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露水深重。
一隻夜梟拍打著翅膀,飛越了十多公裡,將一隻來自草甸的負鼠帶回鳥巢。
小鳥們餓得嗷嗷直叫,嘴巴張得足有頭那麼大,疲憊的鳥媽媽任勞任怨,用喙撕開負鼠的身體,將肉絲一條一條喂進小鳥的嘴裡,這些剛出生的鳥兒們遠不知足,肉絲順著食道還未滑到底,它們又再次張開嘴巴討要。
直到橙黃色的太陽從樹梢上升起,鳥媽媽和吃飽喝足的孩子們才進入夢鄉。
在草甸的另一處邊緣,由四五個身穿獸衣的“野人”組成的隊伍正在集結,他們也要為自己的部落狩獵食物。
而遠處的幾隻正在悠閒啄食草籽的巨鳥正是他們選中的狩獵對象。
【獵,今天我們怎麼來草甸了?部落附近不是還有獵物嗎?我們不該來這裡冒險的。】
牙有些擔心的四處眺望,【這裡可是尖牙的狩獵場!】
族人們一聽有人將他們心中顧慮說出,紛紛點頭應和。
這塊離他們部落最近的草甸是劍齒虎“尖牙”最愛的地方。
這裡水草豐茂,植被繁盛,養育了很多的食草動物,它們身上豐腴的血肉自然會吸引眾多獵食者的光臨。
其中最凶悍的一隻,便是牙口中的“尖牙”,一頭成年的劍齒虎。
它幾年前來到這裡,將草甸納入自己的領地,並且驅逐殺死了很多妄圖和它分一杯羹的獵手。
部落中有兩名可憐的采集者也不幸喪命虎口。
當時部落召集了狩獵隊的勇士們圍捕這個“殺人凶手”,他們卻低估了野獸的狡猾,被它重傷兩人後輕易逃脫。從此部落就有了不可輕易出入草甸的規定。
成年後的獵是部落最強壯的勇士,首領受傷離開狩獵隊後,他自然成為了狩獵隊新的領頭人。
對於他的決定,狩獵隊的成員不敢置喙,比起開始變得和藹的老首領,他們更懼怕這個脾氣暴躁的新隊長。
就像現在,即使擔心“尖牙”會隨時出現給他們來上一口,他們也得硬著頭皮跟上隊伍。
【閉嘴,那家夥已經走了】
獵齜了齜牙,他很確定“尖牙”已經離開了這片區域。
雖然老首領一直不允許族人靠近草甸,但這條禁令對於獵來說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罷了。
他經常獨自一個人來到草甸附近觀察“尖牙”動向。
這裡是“尖牙”的寶庫,貪婪的猛獸不允許有任何對手靠近,它日日在草甸周圍排泄做上標記,警告某些異想天開想的小偷,危險地帶禁止靠近。
可現在,太陽從天邊落下了十次,“尖牙”的排泄物已經被太陽曬得透透的,氣味也快消散殆儘,一些蠢蠢欲動的食肉動物已經在它的牧場大開殺戒了,“尖牙”還是沒有出現。
“尖牙”是要將這塊寶地棄置了嗎?馬上就要到繁殖季,它應該狩獵的更加頻繁才是,但它還是長久的消失了。
或許,它被擁有更長的“尖牙”殺死,讓這個野獸無法回到自己的巢穴。
猜測“尖牙”的去向並不是值得放在心上,這塊草甸重新成為能夠狩獵的區域才是值得高興的事。
對於獵而言,捕獲眼前的巨鳥,為部落帶回足夠的食物才是最重要的。
……
那個比“尖牙”擁有更長尖牙的狩獵者呢?她在乾些什麼?
朱芽在和劍齒虎的皮毛作鬥爭。
按照太陽落山的次數計算,來到這個世界也有了半個月。
這麼長的時間,朱芽身上隻有一套衣服,即使她再愛惜,也避免不了磨損。
可若要朱芽光著身子生活,她也過不去心裡那道坎。
適應於現代生活的人類不可能因為遺落荒野,就能馬上變成毫無羞恥心的野獸,要知道剛出生的亞當夏娃都知道用樹葉遮身呢。
在發現短T被自己搓出一個洞之後,朱芽把主意打在了劍齒虎的皮毛上,雖然被樹乾戳出了幾個不規則的洞,但它總體夠大夠寬,足夠滿足自己的需求。
朱芽用刀小心翼翼地將皮毛剝下,剃乾淨碎肉和脂肪,用草木灰日日掩埋。
今天是可以去清洗的日子。
她用背簍裝上皮毛和足夠的草木灰,帶上武器,呼喚著朱大黃。
一條狗從林子裡竄了出來,嘴巴裡還叼著一隻斷了氣的短耳兔,乍一看狗子的身形毛色,不知道的人會以為是隻金毛,誰能想到半個月前它還是一隻體型標準的中型犬。
朱大黃如今已有朱芽的腿根高,肌肉健碩,齒爪鋒利,是一頭合格的猛獸了。
“好大黃,今天咱們又可以加餐了,你可真是姐姐的大寶貝~”即使是猛獸也要被主人狂搓狗頭。
受到表揚的朱大黃高興地甩著尾巴。
“走!咱們先去水潭邊上把這皮子給洗了,再給你做木番茄烤肉!”
