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三位皇子奉皇命,與執金吾丞蕭逸巡邏京郊,以護京畿治安。
晉洛晏和晉洛雲並駕齊驅,和身後之人拉開了些距離。前者神情窘迫,尤其是直麵他二皇兄時。晉洛晏在心裡把祁懷瑾罵了一萬遍,簡直是損友!他把懷瑾當兄弟,懷瑾把他當籌碼,僅為了換次與謝姑娘獨處的機會,真是見色忘友!
冷酷無情的懷瑾公子,在予晉洛雲承諾後,將難題丟給了當事人晉洛晏,讓他多關心會他的二皇兄。
晉洛晏無話可說,頭次把來客給轟走了,但他也從祁懷瑾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了大概。奈何他和晉洛雲相識十八載,一直是這樣互不乾擾的表麵兄弟情,他很難做出改變,雖然晉洛雲本人好似不這麼覺得。
因為晉洛雲從幼時開始,就很喜歡他的皇弟,麵上再是冷情,可他內心可不是那樣想的,但凡晉洛晏稍微示好,他絕對是天下頂好的兄長。
晉洛雲心裡委屈:懷瑾到底有沒有表示啊!為何皇弟對我還是這般冷漠!
憋不住話的他開門見山道:“皇弟,懷瑾公子可否和你說過什麼?”
晉洛晏:“嗯。”蒼天啊!後麵的人都死哪去了,能不能跟緊點!還有懷瑾,我必須讓他給我賠禮道歉,最重要的是賠禮!
表麵雲淡風輕的晉朝太子殿下,麵對初露善意的皇兄表示惶恐,但其實,這從來不是初次。在他幼時,晉洛雲便對他充滿善意,隻是宮廷複雜,將一份赤子之心掩藏了起來。
晉洛晏不搭話,晉洛雲開始退縮,他要去找懷瑾!去討個說法!
遠在隱閣的祁懷瑾:關窗,有些涼。
身後隊伍中馬車裡的晉洛霄,透過被風吹起的車簾,隱隱看見湊在一處的兩位好皇弟,唇角勾起了一絲淡薄的笑意。他尚不知曉,在盛京城裡,他的母妃做了什麼好事。
晉洛雲沉默不語,晉洛晏思慮良久,終於開口:“二皇兄,懷瑾所言,孤已仔細想過,若二皇兄將孤視為至親,洛晏也願奉二皇兄為兄長。”
晉洛雲喜笑顏開,看來懷瑾是靠譜的,“孤本就是你的兄長!那孤可以隨時去太子府找你嗎?”
晉洛晏摸不清他腦子裡的想法,無奈道:“當然。”
顯然,以後讓晉洛晏無奈的地方還多著,因為晉洛雲是個寵弟狂魔。
巡邏京郊是個較為輕鬆的活,從早朝結束後出發,不過酉時方能入城。待回稟過皇帝後,晉洛霄回府,晉洛雲留在毓景宮陪皇貴妃用晚膳,晉洛晏則是氣洶洶殺去了祁懷瑾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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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府。
晉洛霄踏入府門,暗衛悄然落地,“殿下,今日皇子妃得德妃娘娘召見,回府時臉色有異。”
暗衛話音剛落,晉洛霄瞳孔驟縮,他瞬間知曉了德妃與曲婉所談,可他明明告訴過母妃,不要動曲婉。
晉洛霄連衣裳都未換,邁步往正院方向去。
正院裡,侍女們都守在院子裡,發出的動靜極小,生怕擾了心情不好的曲婉。平日裡曲婉是最和善的主子,所以侍女們都很擔心她。
晉洛霄一來,所有人齊齊行禮,曲婉的貼身侍女白桑將發生之事清楚轉述給他,除了德妃與曲婉的對話,因那時白桑被留在殿外。
“孤知道了,婉兒還未用晚膳,你們先去備著。”晉洛霄留下話後,緩步靠近曲婉的寢臥,輕輕推開了門。
天色漸晚,屋內昏暗,自回府起,曲婉就坐在寢殿的軟榻上一動不動。
晉洛霄見到這般模樣的曲婉,心口抽痛了一下。在他麵前生動妍麗的曲婉,此刻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心情黯淡,無光無彩。
“婉兒。”
晉洛霄的輕呼讓曲婉回了神,她抬眼望去,眼淚霎時滾落了下來。她憋了許久,試著告訴自己,身為大皇子的正妃,側妃入府、妾室進門都是她必須要接受的。
可是晉洛霄的一聲“婉兒”,讓她想起了他們的相識、相知,明明他們在一起幸福恩愛地過了三載,為何會有外人插入呢?且那人還是她心高氣傲的嫡姐。
曲婉接受不了,因為她是真心愛慕晉洛霄,又有哪個女子不幻想一生一世一雙人。
“殿下。”曲婉的聲音哽咽,晉洛霄快步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婉兒,母妃說的事,孤從未同意。”看著懷裡止不住顫抖、小聲啜泣的曲婉,晉洛霄的心好似被揪成了一團。明明……明明若是同意曲妍入府,於他會有更大的助益,可是他見不得曲婉這樣難過。
曲婉環住晉洛霄的腰,在溫暖的懷抱中,她想把委屈全部哭出來,“可是,殿下,母妃說父皇已準備下旨了,嫡姐入府是必然的。”
晉洛霄扶住曲婉,俯身拭去眉間的濕潤,“婉兒,孤的婚事由自己做主,隻要聖旨未下,一切就有轉圜的餘地,孤這便動身入宮,你在府中乖乖等孤,好嗎?”
