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1 / 1)

鼎福酒樓。

同樣的雅間,然情況與上次迥然不同。傅知琛吵吵鬨鬨,無一刻停歇,他熱衷於給人夾菜,這個好吃給傅知許夾一筷子,那個也好吃給謝長歡分一點。

這不,他又張羅著給謝長歡舀肉圓湯,傅知許攔住他,“給我吧,長歡不愛吃這個。”

至此,謝長歡滿心狐疑,傅知許怎生曉得她不愛吃?

“真的嗎?謝姐姐,此肉圓湯濃鬱鮮美,你嘗嘗~”傅知琛傲嬌地以為,是自家兄長嫉妒他對謝姐姐的好。

傅知琛:哥也真是~明明我對他也很好的。

謝長歡說道:“我確實不愛吃這個,你自己吃吧。”

“那好吧~謝姐姐喜歡吃青豆嗎?這道菜裡的蝦仁新鮮彈牙。”傅知琛半點不聽勸,兢兢業業地做著布菜小童的活。

“好。”謝長歡把碗遞過去,心中唯願傅知琛安靜些,好好吃頓飯即可。

傅知琛照顧好謝長歡,又分了些精力來給傅知許,“哥,你也來點青豆蝦仁。”

傅知許拒絕,“不用了。”

傅知琛又委屈了,“為何?你不喜歡?”

傅知許:“我不愛吃蝦仁。”

“那再喝點肉圓湯吧,哥。”

傅知許:“其實肉圓湯我也不愛喝……”

“哼!那你們自己吃吧!我不給你們夾菜了!也不給你們舀湯!”

謝長歡、傅知許:那正好。

終於清靜了。

除卻些許微瀾,三人都吃得很開心,尤其是傅知琛。

膳畢,夜幕降臨,天已然黑得透徹。

鼎福酒樓前的街道上支起了琳琅滿目的攤位,小販們吆喝叫賣,行人絡繹不絕。這是謝長歡首次得見盛京的夜市,真真是星布珠懸,皎如白日。

傅知許見她喜歡,便問道:“長歡,盛京夜市熱鬨非凡、喧闐徹旦,你可想逛逛?”

沒等謝長歡回答,傅知琛搶話:“好啊!好啊!謝姐姐,夜市之中,珍饈美饌、奇巧玩意應有儘有,很不錯的!”

傅知琛覺得此時的兄長尤其善解人意,竟然無需他出言提醒,便萌生了逛夜市的念頭。

謝長歡也盼著親身領略盛京夜市之風情,於是欣然應道:“好。”

商販所售之物,大抵多為各類吃食與小物件,不過也彆具一番風味。

方才在鼎福酒樓吃撐了的傅知琛又開始花銀子,“謝姐姐,這個蜜餞酸甜可口,你嘗嘗?”

謝長歡接過他遞來的油紙,拿了一小顆,“好吃。”

“哥,你吃嗎?”

“不用,你和長歡吃就好。”傅知許不重口腹之欲,隻靜靜看著傅知琛與謝長歡分享美食,心中竟格外安寧。他暗自思忖,原來長歡也有這般活潑模樣,此次夜市之行,確是不虛。

三人隨著人流前行,時不時把玩攤位上的新奇玩意,傅知琛的手上已經拎了諸多物件,沉甸甸的。

不知不覺中,路過一座紅柱彩簷的閣樓樣式建築,樓前有數個衣著清涼、花枝招展的女子。

她們離謝長歡遠遠的,可傅知許和傅知琛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而是被一群桃紅柳綠圍了個嚴嚴實實。

“公子,可要進來坐坐?”

“公子,我們蒔花院的姑娘可是最美的。”

“公子,你長得好生俊俏啊!”

“小公子,沒想到你年歲不大,竟也喜歡我們蒔花院啊~真壞~”

謝長歡抱劍立在一旁,僅作壁上觀,未施管束之行,因為此等場麵難得一見,傅知許竟也會有如此麵紅耳赤、有口難言的樣子。

至於傅知琛這小子,也會畏畏縮縮、進退兩難。

她欣賞了好一會兒。

“謝姐姐,你救救我們啊!”傅知琛暴跳如雷。

“長歡……”傅知許無奈出聲。

謝長歡終於過足了癮,“讓讓,讓讓。”

她一開口,那群女子頓時退避三舍。不怪她們,隻怪這黑衣姑娘實在像個女煞神。

傅知琛一逃脫魔掌,就開始和謝長歡大吐苦水,“謝姐姐,你怎麼這麼狠心!要不是我兩手不得空,我定要揍得她們滿地找牙,看她們還敢不敢圍著小爺我!”

