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見自己的教學成果卓有成效,樓月臉上露出笑意。教一遍就記住了,我真厲害啊哈哈。

樓月大感滿足,決定今日教學到此為止,接下來回宮去睡覺。

於是她扔下手中木柴,蹭一下便站起身來,誰料因醉了酒,身體平衡力不如往日,沒站穩、踉蹌了幾下,秉燭在身後忙來扶,而剛還蹲著的吳覆動作更快,他一下子便站了起來,隔著大袖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將她身形穩住。

見秉燭將西樓公主扶住了,吳覆連忙撤回手,將手背在背後,手心仿佛被火灼燒過,令他忍不住捏緊。

樓月晃了晃頭,覺得自己真是醉了,竟然都站不穩了。她對扶了自己一把的吳覆道了一聲謝,然後對秉燭說:“回宮吧。”

說著便由秉燭扶著自己,朝外走去。

“公主,下雪了。”

剛出屋,秉燭看著飄下來的雪花說道。

樓月抬頭望向黑暗的天空。雪花落在她臉上,慢慢融化,讓她的酒意消散了一些。

樓月閉上眼睛,想,過年了。

真想回家啊,可回不去了。

她因重病過世,有幸被係統選中,來到陌生的位麵完成任務,可縱完成了任務,也隻是前往下一個位麵繼續新的任務。

她沒有可能再回家了。

吳覆看著西樓公主,提燈的光將院子裡的黑暗灼出一個明亮的洞,容納著她仰頭望雪的身影。莫名地,他覺得這個身影很寂寥。

忽然,她回望過來,正對上自己的目光。

吳覆心虛似的忙撤回目光,假裝自己並沒有一直在注視著她。

樓月沒有察覺到吳覆的異樣,她對站在屋門口的吳覆說:“新年快樂。”

這句話像是在祝他,又像是在祝她自己。

吳覆一怔,抬眼,看到她的眼眸望過來,那眼眸裡帶著酒意、帶著誠摯的祝福、以及帶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寂寥與失落。

微醉讓樓月沒有嚴格地將自己當做西樓公主去扮演,而是隔著這具皮囊,透出了她自己的模樣。

她祝福吳覆新年快樂,並由衷地希望他新的一年能夠快樂。

這聲音進了吳覆的耳朵裡,令他一時好像聾了,回響著那句詩、這句話,然後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故歲今宵儘,新年明旦來。”

“新年快樂。”

【黑化值降低5%。當前黑化值83%。】

……

這個新年過得不太安穩。

剛過了年不過幾天,卻有加急軍情自城門一路傳來,傳入了國君案頭。

樓月在後宮,不知前朝政事,係統所述劇情中也沒提及這種背景板般的小事。

隻是聽說國君聽了奏報之後,氣得大病一場。

國君病了,因此後宮的諸子女們為表孝心紛紛去侍疾。當然,國君的寢宮再大也不可能容得下幾十號子女一起去侍疾的,因此大家大多隻是等在側殿中。

因此,樓月隨眾人在側殿中已經等了好幾天了,終於國君的病情漸漸好轉,聽說王子公主們守在側殿中自早至晚,國君很是感動。

跟隨眾人一起等著侍疾的樓月,才終於這裡聽一點、那裡聽一點,知道了國君為什麼病倒——原來樓國地處中原,占據了極好的地理位置,周邊幾個國家與樓國常有紛爭,你贏我我贏你的。因近幾年國君沉迷享樂,不理政事,國力漸漸衰微,以至於輸得越來越多,被周邊小國瓜分了好幾塊州郡。

新年還沒過,卻聽到了敗仗的消息,國君怎麼能不生氣?他的身體又被酒色掏空了,這麼一怒,自然就病倒了。

在帝王的生病與痊愈中,新年就這麼過去了。

隨著新年的氣氛消散,春天的氣息終於來了。

雪不怎麼下了,出太陽的日子越來越多,終於堆積在地上的雪全部融化了之後,樓月聽說了一件振奮的消息——幾個王子出宮打獵去了,公主們知道後,也鬨著要去。

樓月立刻捕捉到關鍵的兩個字:出宮!