曲婉吸了下鼻子,乖乖點頭,“殿下,我等您。”
晉洛霄深深看了曲婉一眼,轉身離去,麵上一片森寒,他雖抵觸迎曲妍入府一事,可如今曲婉對他的影響已如此深了嗎?
禦乾宮,皇帝在處理政務,總管太監常公公來報:“陛下,德妃娘娘求見。”
皇帝擰眉審閱奏折,頭都沒抬,“說朕國事繁忙,晚些時候再見。”
德妃平日無事不出宸佑宮,皇帝知道她的來意,定是為了晉洛霄的婚事,他本來是答應了,今日午後便擬聖旨宣召,可細想過後,他想先問過晉洛霄的意思。
宮中之事瞞不過皇帝的耳朵,曲婉進宮一事他也知曉,他在等,等晉洛霄親自來求見。
其實,聖旨已經擬好,若晉洛霄不來,明日這聖旨照舊會送到曲府。
兩刻鐘後,常公公又來報:“陛下,大皇子殿下求見。”
皇帝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從禦案上抬頭,“讓霄兒進來。”
晉洛霄入殿後直直跪下,“父皇,兒臣不願娶曲家大小姐,兒臣的皇子妃很好,兒臣不想讓她難過。”
皇帝表情嚴肅,“霄兒,朕已應下你母妃所求,這聖旨明日即會下發。”
晉洛霄重重叩首,“父皇,兒臣會和母妃解釋,望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歎息一聲,“也罷,你既不願,朕也不能強求,可你的皇子妃身份著實不高,所以這才決定為你和曲家大小姐賜婚。”
“父皇,兒臣不在乎婉兒的身份,求父皇應允兒臣所求!”
見他表情誠懇,語氣堅定,皇帝便答應了。
晉洛霄走後,皇帝一改先前之態,笑著對常公公說:“朕這個兒子啊,終歸是對大皇子妃有情,隻是不知雲兒和晏兒何時才能成家。”
皇帝是個明君,德妃所請目的究竟為何,他心知肚明,但他也讚同德妃的說法,曲婉身份不高,確實配不上皇子正妃。但幸好,晉洛霄沒讓他失望。
宸佑宮的德妃也收到了晉洛霄入禦乾宮的消息,她覺得事情貌似開始不受掌控了,而晉洛霄當麵的指控和質問也印證了她的想法。因此事,孝順懂事的兒子對她惡言相向。
“霄兒,你怎能如此和本宮說話!”德妃氣極,桂嬤嬤在身側給她順氣。
晉洛霄謙卑躬身,“母妃,是兒子莽撞了,但請母妃先歇下心思,不要插手孤的婚事。”
德妃語重心長地勸誡道:“霄兒!隻要納曲妍入府,曲瑛會心甘情願成為你的人,這些曲婉可給不了!身為皇家人,輕易不得動情,這個道理本宮想你該明白!”
“可是,母妃……”晉洛霄有些猶疑,因為他知道德妃所言,句句在理。
要成就大業,該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包括他的婚事,他的正妃之位,可隻要一想到曲婉憂傷的麵容,他的心就變得不受控製。
宸佑宮的談話不歡而散,晉洛霄無法回應德妃字字珠璣的質問,隻能落荒而逃。
曲瑛以為賜婚之事板上釘釘,這才將事情告知了曲妍。曲妍既錯愕又羞愧,原來父親為她的婚事考慮了這麼多,可是晉洛霄,他是曲婉的夫君,曲家大小姐又怎會同意給人為妾?