傅知許不說話,謝長歡看了眼他,得了……臉還紅著。

其實她看到了,傅知許被兩個如狼似虎的女子摸了下胸口,若不是發展至此,她恐怕能再多看會兒戲。

傅知許這人……傅家長子,人中龍鳳,結識的都是些克己守禮的高門貴女,許是連姑娘的手都沒摸過。

今日也是破天荒頭一遭了。

謝長歡想著,她先不要上前搭話為好,讓人自行排解片刻。

恰好路過一個賣麵具的小攤,傅知許停下腳步,他選了個狐狸麵具利落戴好,才轉過身問謝長歡和傅知琛需要與否。

沒心沒肺的小笨蛋傅知琛什麼都不知道,“我要!哥,怎麼突然想戴麵具了?”

謝長歡感慨:傅知許的臉皮可真夠薄的。

最終,傅知琛選了黑狼麵具,不過繪畫失準,他戴上頗似幼犬模樣。他給謝長歡選的是玉兔麵具,後者不想要,於是傅知許也給她挑選了一隻狐狸的。

謝長歡對這兩隻麵具都沒興趣,但想著剛剛沒及時解救傅知許,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接過了他選的。

傅知琛嘀咕:“明明玉兔的更好看。”

謝長歡手裡有劍不方便,傅知許便伸手幫她係好了麵具。

而不遠處,祁懷瑾和言風正在默默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無所事事的傅知琛先看到了祁懷瑾,他歡快地欲招手,結果揮不起來,於是奮力地跳了兩下,“謝姐姐,我看到你朋友啦!”

戴好麵具的謝長歡轉過身來,和祁懷瑾四目相對。

傅知許也看到了祁懷瑾,隻是不懂長歡何時和懷瑾成了朋友。

方才,祁懷瑾目睹謝長歡安然地站著,任由傅知許為她係上麵具。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如電光火石般閃過諸多思緒,各種念頭紛至遝來,又最終歸於平靜。他遮了遮眸子裡的失落,才向謝長歡走來。

-

在遊船靠岸後,祁懷瑾徑直回了太子府,隻是突然想吃鼎福酒樓的糖醋魚,喚了言風前去買。

言風卻帶回了謝長歡和傅知許在酒樓用膳,以及逛盛京夜市的消息。

祁懷瑾也想去,“我現在不太餓了,一同出去逛逛。”

說罷就往外走,言風隻能認命跟上。

言風:自從主子來了盛京,越來越難以琢磨。不僅喜歡吃糖醋魚,而且隻鐘情鼎福酒樓的,明明太子府廚子所製的味道並無二致,如今竟還養成了喜愛出門的習慣。

到了夜市以後,祁懷瑾四處尋找謝長歡的身影,費儘周折尋覓到此處,豈料所見卻是令他悵然若失之景,滿心期許化作泡影,唯餘無邊落寞。

“謝姑娘,傅大少爺,傅小少爺。”祁懷瑾打了聲招呼。

傅知許問候道:“懷瑾公子,真是碰巧。”

傅知琛隻覺和祁懷瑾有緣,“懷瑾公子,你也來逛夜市呀,看來盛京夜市確實不錯!”

謝長歡點頭,以示回應。在鼎福酒樓時,她就看到了言風,未料這麼快又能和懷瑾相見。

祁懷瑾一路上都沒心思欣賞夜市風光,如今見到了人,又躊躇著不知說什麼。早應預想到的,謝姑娘和傅家大少爺一起,就算得見,也沒機會說話。而且,他瞧見了傅知許眼裡的暗芒,這位霽月光風的傅家大少爺,原來也有如此狀貌。

但能再見到謝姑娘一眼……已是莫大收獲,祁懷瑾向三人說道:“懷瑾有要事,先告辭。”

謝長歡亦陷於惘然,這人真是偶然相遇?

