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1 / 1)

慕城,姻緣節。

正式過節通常是從午間開始,在沈府用過午膳後,一行四人才慢悠悠出了府。

一出門,就能感受到姻緣節的喜慶與熱鬨。自昨日起,慕城來了許多生麵孔,不過皆是些黏黏糊糊的少男少女,或者是小夫妻。

裴願和虞舒都是見慣了的,便和謝長歡解釋,慕城的姻緣節,雖不說遠近聞名,但仍會吸引許多人慕名而來。

而與昨日相比,此時的慕城更是人滿為患、踵趾相接。謝長歡離傅知許很近,生怕有不長眼的出來敗興,她回頭望了一眼,暗一他們都隱藏在人群中,不遠不近地跟著。

一側,沈溪之和虞舒也是寸步不離,兩人看上了小攤上賣的手搖鼓,小巧精致,說是要給沈杳杳買些回去耍。

傅知許見此,試探地問道:“長歡,要不我們和沈兄分開走,晚些時候在月老廟會合後,再一道回沈府。”傅知許想起出府前,裴願避著謝長歡和他說的話:

知許,你可要抓緊,最好是和長歡共度二人時光!

傅知許霎時紅了耳廓,阿娘真是什麼都要和裴姨說,弄得他好生不知所措。

看著裴願滿含期翼的眼神,傅知許艱難地點了點頭。

謝長歡見小夫妻倆眼波傳情的模樣,也覺得分開走甚好。傅知許上前同沈溪之商量,後者自然是求之不得、感激萬分。

虞舒本不想和謝長歡分開,可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趕緊拉著沈溪之走了,並不忘提醒道:“長歡!一定要好好玩啊!”她在心底暗自讚歎,自個兒真是個合格的月老,這紅線牽得實在是妙。

原地,隻餘下謝長歡和傅知許,相視一笑,順著人流緩緩前行。

姻緣節當日,除了賓客盈門的各色商鋪,街道兩側擺攤的小販也是不計其數。兩人並肩走著,偶遇富麗堂皇的金玉樓,昨日已聽虞舒說過,金玉樓是慕城最大的首飾鋪子,裡麵的發簪、步搖、耳飾等都堪稱一絕。不過昨日不順路,她們沒來。

既然碰上了,謝長歡想給裴願和虞舒買些回禮,畢竟裴願花了好些銀子。

“公子,我想去金玉樓逛逛。”

“好。”傅知許知道謝長歡平日裡不常佩戴首飾,想來應是給裴願她們買的。

金玉樓,的確如其名,外觀已是光彩奪目,其間售賣的商品更是琳琅滿目。店裡的夥計見到謝長歡和傅知許,便知這是大客戶,殷勤地介紹著。

這些首飾好是好,但是謝長歡想要再貴重些的,以還裴願和虞舒的人情。“有沒有品質更好的?”

夥計一聽,就知道自己眼光沒問題,更加賣力待客,“有的,姑娘請隨我來。”

金玉樓分上下兩層,上麵的客人顯然少些,掌櫃的也候在二樓。相較於夥計,他的眼光更為毒辣,這兩位可不是普通人。

掌櫃的親自接過了給謝長歡推薦的活,得知她要送人,細致地介紹了幾套頭麵,這可都是金玉樓壓箱底的好貨。

尋常的夫人小姐咬咬牙都買不下一套,而謝長歡一出手就是三套,掌櫃的隻覺著潑天的富貴忽然落在了他的頭上,笑得嘴都合不攏。

見謝長歡出手非一般的闊綽,傅知許赫然發覺,他對謝長歡的了解仍舊欠缺。

“長歡,要不我來吧。”傅知許有些心疼,他怕這個傻姑娘捧一顆真心,隨手將攢的錢給花了出去。

謝長歡一言難儘,她好像忘了遮掩一下她的財富,或者說是她阿兄的財富。謝長歡能肯定,之前雪梓帶來的銀錢裡有一大半都是謝景玨塞的,她的親兄長,生怕她在盛京吃苦。

“多謝公子,我的薪俸很高的,這些錢於我不是問題。”謝長歡編了個有些蹩腳,但又不乏說服力的借口。

雲州謝家,富可敵國,哪能差謝長歡這三瓜兩棗的薪俸。

傅知許也沒多想,隻問她是否有喜歡的,“長歡,你來傅家許久,我也沒給你送過什麼,你可有心儀的物件,我給你買。”

