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陶(1 / 1)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獵的身上。

木的背稍稍直了一些,眼神落在獵的腳邊,他豎起耳朵等待著獵的回答,就像罪犯等待著裁決。

空氣沉寂下來,沉默如風一樣在人群中蔓延。

大部分族人圍聚在獵的身邊,他們無法正麵看清他的表情,但是老首領的笑容卻有些維持不下去了。

自老首領遊曆回來從衰老的父親手中接過這個首領的位置後,他一直都是部落裡說一不二的人物。

他高大、強壯、擅於狩獵,即使在遷徙中導致部落日益衰敗,但是族人們依舊懾於他的威望不敢對他的命令有任何質疑。

獵是他統治下的唯一變數,他桀驁不馴,眼神永遠如山林中噬人的惡狼一樣,最可惡的是,他褻瀆山梟神靈。

圖騰之靈是一個部落的最高信仰,即使是“聖城”子民,也不能夠對部落的圖騰之靈有任何指摘。

但是獵的父母是為了部落狩獵而死,且被獵奪走的的身體最後還是獻祭給了山梟,老首領不得不容忍他,直到獵也因為狩獵遭遇到劍齒虎的攻擊而瀕死。

那時他的心情複雜極了,既是歎惋又是欣慰,老首領看著奄奄一息的獵想了很多,最終歸於一句。

他要死了,就讓他為自己褻瀆山梟的罪責,親自向山梟贖罪。

隻可惜這麼年輕強壯的身體。甚至遠遠超越年輕時候的自己。

獵的離去讓老首領鬆了口氣,他的後代在遷徙路上皆數死去,他也日漸衰老。

一個狼群隻能有一隻頭狼,後來者想要繼位,那麼先者必然會淪落到悲慘的境地,他無法忍受自己將要活著麵對這樣的事實。

隻是誰也沒能想到,太陽不過東升西落十餘次,獵竟然回來了,還帶著獵物和一些讓老首領極為震驚的東西。

一些他在“聖城”瞻仰過的物件。

“聖城”人稱這些為,

“神的恩賜”。

……

獵長久未接話,木感到自己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液,就在他忍不住想要開口之時,冷漠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狩獵隊抓到的獵物都交由部落分配,自然是首領說了算。木的那份肉食是否要給菟我不能做決定,我的那份直接分給菟”

獵不欲再參與到部落中來,他隻想著菟傷勢儘快愈合,他好脫身回到【阿瑪庫】的身邊。

木渾身一顫,他激動地抬起頭,卻隻得到獵冷漠的背影。

“獵!”牙有些不滿意。

他希望獵應該和他們站在同一陣線指責木的行為,剝奪他得到足夠食物的權利。

可轉念一想獵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對無關自己的事情都很淡漠,現在他雖然沒有如自己一般激烈地針對木,但至少維護了菟。

“你是我們狩獵隊出力最多人,怎麼能夠隻讓你一個人出這份力。”雨從木的身後繞過來,也沒正眼瞧他,隻對著獵道:“我的肉食裡也拿出一些給菟,之前食物太少,我沒法狠下心割出一塊來,現在大家都有肉吃,自然要讓菟吃的更多,她好了咱們狩獵隊才能抓到更多的食物!”

“對!我也願意把自己的肉割出一份給菟!”人群中開始呼應道。

“還有果子,今天我們去采了不少鮮甜的野果子!”采集隊的人也將將趕到,星在人群後聽到了雨的話,也大聲應道。

大家都開始你一言我一嘴要給菟送去食物,看到這情景的老首領眼神晦暗不明,他的目光從獵移到激動的族人中,咬著牙將嘴角向上抬了一點。

“安靜。”老首領道。

他在族人中的威信猶如山嶽一般,短短兩個字就讓族人閉上了嘴巴。

老首領心思百轉,最後留在臉上的是和煦的笑容。

“我知道大家都想幫助菟早日痊愈,但是你們也須得吃飽吃能去獲得更多的食物,我年紀大了,吃多了肉食也漲肚,就從我這裡分一些出去給菟。”

老首領話音剛落就有人忙道不行,首領就如同頭狼,對於部落中食物的分配具有優先權,能獲得更多的食物是他權力的象征。

老首領提出要分薄自己的食物,在族人們看來簡直是不可理解的,也更感動於他如此關愛受傷的族人,心中敬畏更甚。

老首領擺了擺手:“就這樣吧,咱們也彆在爭來爭去。”

隨後他走到木的身邊,寬厚的大手拍了拍木委頓的肩膀:“木是個好孩子,他還年輕,就像當年的獵一樣,有什麼錯也值得被原諒一兩次,對嗎?”

