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穀(1 / 1)

這天一大早,朱芽的心情極為高漲,她匆匆洗漱乾淨,就揣著匕首,拿起一個半大背簍來到小院角落,這裡有一塊竹枝圍出來的田地,即使是朱大黃也被禁止涉足。

無其他原因,隻因為這塊土地裡種著珍惜的野生稻植株,朱芽日日澆灌盼著它早日長成。

而今天,二十餘顆翠綠的植株變得通身金黃。

野生稻,徹底成熟了!

朱芽撥開竹枝圍欄,光著腳踏入濕潤的泥地裡。

其餘人都站在竹欄外探頭探腦。

他們是不曾見過這種金黃色的植株,或許有很多相似的長著纖長葉片的植物,但它們都不曾結出如此大的果穗。

“阿瑪庫,這是什麼野菜,我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植物,為什麼不在它鮮嫩的時候采摘呢?”

星一直很好奇朱芽種在這塊地裡的東西,但她見朱芽嗬斥過靠近的朱大黃,自己也不敢湊上前去細細地瞧。

她也問過獵,他在這住的最久,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然而獵隻是瞥了她一眼,低頭摩挲著自己的長矛,短暫地搖搖頭。

他也不知道。

星便不再問,但是好奇的心越發癢意難耐,隻是眼見著這半黃半綠的植物全被染成黃色,朱芽終於進了竹欄裡,她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朱芽伸手撫過一串串沉甸甸的稻穗,眼神中飽含著欣喜和懷念:“這是一種野生稻,原本是長在林中草地裡,那天我追著鹿群,就在那塊草地上發現了它們。”

說著,朱芽朝星招招手,將她領進了地裡,持著她的手去觸碰稻穗:“野生稻吃的可不是它的莖稈枝葉,而是這個,我一般叫它稻穀。”

她鬆開星的手腕,摘下一顆穀粒,放在星的手掌心。

“你打開它的殼看看。”朱芽道。

星看著手中這顆小小的穀粒,下意思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口氣就將它吹走。

她伸出兩個指頭,輕輕捏住金黃色的小東西,卻發現是自己過於小心翼翼了。

它很堅硬,像顆小石頭。

星難以對付這穀粒有些剌手的外殼,這穀粒小而她手指大,想要撕開它,頗有些張飛穿針的架勢,看得一旁的牙急得不行。

好在最後還是讓星摸著了穀殼上的一道細棱,沿著這棱剖開,黃色的米粒就暴露在眾人眼中。

“這就是稻米,像野山藥一樣能填飽我們的肚子,你可以嘗嘗。”

在朱芽鼓勵的眼神中,星猶豫著將這粒黃色的大米放入唇齒間細細咀嚼。

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盯著她,連獵也是一眼不錯的看著,好奇【阿瑪庫】親手種出來的食物是什麼味道。

都快凝成實質的目光讓星感到十足緊張,她艱難地將碾成細粉的米粒和著口水咽下,才道:“有點甜。”

就沒了下文。

不過這三個字就能讓其他人眼前一亮,她們一直吃的野菜多是酸澀的,很少能找到甜的食物,即使是林子裡草地上的美味野果,四季而過,也隻有那幾天能跟在鳥獸後麵撿拾一些嘗嘗味罷了。

“是澱粉的味道,它吃起來是帶著甜味的。”朱芽笑著解釋道。

“澱粉?是米嗎?”

“不是的,隻是米裡的一種物質,我們吃過的野山藥裡也有很多。”

“這麼小的米裡還有其他的東西?”牙驚訝,他又道:“難怪我覺得野山藥也有些甜味呢。這米這麼小,要多少才能吃飽,我覺得還是野山藥好,我願意天天吃!”

牙是野山藥的忠實擁躉,每次有烤山藥的餐食,他都要吃上不少。

“它會長得很多,多到你想吃都吃吃不完,這裡的每一顆穀粒都能長出一株稻穀,結出一把稻穗,稻穗上的每一顆穀粒又能長出新的稻穗,如此幾番,你的肚子和屋子怕是裝不下。”

若是原本的野生稻,朱芽可不敢說得這般狂妄,但眼前這些成熟的穀穗實在驚人,每一株都沉甸甸的垂著穗,穗上粒粒飽滿,顆顆紮實,光這二十餘株,估摸著都能收上兩斤粗米來。

即使是現代最優異的稻種,也隻能望其項背。

這些野生稻的長勢已經不能用科學來解釋了,畢竟基因突變是隨機且不可控的,怎麼會在所有親本中統一出現。

朱芽猜想的確是某種力量讓它們變得如此豐產,而且這種力量,莫約與自己有關。

她摸了摸唇下,那裡隱藏著兩顆蠢蠢欲出的獠牙。

從未親手種植過植物的原始人們被朱芽的話驚呆了,她們不是不相信朱芽,而是不敢想象真的可以種出那麼多的糧食。

老首領種下種子導致部落被神罰,領地乾旱皸裂食物銳減,族人被迫遷徙的事情仿佛近在眼前。

有了這個教訓,部落再也不想種植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以狩獵采集為生,夏秋之際食物充足,部落不必擔憂食物的問題,可是到了冬雪來臨,地上的乾枯,被大雪掩埋,獵物們也紛紛藏起來,狩獵隊在這個時候出去狩獵不僅難以找到食物,還很容易遇見同樣饑腸轆轆的獵食者而受到攻擊。

冬雪來臨之時,往往是“聖地”最嘈雜的時候,從部落拖出來的屍體,養活了周圍忍饑挨餓的食腐動物。

若是真的有這樣種下去就豐產的種子,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吃飽肚子,不用擔心自己會被餓死?