謝長歡不需要,也不感興趣,昨日裴願和虞舒已經給她買了許多,傅宅清和苑裡還擺滿了傅夫人為她準備的首飾。謝長歡認為自己根本用不上,隻能留著積灰。

“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不習慣用這些。”謝長歡認真解釋。

傅知許見她說得誠懇,便不再強求。

掌櫃的說購買的首飾皆可送貨上門,正和謝長歡的心意,不然怕是要讓暗七跑一趟,先將這些送回沈府。

聽到“沈府”的字樣,掌櫃的連忙親自下樓將二人送出了金玉樓,這可是貴客!

街道上人始終不見少,謝長歡和傅知許隨意找了個臨湖的茶鋪,用些茶水點心,也避一避洶湧的人流。坐在二樓雅間,往窗外望去,姻緣節的盛景一覽無餘。

在茶鋪坐了許久,日暮西沉,樓下的彩燈都已經點亮,映照著行人臉上的喜悅。想起事先月老廟見的約定,謝長歡和傅知許才動身。

這是謝長歡首次見夜間的慕城,月色朦朧,薄霧彌漫,清冷非常,而地麵上卻是張燈結彩,人聲鼎沸,極為強烈的反差,也給人獨特的體驗。

月老廟前支起了許多木桌,信徒於紅綢上寫好心願,和祈望白頭偕老之人的姓名,再掛至廟中的菩提樹上,月老會護佑有情人終成眷屬,白首不相離。

好些人都在寫紅綢、係紅綢,沈溪之和虞舒也在,謝長歡和傅知許到時,他們二人已經寫好了紅綢,隻差往菩提樹上掛了。

沈溪之和虞舒臉紅撲撲的,常人都能猜到這對小夫妻方才做了什麼,兩人見到熟人也不自在地浮上幾分羞意。

虞舒要謝長歡也去寫一份,後者說不必。

“長歡,長歡,去寫嘛~就算沒有心上人,可以向月老許願,送你一個。”虞舒不停地搖晃著她的手臂,今日也是為長歡的人生大事出力的一天呢。

心上人嗎?

謝長歡的腦海裡有道身影一閃而過,她隻覺自己怕是有些暈乎。她沒有心上人,倒是有一個素未謀麵的未婚夫君。

祁家家主,說起來謝長歡還不知曉他的名字,婚書貫來被謝夫人荀安筠收著,謝景玨也向來不看好這門婚事。隻是,這是謝家與祁家長輩定下的婚約,謝長歡的阿爹阿娘也不好毀約退婚,但謝家人都在等著祁家家主親自上府解除婚約。

不過這人,未曾踏足過謝府,說不定早就忘了這門婚事。

這樣最好不過,謝長歡隻想承歡膝下,陪伴阿爹阿娘一世。

所以,謝長歡拒絕了虞舒的提議,她對求得心上人一事並無想法。虞舒見此,也無法再勸。

反倒是傅知許,他要去求一片紅綢。

謝長歡驚訝了一瞬,但也了然於心。傅家嫡長子,年逾十八,是該娶妻了,隻是謝長歡跟在傅知許身邊數月,根本沒見他和哪位姑娘走得近些。若硬是要說,好像隻有雲顏,可見麵的次數也僅有寥寥幾麵。

許是同虞舒說的一樣,隻是求一個心上人罷了。

謝長歡和沈溪之夫妻倆站在一處,等著傅知許過來。不多時,傅知許執著紅綢往謝長歡這邊走,月老廟外燈如晝,將傅知許麵上的紅暈照得清晰。謝長歡撓撓頭,假裝沒看見,卻是萬般言語上心間:

傅知許竟然臉紅了!奇哉怪哉……

幸虧虞舒和沈溪之在低頭咬耳朵,沒關注這些。

夜風襲來,傅知許身上的熱意散了些,他也是初次寫這些話語,著實有點難為情。他看向遠處的謝長歡等人,好在沒盯著他看。

月老廟裡最古老的菩提樹上已被成片的紅綢掛滿,下方還有好些人在祈福許願。虞舒有些失望,“如此多的紅綢,月老真的看得過來嗎?”

