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妖聽見淩山的話後愣在地麵上,腦中一片空白,不停地想要聽懂她說的話。
已經過去數百年了,當年阿痕將最後的那點食物給了同樣還年幼的她,她不曾多想就直接收下。
後來阿痕的母親發現後,為了阿痕的弟弟,為了她的孩子。
將她的大女兒賣給那一戶戶人家,一次又一次,將她當作手中的籌碼去換糧食。
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村落裡下著淅淅瀝瀝的雨,空氣裡卻是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爛泥地上是衝刷不掉的血跡。
她打開那扇門,對方空洞的眼睛慢慢閉上,她哭著問那些人,那麼大一個村子為什麼沒有人願意救她。
哪怕是一個,一個也好,她那樣的性子,給一點希望都能堅持很久。
可是她將冰冷的人抱在手裡,看見人類那脆弱的,仍有求生的模樣,對方的心臟慢慢停下跳動。
阿痕說,她不是第一個被換食物的人,這是默定的規矩,不會有人出來的。要是她是修士就好了,就可以保護自己了。
妖講究世間因果輪回,假如她沒有接下那份食物,假如她能早幾天去救她,可現實不是記憶中輪轉的真假秘境,她該拿什麼去還。
那天,她借機用澇災,用一場場不停的大雨,種下她的毒,種下她的果。
以屠掉了剩下的所有人的方式,結束她的因。
亡魂將她困在陣法裡,讓她不得以逃出。
她恍惚知道外麵的故事好似在重演,可她出不去,改變不了什麼。
毒妖的淚水在一瞬間落下,又很快被她擦拭。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讓我見她一麵。”
淩山點頭,拚儘全力將手中的藤蔓分成無數根,光是做這點動作就讓她起了一身的汗。
她在心中給出命令,藤蔓在空間中遊蕩的尋找藏匿的陣眼中心。
宴如嶼看出她的吃力,讓剩下兩人過來幫忙尋找。
淩山騰出二成的精力將自己和毒妖的對話屏蔽。
對方看見屏障後,虛弱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山神消失於世間已久,順應著山川河流,天地靈氣而生。掌握著所有的山絡興亡,你可要知道,大部分靈脈都長在山上,妖獸的容身之處也幾乎都在山川之下。”
淩山聽著入神,當然,主要是在靈脈那裡聽的起勁。
她繼續問道:“你說我身上的氣息和山神很像是怎麼回事?”
毒妖強打精神:“我也不知道,但高階妖的判斷能力不會出錯的,那是一種本能,對山神感興趣的本能。”
淩山皺眉頭,聽懂對方沒直說的話。
“對山神的本能”,若對方為強者,便是臣服。
若對方是弱者,就是將其踩在腳下的渴望。
她的思路清晰起來,怪不得,在萬虛宗遇見的,那隻從真假秘境離逃出來的雪妖,還有前麵遇見的獸潮,當時會緊追著她不放。
原來……是本能。
這算什麼,她這是什麼運氣。
“如果我想知道山神的更多事,比如怎麼掌控自己的力量,亦或者怎麼會莫名變成這個身份,我該怎麼辦?”
才過了多久,那邊的藤蔓就又開始躁動了。
對方直接了當道:“第二重秘境,有你想要的答案,我能感受到那裡有那座最高峰的大妖。”
淩山:“第二重秘境?”真假秘境居然那麼大,那碎片會不會也不止一片。
“真假秘境分為三重,我是第一重。”
要是讓她恢複全盛狀態,可能大可與這些人一戰。
淩山聽見後點頭,拋出另一個問題。
“我想知道戰神的故事。”
毒妖聽見是戰神,相比上一個問題,顯然瞬間變得興趣缺缺。
或許是傷口再次疼痛起來,她有氣無力道:“他?他有什麼好說的。”
淩山腦中突然飄過一個畫麵,讓天道和毒妖麵對麵吵一架,場麵會不知道有多熱鬨有趣。
想必是雞飛狗跳的模樣。
兩人顯然是那戰神的唯粉和毒粉。
“我對那人沒什麼了解,隻知道有關於他的一件事。”
她說到這裡,刻意把聲音壓低。
“千百年前,那場仙魔大戰,他為了拯救蒼生,為了得到那把神器,叫什麼來著,問情?不對。”
淩山無奈,“問心劍?”
她這麼一提醒,對方腦中割裂的畫麵瞬間被重新粘好,毒妖繼續說著。
“那戰神的孩子天生劍骨,他為了拿到那把叫問心劍的神器,想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讓劍骨與問心劍融合。”
宴如嶼,缺失的記憶,身體裡的問心劍碎片。
她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三者的聯係。
宴如嶼就是那個孩子。
淩山倒吸一口冷氣,她好像知道了什麼驚人的,經年的秘密。
所以並不是碎片恰好掉落在他的身體裡,而是劍骨和問心劍融合時,那一截碎片斷在他的身體裡。
“這裡,這裡不對勁!”
