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李傅家可算還有點兒小資情調,在有一張雕花梨木桌就算有錢的紅樓街,李傅家雕梁畫棟,把姑蘇園林那一套學了個十分之一。

李傅家是乾嘛的來著?江暮歸不曉得。

雖說院子不大不小,但住的人還挺多。這不望過去,那榻上就斜靠著一個麵若春桃的姑娘。

江暮歸實在看不出她哪裡不舒服。

“您表妹氣血挺好的啊~”江暮歸對李傅道。

“已經著大夫開了方子,休息了半日,此刻看起來自然無恙。”

江暮歸冷哼一聲,隨他走進屋子裡。

“傅小娘子?”

榻上那人軟趴趴地哼唧了一聲。

“您確定是吃了我的拉麵才肚子不舒服的?”

“今早隻吃了你送來的麵,而後便腹瀉不止。”

江暮歸淡淡問道:“那大夫給你開的什麼藥,我看看?”

李傅早想到她有這一手,提前準備了治療腹瀉的方子。

江暮歸把方子交給大夫,用眼神問“可有問題?”

大夫搖搖頭。

“你現下還有什麼好說的?”

形勢逼人。

李傅嗓門大,日落而息的人們聽到動靜又紛紛跑出來看熱鬨。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方子重新回到江暮歸手裡,李傅一臉小人得誌的模樣。

搞這樣一出他定然有是有目的的,但江暮歸想了想,她與李傅無冤無仇,李傅的目的會是什麼呢?

江暮歸思量片刻,道:“倘若是我做的吃食真的吃壞了人,那不管說什麼我都會負起責任。你費勁冤枉我無非想要錢財,錢財我現在就能暫時墊付給你,隻是勞煩你明日跟我去一趟官府。”

她隨便詐了詐。

官府什麼都是其次,主要是拋出錢財這個餌,看看魚會不會上鉤。

另外,將此事鬨大些才好。私下解決了難保他不會有微詞,江暮歸得讓其他百姓看看,她做事問心無愧,坦坦蕩蕩。

幸而今日下午去買黃油沒來得及洗碗,傅娟那份麵還留著。

經此一事江暮歸明白了一個道理——

從事食品行業,采樣是多麼重要啊!

李傅回道:“官府?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攀上了欽差大人,換下了原來的縣老爺,不管你說什麼他們都會庇護你!”

謔!

隨便猜猜居然猜中了。

沒想到他們的目的居然是謝渡。

不過謝渡什麼時候把縣老爺換了?

看來又是被謝渡連累了。

這謝渡也真是的,換官員這麼大的事兒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

若目的隻是她倒罷了,但既然他們看謝渡不爽的話……

江暮歸勾起一起玩味的笑,那就讓他們如願以償好了。

她回道:“如此不知悔改,我看賠給你去看腦子的錢也不必了。說吧,你究竟想怎樣?”

她扔下一塊銀錠,鐵公雞儼然化身白富美,狂妄道:“賞你一塊銀子,以後離我遠點。”

李傅雙手張開,大方慨然,“你看我家缺錢?我就是要讓你跪下給我表妹磕頭認錯,而且,往後不管你做什麼,都得送一份到李家來。”

江暮歸眉頭跳動。

“你這臉皮夠活三輩子了哈,吃人家的東西吃壞了肚子竟還敢讓人給你送一輩子的東西,不怕中毒身亡?”

她轉過身看向榻上那女子,“這位小娘子,你也這樣想?”

女子不語,便是承認了。

一屋子人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江暮歸再次發問:“隻要我跪下道歉你就不報官了?”

那人似乎有點驚訝,不曾想到江暮歸會這麼快服軟。

他滯了一瞬,道:“自然。”

江暮歸餘光在院外那道清雅的身影上留了一會兒。

謝渡啊謝渡,想幫忙就直說,何必藏著掖著呢?

她微微一笑,道:“好。”

雙膝屈下,動作極其緩慢。

就在要碰地的霎那,胳膊被一沉重的力道握住。

耳畔的那道聲音還是輕飄飄的,俯視眾生的語調。

江暮歸抬眸,謝渡雲淡風輕地盯著麵前那人,絲毫看不出一點慍怒,隻是眼角眉梢更冷了。

喔,這就叫喜怒不形於色麼?

謝渡道:“老而不死是為賊,一人學了賊盜之風不夠,帶上自己表妹是想讓本部院將爾等賊寇一網打儘麼?”

謝渡拽著江暮歸往前麵走,讓江暮歸產生了十歲那年被她阿兄拎著走的錯覺。

真是可惡啊!

她垂下眼皮,心想,等再長個兩三年,一個二個把她當小孩的人都後悔去吧。

謝渡看也不看就落座人家堂內那把正對大門的椅子,囂張至極。

不過沒翹二郎腿,長腿微張,十分養眼。

嘖,隨隨便便坐著還能那麼有風度氣質,當真是一種天賦了。

李傅問道:“大人,您這是何意?”