街道上的行人愈發寥寥,三人即將走到儘頭,傅宅馬車正於街道口靜候。

在將傅知許送回知言苑後,謝長歡緩步行至隔壁清和苑。

而傅知琛被傅知許留了下來。

“知琛,你何時認識的懷瑾?為何說他與長歡是朋友?”

傅知琛玩鬨了一整日,早困乏至極,也不知傅知許留他有何事,腦袋一點一點的。

“啊——遊湖宴上認識的呀,謝姐姐說她與懷瑾公子是朋友。”

“今日懷瑾來找了長歡?”

“是啊……哦,哥你在瞿家哥哥那裡不知道,謝姐姐和懷瑾公子聊得甚是開心,看來懷瑾公子一定是謝姐姐很好的朋友。哥……我好困,想回澄瀾苑。”

“你去吧。”

傅知許吩咐墨竹送傅知琛回去,他一直在想方才的對話。他與懷瑾僅有三麵之緣,除了在元華公主的宴會,就是在鼎福酒樓,他自認為與懷瑾不過泛泛之交。長歡也幾乎時刻跟在他左右,沒有機會和懷瑾單獨相處。

傅知許可以肯定,長歡往昔並不認識懷瑾。

那麼,唯一的變故,隻有遊湖宴……懷瑾不過和長歡相處了短短兩個時辰,就成了朋友?

這不可能。他對長歡也算略知一二,八成又是知琛這小子鬨的烏龍。

不過,傅知許把祁懷瑾放在了心上。懷瑾此人,有些問題。

太子府。

讓傅知許苦惱的罪魁禍首此時也煩悶得很,沐浴過後的祁懷瑾穿著一身黑色絲質長衫,墨發傾垂而下,他正靠在榻上,腦中是循環往複之景象,如走馬燈般不絕……一會兒是遊船上謝姑娘耐心聽他講話,一會兒是長街上謝姑娘和傅知許並肩行走。

榻邊的冰盤散發著絲絲涼氣,卻敵不過他身上的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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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遊湖宴結束後,傅宅的日子又恢複了老樣子。

傅知琛迷上了練武,每日謝長歡去教導暗衛們訓練的時候,他都跟在身後,趕都趕不走。

傅知許想著自家弟弟若能學些防身本事,也是極好的,便拜托謝長歡捎帶上傅知琛。但倘若他惹出禍事,可以直接把他攆回來。

謝長歡沒意見,等著看細皮嫩肉的小少爺能堅持幾天。

近來,暗衛們的訓練又加重了些,可隻有不斷地逼迫,才能激發出他們最大的潛力。無人抱怨,都無條件聽從謝長歡的吩咐。

自從頭兒接手他們後,才兩個月的時間,他們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而且在傅宅的日子也是從前不敢奢望的,在這裡休息得好、吃得好。

除了總是喊苦喊累的小少爺。

傅知琛對暗一他們學的東西不感興趣,不過他特彆鐘意暗六和暗七練的劍法。在聽說這劍法是謝長歡自創的後,他更加想學了。

傅知琛死纏爛打,謝長歡終於鬆口。

不過,不是謝長歡同意教傅知琛,而是覺得與其拒絕他,不如讓他自個兒經曆練劍的苦,她並不覺得他可以堅持下來。

以前,傅伯庸給傅家兩位少爺找過練武先生,奈何傅知許天生不是這塊料,傅知琛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隻學到了皮毛,連基礎功都沒有夯實。

所以,謝長歡給傅知琛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紮馬步,何時達到要求,才能到下一步。

傅知琛這次倒是聽話極了,晨起時在澄瀾苑裡紮一個時辰馬步,到了夜間便來西院,在謝長歡的監督下再練一個時辰。

暗衛們時常能聽到自家小少爺抱怨的聲音,但他從來沒有甩手不乾,弄得謝長歡都對他刮目相看。

傅家人在知道傅知琛同謝長歡練武的事後,都覺得甚是欣慰,傅家小少爺終於長大了。傅知許給他減輕課業,傅夫人變著法地給他布置吃食,謝長歡也被迫吃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