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凝固下來。
宋韻看著他漆黑的眼眸，停了兩秒，他的語氣認真，讓她不太明白他為何這麼說。
江寂然抿著唇，麵色如常的看著她，“怎麼？我看起來很差嗎？”
言下之意就是。
我看起來很差不知配做你男朋友嗎？
宋韻懵了，在腦子裡瘋狂逐字分析他的話，試圖想明白他話裡的含義，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去趟廁所。”
……
說完，她就馬不停蹄的跑向洗手間，是的，她在逃避。
怔在原地的江寂然，她這是拒絕自己了嗎？
望著她的背影，他竟然有些慌亂，事情一直在偏離軌道。
讓他不知如何應對。
宋韻落荒而逃的進了洗手間，靠在冰涼的牆壁上，抬手撫上胸口快要跳出來的心臟，緩緩呼著氣息。感覺耳邊隻剩下心臟跳動的聲音。
半天都緩不過來。
宋韻走道洗手池，打開水龍頭，將手放進去反複衝洗，努力讓自己的理智回來一些。
她隻記得江寂然的話落下沒幾秒，就轉頭來了洗手間，步伐沒有半點停留。
她為什麼要逃走啊！
為什麼害怕？為什麼膽怯了？
宋韻歎息了聲，也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算不算變相拒絕了。
可她不知道去怎麼麵對，她也說不清楚，明明自己是渴望的。
若是他在開玩笑，自己便當作玩笑好了，可現在，她讓局麵變的有些尷尬。
宋韻心裡越來越焦躁不安，感覺空氣變得稀薄，不由得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她意識到不對，熟悉的感覺襲卷全身，每一寸皮膚仿佛都在叫嘯著，渴望被什麼填滿。
撐在盥洗池上的手，指尖試探的緩緩蜷縮起來，將薄薄的結痂再次紮破傷口，身體上的痛感讓她無端生出淩虐感，渴望要更多。
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可是她控製不住，刺痛感讓她從發絲到腳尖，全身每一根神經都是舒爽著。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好像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宋韻頭痛欲裂，耳邊開始傳來刺耳的轟鳴，視線漸漸模糊。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邊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尖叫，緊接著她好像聽到了熟悉的男聲。
_
醒來時，宋韻鼻尖縈繞著濃烈的消毒水味，入目是一片茫茫，白熾燈冰冷掛在頭頂，明晃的光線刺的眼睛生疼。
她皺了眼，感覺神智還有些恍惚。大概過了一兩分鐘，她的意識漸漸回籠，並察覺到自己應該是暈倒進了醫院。
掙紮著想要挪動身子，無意間碰到了手邊的男人。看到江寂然守在病床邊，她的心臟猛地一沉。
意識到她醒了，江寂然啞著嗓子道：“醒了？”
兩人目光對視，原本熨燙服帖的黑色襯衫此時多了些褶皺，下巴冒出了點青色短短的胡茬，身上還有濃鬱的煙草味，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宋韻眨了眨眼睛，眼睫低垂，一隻手在打點滴，一隻手在被子握成拳，卻發覺手心處好像裹著厚厚的紗布。
內心閃過一絲不安，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無悲無喜，有些平靜的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江寂然安靜的了她兩秒，而後道：“低血糖。”
宋韻先是懵了幾秒，等回過味來，鬆了口氣，幸好不是病發暈倒。
幸好是低血糖。
可看江寂然的表情，不知怎的總覺得，有種莫名的難過。
難道是因為那句“男朋友”後，她跑到洗手間，讓他有些沒麵子？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坐起來，剛動一下，奈何手背的針管不小心碰到，很快便滲出血絲，痛的眉頭緊蹙。
“你要乾嘛？”男人的語氣冰冷，擰著眉頭。
“我想坐起來，”宋韻動作僵住，聲如蚊呐。
江寂然起身走到床頭按鈴，隨後摁下自動升降按鈕，讓她能坐起來。
“好了。”
宋韻低聲道謝。
護士很快就來了，替她處理手上牽扯的傷口。
需要重新紮針，她的血管極細，並不是很好找，護士長經驗豐富，一次便紮進去，這會兒的護士紮了兩次都沒紮進去。
宋韻豔麗精致的妝容，此時看起來有些柔弱，輕聲細語的安慰著她：“我血管細不好找，沒事，慢慢來。”
VIP病房的身份非富即貴，尤其是那個男人，緊緊盯著病人的手背，越來越擰緊的眉宇，和越來越低的氣壓。
這種上位者的壓迫和難言的氣場，那護士自己都快急哭了，見病人開口，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稟著氣息，才順利的把針頭紮入到血管裡。
等護士走了，空蕩的病房變得靜默，隻剩下點滴的聲音。
