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1)

淩山的身體徹底地失去平衡,狼狽地跌倒在地上。

因為承受不住對方的力量,同第一次那樣眼睛看不見一切,但好在這次她不像當時那般疼痛。

她的指尖扣住地麵,在看不見的地方,硬生生把指尖磨出鮮血。內臟被無情反複擠壓,口中被迫湧出鮮血,地麵的血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從哪來的。

“我就是我自己。”她的聲音響起,哪怕痛成這樣,眼眶裡沒有一點淚。

像是怕對方沒聽見,再次重複出聲:“我隻是我。”

她的人生循環往複十幾年,從沒聽說過她是什麼山神,這發冠耀眼厚重,能夠輕易把人壓倒,等真的擺在麵前,她隻能小心翼翼捧起,卻不敢戴。

眼前隻剩一片虛無,眼睛看不見一切,她還有耳朵,神識。淩山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掌心出現無數根藤蔓,卻變得透明,在同一瞬間爭先恐後地朝她自己的神識湧去。

幾乎是從牙縫裡將聲音擠出來:“你究竟想說什麼?”

局勢反轉,他隻能一邊在神識裡躲避那些難纏的藤蔓,一邊吃力還手,不可置信:“你瘋了?不想活命了!”

要是神識受損,她彆說修為,智力恐怕會變得與孩童無異。

耳邊嘈雜的聲音消失得一乾二淨,有人趕到她的身邊,將她護在原地為她擋住聲音。她隻聽見天機閣橋下的流水聲,水聲擊打石橋,人腳踩進雪地裡的綿密聲,還有自己的聲音。

“是你瘋了,得了癡心妄想的病。要是讓我被你控製,走你為我布置的路,活得如同行屍走肉那般,我還不如親手了結自己的命,還能在死前把你殺了。我進到這世界,早已產生了感情,要是蒼生有難,我想出手必會竭儘全力,而不是你給我扣帽子,被迫去走這樣一條路。”

人活世間,她隻為自己一場。

對方被她傷到重處,連忙脫口而出:“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怕她失去理智,又迅速道:“你想要力量和回到你的第一個家對不對?你現在用的就是山神的力量,等你真正成神你就能獲得更多力量。但我知道,你不知道怎麼去掌握他們。”

他快招架不住,卻還有事沒完成。心中也叫苦,本來沒有儘到職責從小培養她就已經失職,想慢慢來,又被那些宗門打斷,要不是從天道老頭那不小心看見她日後毀天滅地,自己也不想逼迫她。也不全對,那麵鏡像的場景本就真假參半。

他從神識裡離開前留下最後一句話:“激發你的潛力,就能掌握你的力量,拿到問心神器,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最後一句話藏在心裡沒說出口。

我時日不多了,能在死前再次看見你,看見長大的你,我心願已了。活著衝破真假秘境,淩山,我留給你答案,要是不能活著走出去,你也不配成神。

他離開的那一瞬間,淩山的全部意識得以聚攏,本應不再疼痛但可能是由於剛剛的感覺太劇烈,仍保留著幻痛。好在越疼痛,她的意識就越清醒。

她看見自己跪倒在拿到第四枚紫雲塊不遠處的角落裡,但周圍還是站著不少人,見她慢慢站起來後又開始重新低語。

一隻手扶住她,宴如嶼匆忙趕過來,臉色沒比她好看到哪裡去,更多的是擔心。淩山看了一眼,好在剩下兩人不在這裡,但不知道賀知的卦相盤會不會感應到什麼。

幾乎是在觸碰到她的一瞬間,宴如嶼就開始運用靈力給她治療。

“她怎麼了,現在拿到紫雲塊的代價都這麼大嗎?”那人拉住身旁的人。

“應該不是吧,看著怪嚇人的,難不成她是妖?”說著那人後退一步。

有人早就看不慣她,趁機道:“該不會是練了邪術吧?讓我看看。”說著執劍靠近,已經動了殺意。

宴如嶼給她療傷,剛剛建的屏障消失,聽見那些話空出一隻手,準備動手解決掉那些人。

慘叫聲響起,向前的人躺在地上,沒了氣息,齊從唯收回手,朝淩山的地方跑去,身後還緊跟著賀知。

“怎麼回事,有妖埋伏?”紅衣少年扶住淩山,另一人沒說話。

宴如嶼趕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這樣,賀知用法器也隻能看見她莫名受傷。

淩山抬手攔住宴如嶼的動作,吃力開口:“不要繼續了。”

