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筍(1 / 1)

一大早朱芽緊趕著來到院子角落查看野生稻的情況。

二十株野生稻直挺挺的立著,碧綠的葉片上垂落著剔透的水珠,比未移栽之前的樣子還要精神兩分。

竟然全部都存活下來了!

朱芽驚喜極了,沒想到才過一夜野生稻就適應好這裡的環境紮根生長了,她又檢查了一下土地的濕潤度,清晨露水厚重,地裡也潮濕的很,隻是按照現代水稻種植的流程,如今該是水稻的灌漿期了,是不是應該需要更多的水分。

朱芽有些糾結,她捏了捏野生稻扁扁的青綠稻穗,感覺好像有點鼓脹,還是從水潭裡打上一缽子水澆進了土裡。

澆灌事宜做罷,她不再盯著野生稻,起身去割了些鹿肉煮上一缽子蘑菇湯,炭火裡埋進野山藥,算是今天的早餐。

隨著身體漸好,男人也早早醒來,現在正坐在火堆前幫朱芽撥動著木柴,以免火勢太旺燒到木缽子頂上,朱大黃在一旁看他不太順眼,但是自己的狗爪子又不敢去碰炭火,也隻能悻悻蹭著朱芽,繞著她的腿打轉。

不多時,鹿肉蘑菇湯燉好了,鮮甜的香氣直鑽鼻腔。

朱芽用竹勺將肉湯攪勻,用竹筒滿滿盛上一筒,先遞給了對麵的男人。

要不說竹子簡直是荒野求生的寶貝呢,大到修建房屋,小到製作碗勺,皆可應用,而且竹子生長速度極快,幾乎沒有斷續的時節,一年四季還有竹筍這樣的美味產出,朱芽能意外找到這樣一片野竹林,實在是天大的幸事。

男人捧著接過竹筒。

朱芽這才仔細觀察到他的手,男人手掌骨節很是粗大,手心全是老舊傷痕和厚繭,特彆是虎口部分因長期磨損皮膚而形成了異常凸起,就算是積年勞作的農人也少見有這麼厚的繭子。

念及到他身上的傷口來源,手掌會變形成這樣算正常,能與劍齒虎搏命的必定是部落裡狩獵的好手,隻是這一次對手過於強大,才令他折戟沉沙。

喝了幾次熱湯後,男人已經學會輕輕吹去竹筒上方熱氣,輕啜細品這筒鹿肉蘑菇湯,鹿肉中有些許草木之氣,混合著牛肝菌果木醇香,湯中鮮味自然不用多說。

部落裡從來都是最簡單的大火烤製,合著野菜清水胡亂吃了,哪裡能有這樣的滋味。

“若是再添上一點鹽粒蔥花就好了。”朱芽嘗了一口喃喃道。她猶覺不足,心裡隻想著如何才能找到食鹽,先不說給食物增添鮮味,她作為一個健康成長的人也需要足夠的鹽分補充,自己捕獲的食物也需要鹽來貯存。

等著朱大黃將自己餐盤裡的骨頭啃乾淨,朱芽也背上背簍準備今日的趕山,住在這裡生活的確是沒有工作的煩惱,但依著目前的情況,朱芽依舊得日日出門搜尋物資充實自己的庫存,她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正是盛夏,如今按日升月落計算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卻不知冬日何時到來。

但老祖宗未雨綢繆的思想總是不會錯的。

【阿瑪庫】

一人一寵正要離開小院,後麵傳來男人的聲音。

朱芽停住腳,就看見男人一手拿著她新編的背簍,站在樓梯前看著她,看這架勢似乎要和她們一起出門。

“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朱芽問到,手中還比劃著小人走路的樣子。

看懂她的手勢後,男人點點頭。

得到他的回答,朱芽皺起眉頭,將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他被朱芽撿到時就身無外物,如今為了避嫌,朱芽才給他簡單捆了一個兔皮裙,看起來比剛出山的孫大聖還光棍,至少咱美猴王還有一身金燦燦的漂亮皮毛,男人隻剩滿身還未脫痂的傷疤。

不過精氣神倒是又好了不少,看起來不再病懨懨的。

朱芽又用手在自己身上示意他胸口和腿上的傷口如何,男人怦怦錘了兩下胸口表示自己已經好了。

現代醫學直呼神跡,朱芽在心中感慨,她大概能理解自由的人被憋悶了那麼就想要放飛一下的心情,既然男人自己想要一起出去,那就去便是,今天她們也不走遠了,就在這水潭邊蘆葦蕩附近轉轉。

這個蘆葦蕩把一半的水潭包圍起來,將往後延伸的一大片灘塗地全部占領,朱芽曾站在樹上瞧過這篇蘆葦蕩,麵積甚至超過了這片水潭,實在不似林子裡的景色。

真正靠近了蘆葦蕩,朱芽才知道這裡不僅有蘆葦,還交雜生長著許多南荻,在花期還未到來時,光靠外形幾乎是區分不出兩種植物的區彆,倒是朱芽之前為了學習用蘆葦編織門簾,特地去了解了一下這兩種植物。