沈溪之點了點她的鼻尖,“彆擔心,夫君給你掛得高一些,月老肯定能先看到我們的願望。”

虞舒無言以對,“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可彆摔下來了,不然我都能想象到,明日慕城傳出刺史家少爺不慎墜樹的消息時,爹那恐怖的臉色了……”

沈溪之:“給點臉麵……”

虞舒愁眉苦臉,謝長歡見此,隻好攬過了這活,反正傅知許這紅綢也是要歸她來掛的。

“長歡,這麼高,你還是彆去了,我們找個地方隨便掛一下吧。”雖然虞舒知道謝長歡是傅知許的護衛,但是從來沒把她當過護衛,這一下子也忘記了她是會武的。

相反,傅知許對此不擔心,可是他怕謝長歡看到他寫的字。

“阿舒,沒事的。”見謝長歡說得認真,虞舒將紅綢給了她。

謝長歡朝傅知許伸出手,“公子。”

傅知許躊躇著遞了過去。

謝長歡運功,甚至連風都沒帶起,眨眼間便到了菩提樹的最高處,引得樹下的人驚歎一片,“這姑娘輕功真高超……”

謝長歡方才注意到了傅知許略微遲緩的動作,八成是怕被她看到了,但她根本不感興趣,快速地將兩根紅綢掛好,完全沒瞟上麵的字,就再次運功輕飄飄落回了地麵。

虞舒驚呆了,果斷地甩開沈溪之的手,圍著謝長歡打轉,“長歡,你這麼厲害啊!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謝長歡看著虞舒的表情,此時的虞舒和傅知琛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時辰已不早,姻緣節也過得差不多了,雖然此時街上仍是燈火通明,但謝長歡一行人打算直接回沈府。

謝長歡和傅知許在前往芷蘭院的路上,聽到了暗四急匆匆的腳步聲,“主子,頭兒,府裡來信了。”

傅知許打開紙條,上麵寫著:離京之事暴露,速回,切記小心。

“看來盛京城裡有些人坐不住了,長歡,我們該回去了。”傅知許對慕城之行很是滿意,隻可惜沒能再多玩幾日。

謝長歡鄭重地說道:“好,公子不必憂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

傅知許和謝長歡商量明日動身,因為需要和沈家人好好道個彆,此次一彆,也不知何時能相見。

次日。

沈家人一大早就收到了傅知許和謝長歡要返回盛京的消息,都來給他們送行。

裴願和虞舒裝了整整一馬車的行囊,囑托謝長歡帶回盛京。虞舒尤為不舍,相處時日雖短,但她已然真心將謝長歡視為好友。

虞舒紅著眼眶說:“本想將杳杳抱來給你這個姨姨送行,不過她還沒醒,也沒辦法。長歡,你回盛京可不要忘了我,傅夫人給娘寫信的時候,你也要給我寫。”

謝長歡笑著應好,說一定不會忘記她。

沈行止也得知了傅伯庸來信的內容,他要傅知許帶著沈府的護衛一起走,但被謝長歡拒絕。“沈大人,人多眼雜,許是麻煩,在下定會護送公子平安返回盛京。”

傅知許偏向謝長歡,沈行止也隻能作罷,隻叮嚀凡事小心。

隨後,傅知許一行人便出慕城北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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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大皇子府的侍衛、婢女行事異常謹慎,生怕觸到晉洛霄的黴頭。晉洛霄的書房裡時常能傳出打砸的聲響,此刻也是如此。

瓷器書冊散落一地,小元子的頭上都破了一角,鮮血直流。

“傅知許,晉洛晏,隱閣……好,好得很。去,傳信給羅由,不惜一切代價,讓他把傅知許給孤留在應城!”晉洛霄氣急敗壞地怒吼,在昶州州治應城,孤立無援的傅知許,必死無疑。

祁懷瑾小院。

言風臉色不太好,齜牙咧嘴地往祁懷瑾的書房走,此刻在他的心中,有關謝長歡的消息皆是重中之重。

前幾日主子額外開恩,隻叫人打了他兩板子,不然他現在肯定是站不住的。

“主子,大皇子派出的人已全被截殺,城外傳來消息,今日沒有異動。”

祁懷瑾點了點桌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去查查,慕城回盛京的必經之地。”

言風領命退下。

祁懷瑾心有不安,他認為晉洛霄不會這樣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