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她深吸一口氣,心像是被高束在弦上,但腳步沒有慢下分毫,最終站到那麵印有火苗紋樣的鏡前。

淩山捫心自問,四麵鏡子裡,就隻有自己的那麵鏡子看起來是最正常的。

另外幾麵鏡子有一種前腳剛踏進去,後腳就會“遊戲結束”的感覺。

能多活一點是一點。

卻不料賀知鬆了口氣,“還好淩師妹你沒有先選看起來就很有難度的第四麵。我們可以先摸清他的難度慢慢來。”

淩山身形一頓,她家的化妝鏡看起來很奇怪嗎?!

賀知還不知道他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宴如嶼突然插話:“不知我的師妹何時拜入了你們天機閣門下?”

賀知強牽起的笑意止住,冷眼看著他,沒說話。

另一旁,那妖看見她的選擇後,驚訝一秒又轉瞬消失,笑著開口:“其他幾人呢?”

幾人看見鏡子後表情都不是很好,顯得心事重重,卻默契往她的方向走去,站在她身旁。

秘境外屬於他們那一塊畫麵的水鏡突然碎掉,發出刺耳的聲音。

幾大宗門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皆盯著地上的碎片。

玄符宗座上的人皺眉,他看向天機閣,語氣中的鋒箭仿佛隨時就能飛出來:“這可不是我安排的。”

被他盯著的人搖頭,麵色同樣出奇的難看,“並不是我,估計是那妖一時興起。”

天機閣宗主不禁斂神,早年自己和那妖見過,對方可不像是這般無聊的性子。

淩山,宴如嶼,齊從唯,賀知。

幾人裡麵有誰引起了那妖的興趣嗎?可那妖可不是什麼正經的東西,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莫非是他們天機閣?

真假秘境——

在他們作出選擇後,淩山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吸力,以不容拒絕的力量將他們往那塊鏡子裡扯去。

同時她的心中被投入一顆細小的石子,又很快沉入水裡,這就是力量……強大的力量讓人望而卻步,卻讓她心生向往。

“祝你玩得開心,淩山。我還要看看後麵有沒有其他幸運兒想進我的秘境裡。”

這是她暈過去前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這中間的時間,她一直感覺自己的精神恍恍惚惚,好像墜入一片赤熱的大火裡,不斷地昏迷又醒來。

淩山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的環境還不錯,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奇葩,且宴如嶼,賀知兩人就在她的身旁。

沒看見齊從唯的身影。

原來她選到了他的記憶。

她心中疑惑時,手環再次亮起光芒。

奇怪,外麵那些宗門長老知道不再顧忌那些權勢力量,選擇拚老命救自己出去了?

她下意識看向手環。

一時無語,原來死前的最後幻想,連手環都被妖給占了。

【你的身份:齊從唯的師長】

不過,居然真的像玩遊戲一樣……

這重秘境還真是有意思。

宴如嶼和賀知幾乎是一前一後地將手抬起,隨後念出自己的身份。

宴如嶼顯然語氣不是很好,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我是……他家的雜工。”

他知道齊家的財力,差役數不過來,他這身份能不能見到齊從唯都說不準。

少年突然想起淩山那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書,也許……他應該問問淩山有沒有《從雜工逆襲的第一百天》這種書。

“噗。”淩山沒忍住笑出聲,想不到宴如嶼還有這麼一天。

賀知同樣歎了口氣,“我是齊家家主的手下。”

這個聽起來還有點用。

淩山囂張開口,有幾分小人得誌的意味,告訴兩人她的身份。

賀知聽完後本來不打算開口,但想起要是出不去幾人都會死在裡麵,現在是綁在一根船上的螞蚱。

白衣少年好心提醒道:“我曾在天機閣偶然聽聞,齊從唯厭惡他的師長。”

幾人的身體沒有絲毫變化,看來,應該是直接代替了誰的身份,改變了鏡中之人的記憶,但做過的事可不會消失。

淩山:……

感覺失去所有力氣和手段。

幾人商議片刻,決定先看看他的心結是什麼再從根源下手。

淩山前腳剛踏出房門,後腳就被人拽住衣袖,讓她停在原地。

“你怎麼還在這裡慢慢晃?等會兒要是被家主知道有你好看的!”

說話女人嗓門很大,看起來乾勁十足。

淩山立馬接話,轉身扶住她的手,“你瞧我,真是忙昏了頭,我和你邊走邊說。”

淩山跟著她一直走,一路上扯些有的沒扯,無論對方說什麼,她一路敷衍,什麼都能跟上兩句。就這樣,她被帶到了齊從唯的書室。

“那就這樣,你先教少爺,我等會再與你說李家的事。”對方走到這裡後,像是還有急事,轉身離開。

淩山笑著應:“好咧,我等著您。”

她深吸口氣,在腦海中做好了心理建設才踏進室中。

雅淨的室內點著熏香,竹榻置於窗前,榻邊擺滿了書。

齊從唯就這麼坐在那,不,或者說,從前的齊從唯坐在那榻上。

淩山走到他的對麵坐下,打量著眼前的人。

彼時的齊從唯也穿著一襲紅衣,但氣質看起來卻和後來的他不同。

沉默寡言的表象藏著幾分凶,這是淩山對他的第一印象。

她隨手拿起榻邊的書,向他問道:“上次,我們講到哪了?”

