這時,係統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男主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個劇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男主?想著想著,祝雨眠的步履放緩,回憶到願安說過的自己的下場,以及三個月前自己做過的夢,小姑娘麵色瞬間煞白。
“姑娘怎麼了?”一旁的芍藥注意到了姑娘蒼白的臉色,停下的腳步。
“沒事,走吧。”祝雨眠繼續向前走著。
“劇情變了,沒事沒事,我們也把一開始的劇情變掉了,”係統語氣慌亂,電子音在祝雨眠耳邊炸響,“世界意識會自動修正的。”
“我已經知道了,他欺負不了我,”小姑娘想著,發現有點道理,語氣逐漸變得硬氣,“劇情變了也不可以。”
“好。”為了應對接下來的對話,願安開始翻所有男主出場的章節。
花廳,案上茶香嫋嫋,二三糕點擺在一側,一個陌生的夫人坐在母親旁邊,母親麵上是一貫的盈盈笑意。
“母親。”祝雨眠行禮,她耳邊是係統的實時播報:
“男主看你了,男主轉頭了,男主一直在盯著你!”
吵得祝雨眠頭疼。
“這位是承化侯夫人,這個是承化侯府小公子,可以稱呼他哥哥。”祝母介紹著,祝雨眠乖乖行禮,“夫人好,哥哥好。”
“好,好。這個就是小雨眠吧,真俊呐。”承化侯夫人笑得一臉慈祥。
“報,男主耳朵紅了,貌似有些害羞。”
“妹妹好。”馮雲霆忙回禮。
“你們一起去花園裡逛逛吧,我們大人有事情要談。”祝母朝祝雨眠眨眨眼。
祝雨眠不想理馮雲霆,她一想到係統說過的事情就難過,可母親的吩咐也不好直接推拒。
小姑娘領著馮雲霆到院子裡,遣人在亭子中放些酥餅。事情做完,祝雨眠悄悄打量著這個係統口中的男主,一身藍色圓領袍,唇紅齒白,五官精致,和兄長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
二人在院子裡呆著,看著花兒看著水,吃著糕點用著茶,馮雲霆坐不住了,第一次看見這般漂亮的妹妹,他抓耳撓腮想和妹妹說話。
於是,左一句,“妹妹今年幾歲了?”右一句“妹妹可曾讀過這本書?”
“他好煩。”祝雨眠在腦海中和係統抱怨著,麵上依舊是甜甜的笑意,“沒有讀過這一類的,哥哥好厲害呀,我最近在看番語。”
“文中他好像挺高冷的,沒有這麼活潑。”
馮雲霆被祝雨眠的笑容擊中了,臉上浮出傻傻的笑意,“妹妹學番語做什麼?”
“未來為了以後幫助爹爹呀。”小姑娘想把話題挑開,和他說這些太奇怪了,但沒想到這人下一句話點燃了她的脾氣。
“妹妹學這些乾什麼,這些是我們男孩子該考慮的,妹妹隻需要開開心心長大就好啦!”
“為什麼,我就不能學啦,你可沒有我厲害。”祝雨眠冷冷地撇下一句,轉頭不去看他,在腦海裡和願安訴說著委屈,“男主好討厭,”
“對哇,他不想讓你學知識誒!”願安同仇敵愾,“小雨眠,你一定要多學知識。”願安不知道怎麼用通俗的語言描述,多學一點知識,原書中祝雨眠也不至於那麼慘。
“所以,那個我,是因為什麼都不會被欺負的!”聽著係統的話,祝雨眠小腦袋極速轉動,一通邏輯下來,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對。”
雖然這個世界的馮雲霆還沒做出這些事,願安也不希望祝雨眠靠近他,儘管這樣對馮雲霆來說不公平,但又有誰能為原書的祝雨眠道一聲不公呢?
馮雲霆站在旁邊有點委屈,妹妹怎麼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