蘆葦的莖稈是空心的,纖維柔軟非常適合用來製作工藝品,南荻則不然,它的上端莖稈是實心,且硬而易折,手工活一般少有用它的。

不過南荻並非沒有好處,現代工藝可以提取出他的優質纖維製作高級紙料,而朱芽則看中了它的另一個優點。

南荻的幼芽嫩白脆生,剝開筍殼,用熱水汆上一次,再放入涼水中湃半天,無論炒肉還是涼拌,都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野食。

這會朱芽的鼻子已經聞到那股水生生甜津津的氣味了。

“好狗狗,自己先去玩。”朱芽知道朱大黃肯定不耐跟在她屁股後麵撿荻筍,揉揉大狗毛茸茸的腦袋,招呼它一邊玩去。目送著朱大黃鑽進蘆葦蕩裡沒了影,轉身才想起自己還跟了一個大尾巴。

“我要去挖一點荻筍,你要跟著我一起來嗎?”朱芽做了個行走並采摘的動作。

男人已經能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

他這一身沒點遮攔,朱芽怕他被南荻鋒利的葉片割個滿身花,便將背簍裡的雨衣給男人套上。

朱芽身量高,雨衣的號買的兩個加大碼,如今穿在男人身上倒像個透明緊身衣,若不是他因病枯瘦了許多,怕是連扣子也難以扣緊。

乍一看有點奇怪,朱芽的腦子裡閃過一些澀澀的東西,但她臉皮厚,麵上平靜無波。

“走吧。”

朱芽欣賞了兩秒,便撥開葦蕩,往裡麵走去,外頭的這些南荻筍風催著老了些,她們要往深處去找鮮嫩的采,有朱芽的鼻子在,找嫩筍不是件費力事。

嗅著那股清甜的香味,朱芽很快就找到了一大片剛冒出頭不久的荻筍,土裡剛發出的荻筍葉片呈淡綠色,筍殼紫紅,隻要揪住底端一偏,便能毫不費力地將它從地裡拔出,朱芽做野食博主這些年,眼力和手速早就練出來了,很快背簍底就被密密實實蓋了一層。

獵從未做過采集的工作,隻看著朱芽采摘植物的嫩芽,便有樣學樣彎著身子找起來,隻是他分不清荻筍是否鮮嫩,那手臂長的老筍也被他采了一大把。

朱芽停下來休息時瞥了他兩眼,隻見男人穿著緊繃的雨衣,艱難地勾著腰,將那荻筍老的嫩的都胡亂一通采了,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荻筍鮮嫩的時候的確美味,但這滋味稍縱即逝,隻要稍微老了些就會苦澀難以入口,無論使用什麼方式都難以去除這種怪異的味道,所以朱芽從不采摘超過半臂長的荻筍。

“誒,你過來。”朱芽朝男人招了招手。

聽見朱芽的呼喚,男人立馬站起身來,他將自己采摘的荻筍往朱芽身前一遞,狹長的灰色眸子認真地看著她。

恍惚間,朱芽好像看到了第二隻朱大黃,那隻狗狗也是這般將獵物放在她麵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隻等自己揉揉它的頭,奉上甜蜜的表揚,才高高興興地搖著尾巴去尋其他的樂子。

男人如此作態,倒讓朱芽不好意思指出他的錯誤,可現在不說,等拿回去當著人家麵挑了一堆不能吃的給扔了,豈不更傷人心。

朱芽堅定了一下心念,從男人手裡抽出一根長得都要抽穗的南荻苗,朝著男人擺擺手,示意不可以吃,就往邊上一扔,又從他手中找出一根比較短小鮮嫩的,點點頭,意為可以吃,放入了男人的背簍裡。

男人愣住了,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裡一大把老梆子,似乎頭頂上的耳朵都耷拉下來了。他完全理解了朱芽的意思,隨即他挑挑選選,撿出三兩根可以勉強合格的荻筍放入背簍裡,手一鬆,那些老的過頭的零零散散墜落在腳邊。

的確可惜了。

“再去找一些吧,這些沒什麼可惜的,來年又會長很多的。”朱芽安慰一句,轉頭繼續找荻筍去了,這東西看著一大把,實際筍殼占去了一半的體積,要想多吃兩餐這背簍起碼得裝上一半。

就在兩人安靜尋找時,蘆葦蕩深處起了動靜。

“撲通!”

有什麼動物落水傳來極大的水波激蕩聲,隨即大黃朱大黃憤怒的吼叫傳到朱芽耳中。

“大黃!”朱芽駭了一跳,她甚至來不及放下有些沉重的背簍,匆忙撥開眼前的南荻朝著大黃發聲的方向跑去。

蘆葦蕩裡地形複雜,有些地方是實地,有些地方是灘塗,還有些地方直接連通著水潭,積出深深的水窪,朱芽剛走出沒幾步就一腳踩進了水潭中,她乾脆甩開背簍,拿出裡麵的匕首,直接下了水。

男人也在後麵跟著她下了水,但朱芽已經無暇估計了,朱大黃發出那一聲怒吼後便沒了聲息,這情況讓她心頭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