齊從唯聽見她的話,比她高的人撲進她的懷裡,紅了眼反駁。宴如嶼將他拉開,第一次看見她這樣,腦中混亂莫名慌了陣腳,繼續使用法術。

淩山被齊從唯那麼一抱,順直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不是……有沒有人來管管,能不能聽她講兩句。

她的傷好了啊喂!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應該是那股力量幫她。

慌亂中,淩山將求助的目光望向不遠處的賀知。

賀知站著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碰到她的目光後氣惱地將頭轉開。

還是宴如嶼率先發現不對,停下術法,尷尬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齊從唯反應過來,轉身將屏障外的其他人疏散開。

“彆看了彆看了,都不尋寶了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難不成她真的是妖,我們不會有事吧?”一個戴著手環的弟子道。

心中遺憾,可惜其他拿到紫雲塊的高手都不在這裡。後背突然被人抵住——

“大家誤會了,淩師妹拿了太多紫雲塊,反噬比我們大而已。”白衣女子手中的箭尖抵住說話的人,沒碰到對方,卻足以讓人顫抖。

聽見這話的其他人看向她,下半張臉上覆了半張麵具,也不知是何時出現在這裡。

是同樣拿到紫雲塊的莫無雙。

淩山輕喚法訣,簡單收拾自己,看起來沒那麼慘。

在白衣女子離開前跑過去跟人道謝,“謝謝你剛幫了我。”

對方腳步頓足,沒有回頭,沒由來問道:“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嗎?”

淩山不解但還是點頭,下一秒有反應過來對方又看不見,自己這樣有點傻。

“記得,你叫莫無雙。”她回答。

莫無雙沒有回應,徑直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幾人找了個沒有人的地方,圍在原地展開地圖。

“宴如嶼,我記得你拿過原大比魁首,有經驗,你選哪裡?”淩山邊說邊將圖紙理平,看著嶄新圖紙上獨亮起的三個地點。

沒有擊碎紫雲塊所獲得地圖是三個地點兩個假的,他們是一個。據說,圖紙還會隨時更新或消失。

他扭過頭,漂亮的眸子壓著不爽,她的淡定與迅速抽離,顯得他剛剛的擔心像個笑話,一瞬間他感覺從未了解過她。

“你不應該為剛剛的事情解釋一下嗎?”

淩山愣在原地,三個人中她猜到有人會問,但沒想到是他先開口。

“等活著走出真假秘境,我就告訴你們。”她道。心中感歎,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要怎麼說。

聽見她的話,想要開口的兩人也停住,一時間沒人說話。

淩山看著地圖,氣氛太安靜了,她突然補充道:“我不是怪物,不要怕我。”

她也是有心的,哪怕剛開始接近他們都是為了其他,但是共同經曆生死走到這一步,她不想被誤會。

聲音混進風中,不太真切。或者說不像是她會認真說出的話。

銀白色的手環在她麵前亮起,緊接著是朱紅色,藍色倒映在她的眼中。

“我們是隊友,不管你是什麼,我們都會站在你身邊。”

淩山感動,決定先不殺人滅口了,她輕咳一聲,開玩笑的。

宴如嶼收回目光,看了地圖片刻,果斷道。

“去藏書樓。”

幾人認真看了一會,點頭。

哪怕有了地圖,但藏書樓並不好找,主要是因為上麵的其他地方都是虛無。但好在有賀知這個本宗人帶路,淩山想問他到底記得多少,卻找不到機會。

直到進到藏書樓後看見分為左右兩條路——

地圖上麵更新,隨著他們的到來顯示的畫麵更為具體,從紙上看藏書樓裡麵更像一個彎彎繞繞的迷宮,顯然不好找到東西,他們在門口看見其他人進去的痕跡。

淩山在心中平衡,還是決定分成兩隊,兩人一隊,一左一右。

鑒於宴如嶼有經驗,她靠近對方剛想問問他的意見。

身體突然被人從前麵拉住,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我和淩師妹走右邊吧。”

剩下兩人皺眉,卻聽見淩山同意。

她在心中考量,簡直是羊入虎口,正好她有事問他。

淩山和對方走進去,抬手間抽出裡麵的一本書,上麵已經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從紙質上看已經有了一段年頭。

她翻開那本陳舊的書,打量的目光從紙上的內容移到他的臉上。

“你究竟想起了多少?”她停頓,又繼續道。

“或者說,你支開他們是想和我說什麼?”

賀知氣息急促,胸膛上下起伏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見了什麼,她從未相信過自己。

兩人起爭執,或者說是他單方麵不甘,那雙眼望向她,淩山看見複雜的情緒但隻認出裡麵蘊藏的恨意。

“你對宴如嶼玩笑待之,教齊從唯心法招式,卻三番兩次將我隔絕在屏障之外,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真正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