“父親,女兒感激您所為,但女兒不願。”曲婉握著曲瑛的手,認真地說道。此時,她才發現,剛過不惑之年的父親已添了許多華發。
曲瑛也是此刻才意識到,他的妍兒長大了,和她母親一樣的堅毅且善良,“妍兒,你確定嗎?”
曲妍嘴角彎起,神色篤定,“父親,妍兒其實已有心上人。”
“什麼!是誰?”曲瑛震驚萬分。
曲妍一片坦然,“是您的下官,陳修。女兒與他偶然相識,他幫過我幾次,但父親許是知道,女兒心高氣傲,斷然不願下嫁,尤其是在曲婉嫁給大皇子殿下後。”
曲妍難得露出幾分羞澀與愧意,是她的眼高於頂,讓父親為難了好些年,她全都明白。
“女兒現在已經想清楚了,父親可願讓陳修入贅,他無高堂、孑然一身,我與他成婚後,也能常伴父親左右,為您儘孝。”
曲瑛沒有立刻回複曲妍,他在想陳修,太史署官太史丞,官職不大,但勝在為人踏實勤謹,與妍兒同歲,是個標致男兒。可妍兒選他,確實是低嫁。
“妍兒,你的心意父親知曉了,陳修之事,父親需再想想。”
關於聖旨一事,曲瑛未提,曲妍也無從得知,因為他仍舊抱有一絲虛妄的期待,若聖旨已下,再無轉圜餘地,他就能送心愛的女兒一條登天路,也能實現曲妍的夙願。
離開曲瑛書房的曲妍直接一封書信,由貼身婢女送至曲婉手中:曲妍不屑於此,若大皇子府再添新人,也斷不會是曲家大小姐。
曲婉看著信又笑又哭的,她的長姐永遠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隻是不知殿下為何還未歸府。
晉洛霄在回府路上時,轉道尋了處酒樓,他有些害怕麵對曲婉。
酒樓裡,一壺壺清酒見底,晉洛霄仍無停手的打算,“小元子,給孤上烈酒。”
小元子擔心得不行,“殿下,您要注意身子,就算您與德妃娘娘發生爭執,娘娘也定不願見您這樣糟踐自個兒身子,還有皇子妃,她在府中等您呢。”
“去。”晉洛霄的語氣不容質疑,清酒無用,他一直在想曲婉。
小元子無法,隻能照做。
整整灌下七壺烈酒,晉洛霄一言不發,但醉態畢露,小元子試探性問:“殿下,回府嗎?”
晉洛霄點頭,小元子扶著搖搖晃晃的晉洛霄上了馬車,直奔大皇子府。
正院的婢女已被曲婉派去問了好幾次話,無一例外得到的都是“殿下尚未歸府”,曲婉不敢就寢,在寢臥中來回踱步。
直到白桑來傳:“皇子妃,殿下已回府,但好似醉了酒。”
曲婉一聽,立刻起身往晉洛霄的寢臥走,“去備醒酒湯。”
晉洛霄一向自持,甚少飲酒,曲婉擔心是他是受宮中之事影響,加快了步伐。
小元子守在門外,“皇子妃,殿下已用過醒酒湯,睡下了,要不您明日再來。”
曲婉因晉洛霄坐立不安,她實在放心不下,“我進去看看可行?不會吵到殿下的。”
小元子是仆,曲婉是主,再說晉洛霄沒有其他吩咐,小元子便悄悄推開了門。
寢臥裡,晉洛霄已換好衣物,安靜地閉著雙眸,室內的熏香將酒氣驅散了不少,若不細聞很難察覺。曲婉緩步靠近,沒發出一絲聲響,她本想看一眼就走,卻被晉洛霄抓住了手腕。
“婉兒?”晉洛霄眼神朦朧,明顯是醉了。
曲婉將他露在空氣中的手放進被衾中,撫了撫他的額頭,“殿下,是我,您好好休息。”
晉洛霄的眼睛閉上又睜開,像是在辨彆,又像是在掙紮。曲婉在不解中,被他拽至榻上,褪去衣物,“婉兒,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