“我們也能種這個嗎?”絲滿懷期待,她凹陷的眼眶中蓄著淚,顯然是想到了什麼傷心的往事。

“當然能。”朱芽點點頭:“不過現在的天氣已經開始轉冷,隻能拿出其中一部分來試試能否種出晚稻,不一定有這些好。”

“沒關係,我願意種!我願意種!”絲激動地差點就要跪倒,朱芽忙拉起她,就像拉到了一張輕飄飄的紙。

即使在朱芽這邊吃飽了幾餐,也沒法補足她損耗衰弱的軀體,朱芽對她的遭遇實在是憐惜,毫不猶豫地答應教導她如何種植稻穀。

如此一場,除了朱大黃,大家都被被拉進稻田,每人分得四株野生稻,淺淺體會了割稻的樂趣,不大的田地裡滿登登的站著人。

至於朱大黃為什麼會被排除在外?

這大狗一旦下了田,那便是蛟龍入海泥水翻飛,要弄得所有人一身汙糟才罷。在現代朱芽多的是衣物可以換洗,而現在洗頭洗澡都是件費勁事,更不用說勤洗勤換,可不能讓朱大黃湊進來搗亂。

被嫌棄的大狗狗隻能將前爪搭在竹欄上,眼巴巴的瞧著大家夥快樂地“玩泥巴”。

不多時,稻穗全都收了上來,裝滿了半個小背簍,秸稈也被朱芽留了下來,清洗乾淨曬乾後留作他用。

“阿瑪庫,我們現在可以去種稻穀了嗎?”星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到稻穀滿倉,吃也吃不儘的景象。

“彆心急。”朱芽道:“這新收下來的稻穀還需要晾曬後再浸泡出芽,才能種到地裡去,咱們這幾天先將房子建好,可彆到時候稻穀滿倉卻沒房子裝,就讓你睡走廊上。”

“要是真有那麼多的食物,彆說讓我睡走廊,睡泥地裡我也是願意的!”星挺起胸膛,很是樂意。

她話剛落下,惹得大家都笑起來。

“不行,要是讓你睡在泥地裡,壓壞了稻穀,還得讓我們去地裡撈你!”菟用搓朱大黃的架勢揉著星的頭,搓出一個雞窩似的造型。

“星,你的頭發可真紮手。”菟看著她跳腳,嘴上也不忘逗人。

朱芽打量了著穿著淩亂且麵容灰撲撲的的一乾人,提議道:“咱們今天都洗個澡吧!”

雖然幾人每日都有用清水稍加洗漱,但是塵土汗水還是殘留在身體上。

朱芽倒是習慣了她們身上的氣味,頗有一種身旁圍繞著幾頭原始動物的感覺,但一時還能忍受,長久下來也是熏人的很,不如今天就在這將自己製作的“清潔水”推廣一下,讓她們學會定時使用,保持整潔才好。

“洗澡?!”牙最先跳起來:“我不要!”

若說簡單的清洗他還能忍受,但是“洗澡”在他記憶中就是被菟一腳踢進水裡嗆得半死,還要被用力揉搓。

菟是個大力士,也從不在弟弟身上放輕力氣,導致現在一提“洗澡”,牙像隻貓似的應激起來。

但他還是被菟提著脖子,壓在竹屋前的台階上,老老實實坐著等待朱芽煮出“清潔水”。

無患子煮出來有一股菠蘿的香氣,天然的果香味在現代社會早已不是什麼稀罕味道,品種繁多的精油賦予清洗劑更多馥鬱迷人的味道,朱芽從粗糙的工業化香氣一路用到昂貴的榨取精油,最後竟然覺得這股自然的果香味才是最宜人的。

一大把無患子在陶盂中熬煮出棕褐色的溶液,咕嚕嚕的泛出白色泡沫,星和絲站在一旁,認認真真記下無患子的模樣,熬煮的步驟,甚至朱芽攪動的手法。

星是第一個自請嘗試使用“清洗劑”的人,她總是樂於嘗試新的東西。

溫熱的水打濕她枯燥的頭發,輕柔的手揉捏著她的頭皮,星舒服的眯起眼睛,她感受著泡沫在自己發絲間膨脹,好聞的味道圍繞在身邊,這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她好像要軟成一攤泥,在太陽下被烤得暖烘烘輕飄飄的。

她打了個哈欠,慢慢闔上眼。

朱芽將星的頭發鋪散好,見她靠在椅背上睡得香甜,也不去叫她。

朱芽心裡也清楚她們這些晚上睡得並不安穩,刻在骨子裡的警醒使她們無法沉眠,這是生存的本能,並非輕易能改變。

但願她現在有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