頓時精神一震,

自穿越以來已過了好幾個月,她整日隻是困在這王宮之中,連外麵看都沒看過。

宮廷生活吃穿確實精致,但對樓月來說著實無趣,長日漫漫,百無聊賴。如今乍聽可以出宮,她非常積極地加入了這場公主們的出宮計劃中。

隻是王子們卻不樂意,並不想帶那麼多公主,不然那還叫打獵嗎,那叫郊遊了,還得鞍前馬後地照顧著,生怕誰跌了傷了,打獵都不儘興。

隻是公主們集體去王後那裡遊說,終於得到了王後的準允,於是王子們的反對無效。

選定了冬雪乍消、天氣方晴的一日,浩浩蕩蕩的公主隊伍出宮了。

皇家遊獵之地在博望苑,博望苑在都城的遠郊,占地麵積極大,其間亭台樓閣隱約可見,山林草木蒼翠逶迤、河水穿苑而過,說是皇家園林,其實人工建築不多,更多的卻還是自然風光。

樓月下馬車後,眺望著遠處的山川草木,隻覺心胸驟然開闊,臉上都帶上許多笑意。

“他們幾個呢?不是說嫌我們動作慢,他們一大早便先走一步嗎?我們到了,卻不見他們的人。”

未出嫁的公主中,北玉公主年齡最長,已過及笄,理所當然成了頭領,一下馬車見迎接的隻是博望苑的管事太監,不由得質問起弟弟們在哪裡。

管事太監道:“回公主,幾位王子一大早便到了博望苑,已經去打獵去了,這會兒快午時了,應當快回來了。”

於是眾公主們張羅著沿著溪邊支起帷帳,擺上宮人備好的各色果子茶點,說說笑笑地席地坐下,像是來郊遊一般。

不多時,果然幾位王子便打獵歸來了。

河水對岸是一片密林,幾位王子及其身後跟著的數量眾多的侍衛出山林時,馬蹄聲驚起林中鳥雀亂飛,遠遠看著聲勢浩大。

他們一路縱馬過來,踏過河上木橋,然後紛紛下馬,將馬鞭瀟灑向後一甩,自有身後跟著的下人將甩來的馬鞭接過。

樓月豔羨異常地望著馬兒,高大威猛的馬匹配以金絡玉鞍,愈發襯得皮毛油光水滑,很是讓她心動。

西樓公主馬術頗精,樓月暗想,自己不知道有沒有繼承西樓公主騎馬的身體記憶?

真想騎馬在原野上馳騁啊,那該有多麼自由。

王子們將自己獵到的兔子、小鹿等獵物顯擺出來,然後叫下人拿下去清理,順便點起了火堆,等獵物被清理乾淨後就直接架在火堆上烤,倒頗有一番野趣。

吃罷飯,幾位王子又不安分起來,想要繼續騎馬打獵,問公主們誰要一起去。

響應的公主寥寥無幾,看來大多不喜歡這項活動。

雲心公主很積極,“四王兄,你替我挑一匹溫順的馬,我可好久沒騎馬了呢。”

四王子笑著應下,“看看雲心你馬術有沒有退步。”

然後卻見往日騎馬最積極的西樓公主這次,怎麼有些猶豫的樣子,便問:“西樓,你不騎馬嗎?你不是以前最熱衷了?”

樓月還沒答,四王子就自作主張了:“對了西樓,有匹馬特彆適合你,你不是喜歡性子烈的馬嗎,早上一來我看到那匹馬,就想著最適合你。”

說著,他吩咐了一聲,手下便下去了。

很快,那匹烈馬就被牽了過來,那是一匹通體黝黑的馬,神俊異常,哪怕是樓月這種不懂馬的人,都能感受到這是一匹好馬。

樓月正在欣賞,誰知忽看到牽馬之人竟是個莫名熟悉的身影,頓時便是一滯。

“吳覆?”

牽馬執蹬的人是吳覆!

他怎麼會出現在博望苑?

這麼遠遠地一看他,樓月才發現他長高了一點,比幾個月前她剛穿越過來時那一副營養不良、瘦弱不堪的樣子好了許多,看來因這幾個月能吃飽穿暖,他的身體在快速地發育。

幾位王子剛打獵歸來時,吳覆便注意到了身處一群公主中的樓月,隻是她顯然並沒有注意到身處人群中的自己,因此吳覆隻是一邊刷馬、偶爾沉默地望一眼,看到她時不時目光豔羨地掃過這些馬匹,顯然是很喜歡馬了。

直到四王子命他牽馬過來,樓月這才注意到他,果然驚訝起來。

樓月的聲音引起眾王子公主的注意,他們紛紛看過來,年紀不大的十五王子疑惑:“這不是四哥的侍從嗎,怎麼西樓皇姐竟認識?”