齊從唯指著他所在的地麵大喊。
淩山聞聲趕去,不曾想那空中的藤蔓領先於她一步,直接衝向對方所在位置,沒有半點躲避的意思。
齊從唯顯然也沒料到這麼一出,他急忙躲開,與藤蔓擦身而過。
“淩山!你平日裡忽視我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殺了我?!”
淩山撓頭,想唱一首,你還要我怎樣。
她近來是不是太慣著齊從唯了。
那股力量任性又刁蠻,完全不怎麼聽她的使喚。
乾脆直接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她的師兄,希望觸發宴如嶼的毒舌無差彆回懟被動。
宴如嶼看見她的目光,沒開口。
過了大概三秒鐘,“姓唯的,閉嘴,就你話多。”
齊從唯:“……我姓齊!”
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淩山倒是被逗笑了,合理懷疑宴如嶼就是故意叫錯的。
陣眼破了——
淩山看著那些藤蔓,不免感歎那股力量的強大。
難怪會讓人想臣服。
隨之而來的就是陣法逐漸消失。
淩山的手中多了一枚碎片,和她之前手中的那片相似。
她立刻將其妥帖收好。
當她再次嘗試將那些藤蔓放出時,對方已經不聽她的使喚,消失不見了。
真假秘境外——
“出來了,他們活著出來了。”
玄符宗的長老叫得比誰都開心,畢竟裡麵他的宗門弟子最多,都是一個比一個優秀的宗門未來。
淩山要是聽見了估計會想笑出聲。
陣法不在秘境的監視範圍中,看不見裡麵發生的事情。
天機閣的人臉上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位上宗主的目光穿過人群,緊緊盯著淩山,情緒複雜。
“這一代的人倒是有些能力,就是不知道是誰破的陣法。”
久遊子看著秘境排行榜沒說話,他知道有人給淩山假積分的事。
但她從陣法出來後加的分數是真的。
淩山……
他這弟子,似乎藏著很多秘密。
等她出來後,他有事要交代她。
淩山看見齊從唯被玄符宗的人叫住,她隱約能聽見一點內容,大概就是玄符宗的弟子想要齊從唯回到自家宗門的隊伍。
她乾脆就沒去打擾。
一個人在心中思付著,要不要找個合適的時間找師兄談一下他的身世。
他當年是怎麼活下來的?好可憐。
沒想到宴如嶼真真實實拿的是美強慘劇本。
淩山剛轉過身就聽見有人叫住自己。
“淩小姐。”
一道她不太熟悉的聲音響起。
淩山回頭望向聲音的源頭,天機閣,賀知。
眼前人看起來清冷疏離,叫住她時,帶著幾分不自然。
淩山挑眉,牽起一抹笑,“有事?”
她心中感歎,不愧是上過修真界美男合集的男人。
“我想同你組隊。”
淩山小幅度的愣了一下,遲疑道:“我?為什麼?”
對方可不像那種一時興起的人,這可就是一件值得好好考慮的一件事了。
對方先是道:“謝謝你救我們出來。”,然後繼續,“因為你有足夠強的實力。”
淩山幾乎是藏不住笑意。
當然,不是因為賀知誇她有實力想笑,她知道自己的能力還算不錯。
而是她看出了對方完全沒說實話,眼前這位天機閣的親傳弟子想要和她組隊——
天機閣的人安排他們的親傳弟子接近自己乾什麼?
莫名其妙。
不過,來都來了。
她笑著回應:“可以啊。”
反正賀知打不過她,天機閣主修卦相,說不定到什麼她還可以打聽到一點命盤的事。
天機閣的命盤甚是有名,傳聞能夠觀遍天底下全部事物。
說時遲那時快,淩山想到什麼就是什麼,下意識試探著問:“賀同修,我聽說你們天機閣有一物名叫命盤。”
賀知錯愣,想好的其他話突然沒機會說。沒想到她居然是這種性格,答應的那麼快,且算盤快崩他臉上了。
他沉默,“命盤,壞了。”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又故意佯裝不知,哪壺不開提哪壺。
淩山變得比他更加沉默,這種大宗門的定宗法寶是能說壞就壞的嗎?
這是對的嗎?
賀知伸出藏藍色的手環,還未與她的觸碰。
未見其人,一道聲音先響起。
“我不同意。”
淩山感覺此情此景分外孰悉,好像似曾相識,不,簡直就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