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勝回朝(1 / 1)

權歸(女強 姥朕子 5541 字 3個月前

轉眼間,周澈也到了上朝的日子。

當其踏上眼前猶如長龍的層層階梯,入眼便是尚未明晨的金鑾殿,幾束微光透露,勉強照明仍留存於昨夜的前路。

即便是提早前來,朝殿中卻已然立著一排排大臣,越往裡邊品階越高,人也越稀少。他在眾臣不動聲色的打量下朝前麵走去,越往前,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越發大膽。

最後站在當今丞相陳有成的隔旁,其間有著一條小道分開。

還未站定,就見自己的二皇兄隨之而來,引得朝野側目,一時間蓋過了周澈這個新人的風頭。

顯然,後者在朝政官場中如魚得水,更有丞相一黨的文官在後撐腰,這也不見得是件怪事。

周澈淡淡看著這位麵上和氣的兄長緩緩向自己走來,最後站在身旁:“今日是四弟頭次上朝,可還順利?”

但若說周治是一條心狠手辣的毒蛇,那周澈便是一隻藏的極深的奸狐。惡人同惡人相見,若不結成盟友,那就得是鬥得你死我活。

“多謝二哥掛念。”周澈聞言也掛上了他習慣性不著調的笑容,看上去顯得人畜無害,說罷,也不再多加寒暄。兩人都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恭敬地等候開朝。

片刻之後,皇帝緩緩出現於眾人視野,坐上頂峰之位後,底下的公公一扯嗓子:“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隨後,揚州水患率先被拉上場麵兒談:

有人立馬說朝廷撥款先安撫災民,再做賑災的工;隨後便有人反駁道賑災為先,若不先賑災,談何安撫民心?又有人說,還是應該先改良揚州水利,方才有解決之法;而後立即有人出言嘲諷,待改良了解,揚州早已民不聊生...

七嘴八舌,原本安靜的朝殿竟隨地生驚雷,有平淡拘謹的,有耿直大方的,有急忙進諫的,有陰陽打壓的,各式各樣的聲色聲調紛亂不已,吵得周澈有點頭痛。

但在他看來,那些本是各執一詞的官員們,在聽到以丞相一黨之中有人將其反駁,不是立即調轉口風,好似是被懟得一言不發;就是默不作色者冷眼看局勢走向。

如此下來,敢與之抗衡的唯有太傅為首的一方文官。

周澈默默掃過那些正處於中心地帶的官員們,其中便有前不久剛歸朝的謝禮書。

他知此人頗有氣節,且在朝中頗有威信,卻不對其透露宋青背後所謂何人。隻想著此人若是不為自己所用,寧可將其抹去,也不可落入他人陣營,以免妨礙了皇兄招募朝中勢力。

周治餘光掃過這隻狐狸,便知其沒安好心。不過,他倒也不再此時打草驚蛇,想看看自己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四弟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將水患一事翻了過去,陸續皆是相對分散的小事。其中當有人提出擴充本朝兵馬,畢竟現如今便唯有霍家軍可稱得上是大燕國防,倘若他國進犯,怕也是對大燕也是不利。

這件事倒是引起了皇帝的興趣,便詢問起在場他人意見。隻看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什麼。

大燕以文為重,人人都將進京做文臣為畢生所求,一時間也找不出什麼好苗子來。

見皇帝有些掃興,謝禮書便上前說道:“今年文武雙科已揭榜,皇上不若從中看看,說不定其中正有聖上想要的人。”聞言眾人立即紛紛附和,這才將此事揭了過去。

又過了些許時間,終於一聲門外下朝的鐘聲敲響,周澈隻感覺這通身僵得發麻,令他不免泛嘀咕,看來這朝臣也是不好當的。

走出宮門,便遠遠的望見謝禮書時不時被途徑的官員們搭話,一旁的鄒世明看出了他的疑惑,便裝作不經意道:“謝大人也真是收了一位好門生,已高中‘兩元’,聽聞其才高八鬥,今年狀元想必也是板上釘釘。”

因周澈為周嵐清後次年降生,便有要避其鋒芒之言,以至於其兒時是在鄒家養過一段時日的,尤為受太傅鄒景林所喜愛。

同太傅府中嫡長孫鄒世明自小一塊長大,更是有竹馬之誼,自是知曉對方的誌向。

雖鄒世明心中更傾向於周澈為儲君,但也知其隻願扶持大皇子上位,再加上大皇子為人確實可稱得上君子,更有君王之謀略,便也沒有多說什麼了。

周澈聞言問道:“可是溫陵知府嫡子?”

鄒世明先是點頭:“正是。”隨即不由得讚歎:“此子可非同常人也。”

“此話怎講?”