宋韻率先打破沉默，道了聲謝：“謝謝你，寂然哥。”
江寂然撇了她一眼，“你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
宋韻麵露尷尬：“忘記了。”
她是真的忘記了，本來打算化完妝的路上吃，結果走的時候忘記拿了，後來一再耽擱，就一天沒吃。
江寂然冷哼一聲，拿起桌子上的保溫桶，“先吃點東西。”
宋韻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垂著眸子，偷偷瞟著他的臉色。
看著他升起床上桌板，倒粥，試溫，明明冷著臉，可卻看起來又那麼溫柔。
“喝一點，不高熱量，不會胖的。”
話雖諷刺，卻還是給她弄了熱量不高的粥來。
宋韻點頭，伸出手準備去拿勺子，看到手被包的腫脹起來。
江寂然淡淡的掃了一眼她的手，“我讓他們包的。”
宋韻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送你到醫院時，你還緊緊攥著手心，把你手掰開時，發現都紮破了。”江寂然從碗裡舀出一勺粥，解釋道。
“哦，”宋韻再次道謝：“謝謝寂然哥。”
江寂然將勺子抵在她唇邊，“張嘴。”見她下意識的張開唇瓣，將粥咽下去，又舀起一勺。
“我不喜歡你總跟我道謝，太過客氣了，宋韻。”
男人不等她開口，一口接一口的粥喂在她嘴邊，像是在堵著她的話。
白粥索然無味，卻像放了糖一樣，甜蜜感充斥著她的口腔。
喝碗白粥，見他拿著紙巾湊近自己，宋韻結巴的開口。
“我、我自己、來吧寂然哥。”
江寂然沒有回應，隻是看了一眼她的手，拿著紙巾，像是故意放慢動作，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拿著紙巾的手指湊近她的唇瓣。
看見她紅透的耳朵，心底微微一動。快速的擦完她嘴巴離開。
他收拾好白粥，轉身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宋韻等他轉身，看著他的背影，臉色漲紅，幸好隔著粉底，隻能看到淡粉色。
江寂然放好東西，轉身看過來，撞上她的目光，原本就紅的耳尖，此時鮮豔欲滴。
他忽地一笑。
_
陪她打完點滴，時間已經到了深夜。
宋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停下腳步，看著江寂然，道謝的話在嘴邊脫口而出。
看著他的眼神，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寂然哥，我、你、”
江寂然知道她要說什麼，皺眉看了她一眼：“嗯？”
見她沒有說出來，聲音聽不出情緒：“好好吃飯就是給我最大的感謝。”
“……”宋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了。”
江寂然：“不是讓你知道，是讓你記住要好好吃飯。”
天知道他等了許久，都不見她出來。還以為是嚇到了她了。
時間久的有點不對勁，他往女洗手間走去，剛到門口就聽到女人的尖叫。
“啊！有人暈倒了。”
那一瞬間，腦海中咚的一聲。不知道什麼原因，江寂然心中隱約生氣了那個人就是宋韻的念頭。
也管不了那麼多，立馬奔向女洗手間，剛進去，就迎來了圍觀女生的尖叫。他從人群中走進去，看到地上的人。
宋韻此時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上，頭發散在雪白的地麵上，和她白皙的肌膚仿佛要融為一體。
“宋韻？宋韻？”
懷裡的人似乎還有一些僅存的意識，聽到他喚她名字，嗚咽著張嘴。
“宋韻，彆睡。”
江寂然發著抖，抱起宋韻一路狂奔到酒店門口的車前。
他把女孩放進後座，車速幾乎要踩到底，以極快的速度將她送去了最近的醫院。
到了醫院，醫生立馬圍成一團，將她帶去檢查，幸好結果是低血糖加疲勞過度。
江寂然緊繃的神色頓時鬆了下來。
“就是病人手心有傷。”醫生道。
江寂然的心又提起，他在宋韻暈倒的地麵上並沒看到血液，臉上帶著焦急：“怎麼受的傷？嚴重嗎？”
醫生搖搖頭：“手攥的太緊了，我們檢查完身體，掰了好一會才掰開，手心都紮破了，不礙事。”
“病人是有攥著手的習慣嗎？”醫生問了句。
江寂然點頭，“麻煩你包厚一點，她睡覺確實有有攥著的習慣。”
醫生頓了一下點頭應好。
待醫生走了之後，他進病房，看著床上的人，低下眼，很想抽根煙。
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她怎麼這麼輕，他不想顧忌著規矩和束縛了，想把她帶在身邊，好好照顧她。
讓她胖一些，身體也健康一些，她想做什麼都行，隻要她在自己身邊。
江寂然想。
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站在窗戶邊，吹著冷風，屋內冷白的熾燈打在他身上，把他周身的氣質烘托得更加清冷，指間的猩紅閃爍，滅了又明。
窗台的乾淨空蕩的煙灰缸裡，等男人坐在病床邊是，多了許多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