上午打獵時,四哥就一直喝令著這個侍從跑來跑去,言語間很是不耐煩的樣子。

四王子聞言一笑,“當我的侍從?他也配。這回想著出來打獵,沒點樂子怎麼行,就給父王說要了這個姓吳的人過來。”

說著,他對樓月道:“西樓你很熟悉他啊,看來宮裡傳言你喜歡去寒柳院練鞭法,真是不假。”

樓月:……練鞭法……四王子你說話好委婉……

“今兒打獵,我拿他出來玩玩。西樓,你想鞭他玩耍沒問題,我不會給父王告狀的。隻是你可彆把人打得走不動路了,下午他還得當我的獵物呢。”四王子對樓月笑道。

樓月:……

這話大喇喇地在吳覆麵前說出,一點都沒有在乎他的想法。吳覆的臉是垂下的,因此樓月看不清他的神情,隻是看到他牽著馬的手捏緊了,筋骨分明的手背上爆出青筋來。

麵對四王子的“熱心腸”,樓月隻能拒絕,“春日和和,萬物生發,我才不做這種有傷天和的事情呢。四哥你彆亂說。“

“喲,轉性了,難得呀。”四王子聽了挑眉,不過顯然不太相信的樣子。

西樓的性格暴躁惡劣,他們這些兄弟姐妹誰不知道,有時因父王責罰叱罵得狠了,她才收斂一些。難道最近父王又罵她了?

一旁,雲心公主也點頭說道:“西樓姐姐這話說的是,之所以有春獵這習俗,是先民因春季青黃不接時打獵以維持生計,本就是無奈之舉,自應心存感念,更不該戲弄彆人,做這種有傷天和的事情。”

樓月聽得不住點頭,不愧是女主,說話就是有理有據!

四王子聽得不耐煩,他本也與西樓公主性格相類,脾氣不算好。

本以為自己說了討巧的話,結果先後被西樓、雲心兩個教育一番什麼“有傷天和”,聽得他煩躁不已。

不過好歹這麼多姐妹圍著,不好掛臉,便哼了一聲悻悻道:“西樓、雲心,你們倆倒什麼時候一個鼻孔出氣了,真是稀奇。”

“我去給雲心挑馬去了。”說著就走了。

樓月與雲心公主望了望負氣離開的四王子,又互相對望一眼,彼此臉上露出微笑。

雲心想的是,西樓姐姐如今的性子倒比從前和婉不少。

樓月想的是,女主她出言幫助了吳覆,吳覆心裡一定會感激,他對女主的暗戀一定加深了吧,太好了我又助推劇情了!

十五王子在幾位王子中年紀最幼,不過十歲出頭,正是好奇的時候。

他摸了摸那匹黑馬的馬鬃,忙對西樓說道:“西樓姐姐,你快來騎啊,四哥一早在馬廄裡看到這匹馬,就說它性子烈。”

十五王子因年紀不大,雖喜歡這匹烈馬,卻隻能騎溫順的馬,因此很是羨慕。

樓月應了一聲走了過去,吳覆仍舊牽著馬,那馬兒站在草地上,時不時打個響鼻,看來被這麼多人圍觀不太樂意的樣子。

樓月:……怎麼上馬來著?

糟糕了,好像沒有繼承西樓公主騎馬的本領?我還以為像騎馬這種身體記憶會自動繼承的!

樓月心中尷尬,連忙在腦海中翻閱西樓公主關於騎馬的記憶,在十五王子越來越疑惑的目光中,她終於行動了。

照著西樓公主的記憶,樓月一手抓住馬鬃、一手撐住馬鞍,抬腳踩住馬鐙,便要翻身上馬。

誰知剛抓住馬鬃,這匹黑馬便察覺到了異樣,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甩了甩馬頭。樓月忙鬆開手退了幾步,生怕這匹馬忽然有什麼動作。

十五王子一邊摸馬鬃,一邊疑惑:“西樓姐姐你怎麼了?還不上馬?”

西樓公主騎馬的本領在眾公主中是最高的,怎麼這回看著這麼生疏的樣子。

樓月打了個哈哈:“太久沒騎馬,生疏了。”

她覺得頭上都要出汗了……第一次騎馬結果卻碰到一匹桀驁不馴的烈馬,太難了吧!

其實這黑馬說是烈馬,倒並不是大草原上那真正未被馴服的烈馬,畢竟博望苑乃皇家狩獵之所,其中馬匹都是貴人所用,若真性子烈到要把人甩下來的馬,無論如何是不會被放進馬廄的。隻是相比其他溫順的馬兒,這匹黑馬相對來說脾氣比較差罷了。

縱如此,這樣一匹馬也讓樓月感覺棘手。

一旁的吳覆一直牽著黑馬的韁繩,因此可以說是離西樓公主最近的人了。

他忽抬頭迅速望了西樓公主一眼,看到她額上因緊張出了一層薄汗,而後低頭,黑沉沉的眼中先是閃過驚訝,繼而是確信。

她不會騎馬。

她真的不是西樓公主。

那具軀殼裡,從什麼時候起換了一個陌生的靈魂?

吳覆的心裡,掀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