“倘若是旁人,考至會試不是兩鬢斑白,就已是步入中年,可這位今年尚且二十有餘,真乃奇才。”

如此推算來,謝禮書前幾年落難之時,正是這位才子趕考之間。這也恰好避開其門生偏袒之說,真可稱得上是天選之子,隻是不知其今後會在朝中扮演什麼角色。

兩人分彆後,周澈便在回宮的路上遇見了桃春,看樣子是早已等候多時了。後者一看來人,連忙迎上行禮:“殿下。”

周澈點點頭,示意她說事情,桃春便說道:“殿下命奴婢拿來剛做的糕點,說是四殿下上朝辛苦。”

聞言周澈心中泛起暖意:“你回去同阿姊說,我定會吃完的。”

見桃春仿佛還有話要說,不由疑惑道:“可還有事?”

桃春躊躇了一會,隻得將下半句話吐出:“殿下還說,今年的燈元節前就不同四殿下去逛京了。”

這一下便澆滅了周澈方才的暖意,幽怨道:“定是又陪她的六妹妹去了。”

一旁的雲逸隻得寬解:“聽聞大殿下就快歸返京中,說不準也能趕上燈元節。”

果真,這話又成功將周澈的心情拉回來,桃春見此情景,連忙告退,免得待周澈緩過神來,自己又受一番牢騷。

說起歸京一事,自退朝之時,周治便與丞相等親信秘密約在一處府邸。

陳有成眉頭緊皺,談及霍家與周靖更是有些懊惱:“本想著大皇子頭回領兵征戰,定是會吃些苦頭,不想卻創出這番事來,這可對咱們不利啊!”

周治麵無悲喜,隻是幽幽道:“我這大哥,自來是本事大的。”

其中有一親信道:“待霍家與大皇子回城之時,我等可需有所行動?”

聽聞周治抬起眼眸,緩緩的看向出言者,層層帳幕之中,隻見他說道:“皇兄得勝歸來,便是我大燕之榮幸,定是要好好宣揚一番才行。”

一旁的陳有成聽出了其中之意,眉頭總算是鬆了些:“那就按二殿下說的這麼辦?”

周治勾起笑容,可那笑容卻沒有溫度:“辦,不僅要辦,且要大辦特辦。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燕的霍家軍,倒底有多神勇。”

————

“殿下,殿下!”一大清早桃春就滿屋子裡喊,使得周嵐清不得不用被褥將頭蒙住,以抵禦擾了她清夢的聲響。

可今日的桃春一改平日裡穩重的性子,急急忙忙衝進寢室,又跑至其床邊叫人。

這下惹得她是徹底睡不著覺了,將被褥從臉上扯下來,麵上染了些無奈和惱怒,卻沒有發脾氣,隻是緩緩吐出一口氣:“本宮好似記得才睡了一會兒,這是怎麼了?”

桃春不是沒有看出主子的煩躁,但眼下她有喜事稟告,便管不得那麼多了,隻見她的話中,字裡行間皆是歡喜之意:“殿下,切莫再睡了!大殿下今日便要回京了呀!”

“什麼!”周嵐清一下便清醒了,從床上坐起來,臉上由一瞬間的呆愣轉而成為驚喜,桃春見她又要從床上跳下來,便連忙上前攙扶著,嘴裡還念叨:“奴婢也是方才得到的消息,便立即前來稟告了。”

周嵐清一邊往前走,一邊嘴裡還說著:“不是說還有幾日麼?怎麼今日就回來了?”

桃春則是笑著吩咐一旁的宮女給眼前的少女梳洗打扮,一邊解惑:“定是大殿下神勇威名,一路上便是順利非常,故而才提前了些日子回來。”

周嵐清心中欣喜,自然想起周澈那整日心心念念的模樣,對著桃春問道:“阿澈那邊可是有人去說了?”

桃春點點頭,下意識說道:“方才同四殿下宮中的雲逸侍衛遇上了,又恰巧是聽到了風聲,便各自急急回來告知。”

周嵐清尚且是抓得住性子的,而重華宮中周澈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一直伺候在身邊的紫鵑聞訊匆匆趕來更衣時,一進門就見到兩個大男人在胡亂的套衣服。

雲逸見紫鵑來了,好似見著了救星一般,急忙喚她前來伺候。心中還暗暗腹誹著自己好心前來報信,誰知周澈一聞一蹦三尺高,更是等不及宮女前來,竟叫自己一個耍刀弄槍的給他更衣。

紫鵑忍著笑意,為了不使周澈太過激動,隻得給他潑冷水:“殿下,兵馬進京至少要等到正午,若是進宮大抵也要昏暮之時,現如今隻是侵晨,不必著急的。”

紫鵑比在場的都年長上幾歲,是先前皇後宮裡頭特派來的大宮女,又是自小陪著周澈同周嵐清長大的,也是說的上幾句話。

聞言周澈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拉出周嵐清擋箭:“本殿的阿姊,定是老早的準備好了,自是不得讓其搶了先去。”

正說著,殿外忽然傳來了一道稟告:“永樂公主到。”

畫麵稍轉,周嵐清頗有嫌棄地看著眼前穿的深色,甚至是有些樸素的周澈:“這是近來時興的服飾?本宮先前怎麼沒見過?”