水潭的位置比水坑更遠。
前幾天朱芽追著一隻像麅子樣的動物,意外撞進了一片茂密的葦蕩裡。
林子裡的葦蕩可不多見。朱芽有些疑惑。
果然,在撥開葦蕩後,竟是一片潭水出現在眼前,清淩淩的,映照著天空的湛藍之色。
有不少鳥獸在水潭邊聚集著,它們優雅閒適地踱著步子,朱芽這個意外闖入的家夥並不能驚擾它們半分。
大抵是美景給她的衝擊有些大了,朱芽在這裡看了半晌,靜悄悄地退走了。
好在朱大黃那頭也帶回了獵物,不然她又要嗚呼哀哉自己被一時的感性衝昏了頭腦而丟了獵物。
去潭水一個來回,少說要半天時間。朱芽裹了幾截烤熟的野山藥當主食,到了地方在起火燒肉更加方便。
主寵兩個邁著輕快的步伐前往目的地。
“哇!這兒真棒!”朱芽在水潭邊挑了個平整的地方,放下背簍。
這虎皮加上草木灰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物品重量著實不清,朱芽自認為已經進化成一個強壯女人,但是背著這麼重的東西徒步七八公裡,也是極為痛苦的體驗。
她揉揉自己發脹的肩膀,說道:“我們要不直接搬過來吧。”
朱芽環顧周圍,從水潭往四周輻射,有一塊很大的平地,隻長了些不高的茅草,若是在這裡搭上一座木房子,開辟出一塊小菜地,不考慮有野獸出沒的情況,真是一個非常宜居的位置,比朱芽在樹上做的庇護所好出不知道多少倍。
搬家的渴望在她用吃奶的勁給虎皮擠水的時候達到頂峰。
彆看這虎皮重,一摻水那就更重!
差點沒把朱芽給拖水裡去。這下不曬乾怕是帶不回去了。
朱芽看著已經下行的太陽,揉亂了一頭濕發。
雖然她沒給虎皮拖下去,但愛添亂的朱大黃還以為主人在玩呢,在背後給了她一腦袋。
讓她順帶洗了洗自己。
火堆上方,樹枝串起的短耳兔已被燎得皮肉金黃,豐富的油脂在高熱中發出劈劈啪啪的脆響,朱芽從背簍裡掏出用樹葉做成的包裹,裡麵裝了幾個顏色黃綠不勻的橢圓形硬皮漿果,她用刀將果子分成兩半,露出裡麵晶瑩的果肉。
將果肉裡充沛的汁水擠在烤得焦香酥脆的短耳兔肉上,一股酸澀的香氣瞬間彌漫。
朱大黃正在水裡舒服的泡著,一聞到這股味,樂顛顛地就跑了過來,像一個行走的灑水車。
“S-T-O-P!!!!!”
朱芽拒絕它的靠近,她已經洗過澡了,不接受二次淋浴。
“你給我走遠點,弄乾了再回來!”
朱大黃不甘心地汪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走到一旁甩乾毛發。
朱芽趁著它沒看見,庫庫往嘴裡炫了幾大口兔肉。
短耳兔體型不大,肉質細嫩,平時隻以土地裡的根莖和草葉為食,沒什麼太大的腥味,用來做烤肉簡直一絕。
被烤的焦脆的外皮一咬嘎吱作響,緊接著便是一股油潤的汁水流出,口腔鼻腔瞬間充盈著香甜的肉味,將那一嘴細肉仔細咀嚼,果汁所帶來的清新滋味完美中和了脂肪的油膩,讓人忍不住來上第二口。
朱芽吃得停不下來,今天這頓烤肉,即使再燙嘴她也必須要多吃幾口,不然難報落水之恨。
“汪汪汪!!!!”
你怎麼能這樣?你是狗嗎?背著我偷吃?!!!那可是我抓的肉啊!!!
朱大黃終於瞧見主人的報複行為,撒開丫子狂奔而來。
一人一寵滾成一團,戰得難舍難分。
最後這隻短耳兔的大部分還是進了朱大黃的嘴巴,雖然朱芽心裡暗搓搓的想要給朱大黃一點教訓,但她也不是真的狗,做不出當著人家麵把戰鬥果實獨吞的事情。
虎皮已經處理好了,隻等著晾乾就可以裁製成簡單的衣物。
沒有足夠的化工原料加工維護下,這張虎皮也會變成一張消耗品。
未來該用什麼?短耳兔的皮毛還是其他?沒有鞣製過的皮毛總是不經用的。
勞動結束後,朱大黃在草叢裡自娛自樂的逮蟲子玩,至於蟲子快不快樂,並不在它的考慮之中。
朱芽咬著草根,癱坐在草地上,雙眼放空。
她腦子裡想起很多天然的植物材料,但它們無一例外都是現在的朱芽沒有的。
或許我應該去找找這裡有沒有天然苧麻,或者某些纖維比較明顯的植物?以後無論是用來製作繩結或是紡織品都很有用處。
想著想著朱芽的神思混沌了起來。
目光所及的天是那麼的通透,仿佛永遠沒有邊際,風是那麼的柔軟,就像輕柔的手在愛撫。
雲省很多地方都是這麼美,天晴的時候,棉花似的雲彩都會消失不見,隻有一隻隻白鷺在天空點綴。
當時的朱芽總是懷著豔羨的心看白鷺群飛,鳥兒們是多麼自由快樂,沒有被人世的種種束縛,在那麼開闊的天地間,哪裡都有它們可以停留的位置。
而現在,朱芽也自由了,可她卻想家了。
人啊,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