紮著馬尾的少年看著眼前笑意吟吟的女人,內心疑惑,總感覺有哪裡不一樣?試圖去回想,卻說不出來。

“回師長,學生記得是第十三講。”

淩山翻頁的動作一頓,垂眸看他,這樣的賀知倒是新奇少見。

對方被看得低下頭,他記錯內容了嗎?肌肉記憶讓他下意識認錯。

嗯?她說了什麼嗎?淩山沒再說話,總感覺有哪裡怪怪的。

她看著眼前的第十三講,傻眼後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她一個都不會……

淩山深吸一口氣,不會沒關係,她可以現場學。

於是她應了一句後就低頭看書,內心狂喜。

這書好像是齊家的獨門符法,她可以偷學。

齊從唯看著低頭看書,不再搭理自己的人,額角微微發痛,總感覺這一幕有些熟悉,但他明明記得這是對方第一次這樣。

頭一次這樣……“不負責任”。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淩山心中有了幾分把握,才抬起頭問他,“你有沒有想學的?”

齊從唯望向對麵的人,窗邊的光灑在她的發絲,那雙眼像澈淨的湖水,讓他沉進裡麵。

齊家世代用符,他卻不喜歡。少年垂下眼眸,最後隻感覺看著她的眼睛透不出氣來,他親手撕開最後的體麵:“學生不是早就和師長說過,你在裝什麼?”

那日,他請求對方教他寫其他的,或者給他幾本除了符之外的書。

他不明白,對方明明不答應也行。可她前一刻答應,轉頭就告訴他的父親。

“齊從唯,你不能這麼自私。”

父親留下最後一句話和三十鞭,罰他什麼時候想明白再走出書室。

這裡,遍地都是符籙的影子。

他待在這裡已經兩個月了。

淩山哽咽,卻隻能看著鍋從天上來。

她知道什麼了?她該知道嗎?還不如讓她去當雜工,躲懶還管飯。

少女回顧從她走進來,發生的一切,突然靈機一動。

她抬手間,右手幻化出一根樹枝,乍一看像教書用的竹條,雖然其實是她的佩劍。

齊從唯看見那竹條,如她所想的臉色變得難看,剛剛的盛氣淩人少了一半。

也就是他的舉動,局麵瞬間發生了變化。

果然,她猜得沒錯,他的師長曾經打過他。

她本來想走柔情路線,不過現在看來,對方這防備一時半會怕是吃硬不吃軟。

“跪下和我說話。”淩山冷聲道。

齊從唯愣住,她從前打他數次卻從沒讓自己跪下來過。

少年咬牙,彆開眼沒看她,權當聽不見。

卻不想淩山直接強硬用那樹枝打向他的膝蓋,對方的力量比他強了太多,他真的就那麼被對方打得強行跪在地上。

膝蓋落地的那一瞬間,他直接紅了眼,卻發現自己沒力氣再起身,她居然還用了術法,少年隻能怒道:“你!”

淩山靠近他,隔著半張桌,用指尖點起他的下頜,一雙不再出現笑意的眼望著他,透明的像冬,那樣空白。

“為師近日繁忙,竟一時忘了你曾經告訴過我什麼,不如你再重複一遍?”

齊從唯還不明白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局麵,她的力氣不大,卻讓人忽視不掉,太近了,靠得太近了。

可他反抗不了,做不到抽身離開。最讓他接受不了的是,師長對待自己的態度隨意得像對待一隻獸犬。

“我說了我不想學符,這是我自己的人生。”

他重複當日對家主說的話,不過與上次的歇斯底裡不同,這次太過平淡。

淩山愣在原地,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齊家和齊從唯居然還有這種事,不過畢竟是家事,自己不知道也正常。

驚訝一瞬,他居然不喜歡符籙?他可是玄符宗的親傳弟子。

又突然想起,當時第一次看到齊從唯,是她和對方在搶奪那把魔骨刃,原來一切皆有源頭。

淩山低下頭看他,一字一句,“你過來,我教你其他的,你想學什麼?”

同一瞬間,她的眼角餘光瞟到一麵鏡子,淩山立馬認出,正是當時選中的那麵火紋鏡。

她本以為鏡子會因自己剛剛說的話,出現一絲,哪怕是一道裂開的縫隙。

沒想到那麵鏡子上因為她的話,多覆上一層屏障。

看來,遠比她想象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