坐在對麵的周澈也看著對麵光鮮亮麗的周嵐清,高深莫測道:“阿姊這就不懂了。”

見其不解,便上前附著於耳邊嘀咕著,後者聽聞一下子變了臉色:“你這怎的行?萬一是被發現了,說不準怎麼罰你。”

但周嵐清此時正值玩心重的年紀,到底也不是個閒的住的,隻見她一臉不懷好意道:“不過,若是有人幫襯著,倒是會少些被發現的可能。”

周澈立馬接收到對方的眼色,立馬說道:“昨日領了新衣,恰好有件小了,如今看來,阿姊穿正合適。”

桃春紫鵑一眾頓時明白主子們這是要偷偷溜出去,連忙千攔萬勸,但又怎麼難得住呢?

又過了一會兒,周嵐清已然卸下方才那些豔麗的裝飾,換上了一身深色不顯眼的男子打扮,但那張臉卻還是遮蓋不住的驚豔,使得最後兩人隻得拿出些半掩著的麵具,方才掩住了鋒芒。

事不宜遲,幾人便從宮中的小道裡抄著近路往外邊溜出去,穿竹林而過,曲徑通幽處,卻難以壓製雀躍的心情。

出了宮,輕車熟路地往福慶樓摸進去,走至樓頂,便可一覽大半個京城的光景。

可不知怎的,房內的隔音並不好,周澈剛坐下便聽到旁間有時傳來議論聲:“聽聞咱這大皇子殿下是文武雙全,驍勇善戰之輩啊!一下子就把北方那些趕出千裡遠。”

周澈還沒來得及高興,又聽有人說:“你知道什麼,此次去的還有霍家!”

“莫不是鎮國將軍府?”

“可不是!”隻聽那人又說道:“京中誰人不知霍將軍的英勇?近年來更有霍小將軍和霍姑娘坐鎮,怕是大皇子也是不做什麼,也可得必勝之名。”

隨即便有紛紛附和之聲,全然不知在他們的旁邊正坐著的是大燕皇族,周澈抬眼看向周嵐清,二人對視一眼,卻都沒有說話。

隨地便可聽到這三言兩語,便說明在這京中早已是傳得沸沸揚揚,隻怕如今人心所向的已有霍家一席之地。

周嵐清一下子便猜出定是有人在暗中操作,隻是來不及多想,外邊漸傳漸近的喧鬨聲,與守在窗邊桃春的聲音一並響起來:“少爺!勝軍進京了!”

兩人聽其所言,起身往聲源處去,幸而這窗子足夠寬敞,才足以容下幾人的觀望。

浩浩蕩蕩的隊伍尚保留著上過戰場的肅殺氣勢,街兩旁站滿了前來迎接的百姓,皆帶著喜悅和敬仰。其中有人盼見了自家兒郎,喜極而泣;有人卻隻盼來一聲歎息,躲到人群後不住流淚。

周澈一下便看見了周靖行至隊伍最前頭。隻見後者身上仍有幾分黃沙風岑,神態依舊是堅定而自信,使他素來儒雅風度更添了幾分味道,引得一旁女眷難掩興奮,甚至有微微尖叫之聲。

見此,周澈不由得暗暗抓緊了袖中的手,以防自己現在就出聲喚其姓名,失了體麵。

與周澈眼底隻容得大皇兄不同,周嵐清目光流轉,最後卻被周靖和霍立身後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吸引了去,同樣是身著鎧甲,英俊瀟灑,氣度不凡,比旁人更加耀眼些。

而使她更為新奇的不過是霍雲祺一旁同樣身披鎧甲的女子,從其樣貌和身段來看,並不比自己大幾歲。她不由得戳了戳旁邊人,開口詢問道:“那可是霍家姑娘?”

周澈這才舍得將目光分散些:“正是,聞其在戰場上以一敵百,亦是最後勝利的關鍵。”

周嵐清看著這位英姿颯爽的女子,不由讚歎:“真是一位奇女子。”

說罷,又被馬背上的霍雲祺所吸引,他如今風光得意,自然不同與當日宮門處所見,不知怎的,心中浮現些不知所名的情緒。

兩人正欲在此處多呆一會,可耐不住一旁紫鵑和桃春的勸說,隻得悻悻而歸。

正從小道裡走出,卻與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月白姐姐正好撞上,隻見月白先是施施行了一禮,開口道:“二位殿下,久等了。”

聞言幾人心中皆是咯噔一聲,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