“帶上來。”

平安出去一趟,李雲武拖著兩人跟在他身後出現。

毫不客氣地一扔,準準地把人扔在謝渡腳下。

叫不出名的小吏泡好了茶給謝渡端去。

“搜。”謝渡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茶,吩咐。

江暮歸梗著脖子看謝渡——

他這做派,怎得那麼像目無綱紀的奸臣呢?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行事如此霸道,不講任何證據,想搜身就搜身?

“這是誰?”江暮歸問。

“你老熟人。”謝渡回。

謝渡給李雲武使了一個眼色,李雲武愣愣地掐住那人的臉,“唰”地抬起讓他仰視江暮歸。

江暮歸定睛一看。

這不縣老爺嗎?

李雲武下手沒輕重,臉都給人掐紅了,江暮歸才悻悻道:“可以了,李大哥,待會兒牙齒給人掐掉了他說話會漏屁。”

李雲武得令又換成蘭花指提他頭發。

搜身還真搜出點兒東西。

一張十分眼熟的紙。

江暮歸得了謝渡示意拿起看。

這不明日彆人的訂單嗎?

“哎喲喂~您這流程弄得挺全麵啊~”江暮歸蹲下去,薅住他的頭發問,“我哪兒得罪過你啊?”

縣老爺,準確地說是前縣老爺不理會江暮歸,反而啐了謝渡一把口水。

“呸!奸猾小人!用時視之如珍寶,不用就扔,有能耐就到聖上麵前說理去。你是什麼東西管到案子上來?!”

江暮歸為此人捏了一把汗——

他不知道謝渡是刑部侍郎嗎?

也是,朝廷派來賑災一般都是四五品官員,和地方最大官差不多大的。

“哦?”謝渡陰陽怪氣地回,“刑部管天下案,難道無權管你這小小的益州?”

平安帶著父老鄉親進屋聽案,由於前縣老爺和欽差大人的對峙太精彩,以至於讓他們忘了傅娟肚子疼一事。

刑、刑部的?

皇帝他丫的腦子有病吧?興修水利不派工部的人來,找個刑部的來撈油水?

謝渡再次沉默,江暮歸揣度他的意思,此刻應當是自己發話了?

“你被罷職乃是因為貪贓民脂民膏,謝侍郎不過呈上你的罪證你便記恨謝侍郎,還想通過誣陷我來指著謝侍郎徇私枉法,意欲何為!”

江暮歸先發製人,把他大腦的想法讀出來給民眾聽。

謝渡點點頭——

聰慧。

“不僅如此,你還收買李傅誣陷我,偷訂單破壞我的生意,無非就是因為……”江暮歸向謝渡投去一個眼神。

平安道:“因為李傅你的弟弟是做早點的,江小娘子帶走了你弟弟許多客人。”

被戳中心事,李傅一下慌了。所幸臉皮厚,繼續拿他表妹的鬨肚子說事兒。

江暮歸道:“大家的麵條都是一樣的,從一袋麵粉一桶湯裡分出來的,怎麼人家吃了沒事就你表妹吃了有事?好,便算做傅小娘子你身嬌體弱,我家裡還留著骨湯呢,現在就叫人端來看看到底乾不乾淨。”

說罷,江暮歸把藥方遞給謝渡,“這是李傅說的大夫開的藥方。”

謝渡收過蓋在桌上,問:“哪個大夫開的方子,請來。”

兩人都還沒發力呢,李傅就頂不住了,將所做之事一五一十地招了出來,說都是前縣太爺逼迫的。

於是又上演了一出精彩的狗咬狗。

謝渡依律處罰,又帶著私人恩怨的叫人打板子打重一點。

眾人作鳥獸散。

江暮歸得了李傅的賠償,隻是想到她阿兄送她的陶瓷小貓就一陣心痛。

此番謝渡前來解決此事也算給江暮歸立威。

往後再有想搞事的且看看李傅和這位縣太爺的結果。

江暮歸給謝渡道謝,沒想到謝渡問:“倘若今日本部院不來,你就真要給李傅下跪?”

江暮歸知道無法隱瞞,便討好地笑:“謝侍郎怎麼會忍心看我跪下求人呢?”

“著涼的又不是本部院的雙膝,為何不忍心。”

“因為謝侍郎你善。”江暮歸收起不著調的笑,真誠地看著他。

謝渡道:“你去長安走一走,都不用打聽便能知道本部院的名聲如何。江小娘子這話,本部院受不起。”

“那縣太爺想誣陷朝廷命官就夠他流放了,可謝侍郎還是留了他一條命。”

“依律處罰,他沒做不是嗎?”

“謝侍郎叫人打重點幫我出氣呢?”

“你的自我感覺是不是太好了一點,憑什麼認為本部院是在幫你出氣?”

謝渡悠然闊步前進,卻不免還是被溫暖了一番。

江暮歸在後頭喊:“反正謝侍郎的善良我承了!明日請你吃提拉米蘇啊!”

“不理我?那蛋黃酥要來一份嗎?”

“我能要一份嗎?”

“哎喲,我天~”

李雲武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身後細語。

江暮歸拍拍胸口壓驚,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