木聞言,抬頭對上獵冷淡而深邃的灰色瞳孔。

兩人對視了一秒,獵挪開目光,轉身離開了議論的漩渦中心,牙有些不甘心,左看右看還是追著獵而去。

木失望的垂下眸子,木偶似的站著,也沒再聽清老首領說了些什麼。

……

且說朱芽這邊,她返回竹屋後,先將陶土鋪在大簸箕裡麵,挑去顯眼的草根枯木和碎石塊,而後倒入篩子中篩出細密的陶土灰,混合著潭水,再觀察粘度,適度加入潭中黑泥,製成橡皮泥似的大泥團。

朱芽取出其中一塊,摔打出勁性。再按照自己的需求塑成粗坯。

朱大黃見她做得來勁,也想要摻和一下,對著那塊大泥團使出狗狗拳,踩得泥團上花印錯落,卻又一種彆致的美感。

朱芽見了隻是一笑,做好手中的粗坯後,便找了一處陽光正好的地方曬乾,等待水分散發到半乾後再進行刻花燒製。

主寵倆忙了許久,機械表已經走過兩圈,朱芽才將所有陶泥團用儘,製成了一個大的陶盂,用來做飯燉湯;兩個大的帶蓋的細口陶壺,用來盛放液體,例如燒開的水或者未吃儘的湯,雖然她覺得後者大概率沒機會進這個陶壺;除此之外還有四個陶盆,四個陶碗。

朱芽估摸依著現在的天氣,曬上一天左右就能夠開始燒製了,在這一天的時間內,朱芽還得挖上一個淺坑,準備好足夠的覆泥和柴火蘆葦才行。

她細細叮囑朱大黃千萬不能碰這些粗胚,免得它們還未燒製就要中道崩殂。

耳提命麵完大狗狗之後,朱芽才開始製作今日的午餐。她先去雨棚那頭的土灶上瞧了瞧,這一段時間土灶中一直保持著小火,上方熏製的各種肉類被逼出油脂,裹在乾巴的肉上顯出油潤的光澤,時不時還有油脂滴落在火堆裡發出嗶嗶剝剝的乍響,升騰起一股濃鬱的焦香。

朱芽拿起杆子挑下一塊鹿肉。

母鹿身上的油脂豐厚,浸得整塊肉呈現出一種誘人的油金色,瘦肉偏紅,肥肉則黃,若是用那野蒜藠頭炒上一鍋,美的能下兩大碗白米飯。

朱芽實在饞得很,可惜工具並未齊備,今天這塊鹿肉隻能分出小半煮上一缽子青筍鹿肉湯,另外大半就用野果子汁淋上,簡單烤炙一下,也能對付的過去。

吃飽喝足後朱芽和朱大黃暫且休憩了一會,便再次背上背簍,帶上武器繩索往林子裡去。

密林子裡多的是枯枝落葉,這麼多年層層疊疊覆蓋在地麵上,朱芽輕輕一刨,三兩下便能裝滿一背簍,朱大黃更是樂意乾這活,隻見它前腿飛速刨地,都快舞出殘影了,不消幾分鐘,地麵上被它拋出一個坑。

他似乎挖出個什麼東西,扯著那頭的朱芽往這邊來瞧。

朱芽伸頭往坑裡一看。

好家夥,好肥的一條圓嘟嘟胖乎乎的肉蟲子。朱芽有些怕蟲,見到這個軟泥似的東西一瞬間,雞皮疙瘩冷不丁地立了起來。

那白胖的幼蟲從出生起就不曾見過陽光,今天被朱大黃從土裡刨出,可受了大刺激,一個勁扭動著身體想要鑽回更深的土地,朱芽看得汗毛倒豎,趕緊用土給它蓋住。

“汪汪汪?!”主人你看它白白胖胖的不喜歡嗎?朱大黃好奇。

朱芽暗中咬牙:“好狗狗,你喜歡就夠了,下次彆找我看,也彆往咱家帶,我暫時還接受不了這東西,你再讓我多瞧幾個,咱這條命就得跟著它一塊入土了。”

她出了一身白毛汗,趕緊加快動作,麻利地將這周圍的柴火收拾好,來不及喊朱大黃,腳步飛快地走了。

不過說來倒也奇怪,朱芽雖然怕蟲,但她的周圍很少出現蟲子的蹤跡。當她還在讀書時,學校建的偏僻,周圍都是山林圍繞,生物老師會依著課程組織她們戶外觀察動植物,同學們都不愛與她湊在一起,一來是覺得她性格孤僻不好接觸,二則是和她一起往往難以發現任何蟲子,連山間的蚊子都要避著她飛。

班上好事的男生懷著惡意將綠色的洋辣子放進她的課桌裡,還未等她回到位置上,那蟲子如遇天敵一般一秒都不肯落腳,直接跑個乾淨,嚇得周圍同學尖叫連連,那做壞事的男同學被叫家長訓了很久,從此記恨上朱芽。

時間轉眼到了第二天。

朱芽早早起來檢查粗坯的情況,見它已經乾的差不多,便用竹片沾上一些草木灰調製的泥水,在粗胚上刻畫起來,初畫時還有些生疏,往後刻畫痕跡便流暢起來,無論是稍顯複雜的飛鳥祥雲,還是簡單的菱格篦點,隻要是朱芽覺得有意趣的,都刻在了粗坯上,特彆是自己和朱大黃的專屬飯碗,被認真刻畫出小狗的模樣,左右還點綴著骨頭,看起來可愛極了。

如今大量的柴火枯葉乾蘆葦都已經備好,隻等著放胚入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