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沒人,肖迎玉也就大膽地用這副皮囊在一樓閒逛,她打開了電視,仰躺在沙發上,使勁地去戳遙控器。
肖大小姐看電視第一步就是征服遙控器。
她這副皮囊,想要精準地觸碰遙控器的每個按鍵可是一件難事兒,毛絨手掌使不上勁兒,肖迎玉琢磨半天,好不容易在電視屏幕上按了一個確定。
不過看什麼電影,肖迎玉又在這一步犯了難。
市麵上新潮的青春戀愛片她可一點兒興趣沒有,星際戰鬥片炮火連天,她聽著腦袋疼。
摁著摁著不知怎麼的轉到了當地電視台的采訪。
好巧不巧,畫麵中的人正是他大伯肖誌剛,她大伯雖然年歲上了些,臉上已有細紋,但輪廓分明,鼻梁挺拔,風采依舊不減,舉手投足之間能看出年輕時張揚狂妄的影子,這估計是最近的商業活動采訪,他坐在活動大屏之前,兩手交握,麵對鏡頭侃侃而談。
肖文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站在一旁,頭發被一絲不苟的梳起,隨著肖誌剛的話頻頻點頭,乍一看,大方得體,倒有一些肖家人的風範了。
肖迎玉深諳包裝之道,人靠衣裝馬靠鞍就連她這滿腦子都是草包的表哥,稍微拾掇拾掇,也像一個人了。
肖迎玉暗自想,如今大伯正是風頭正盛的時候,身後的小輩們一個比一個衝勁兒足,隨著爺爺年紀大了,他所能掌握的東西越來越少,等到被取代也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看來,爺爺不服老也不行了。
電視裡,肖誌剛似乎講到了關鍵地方,他畫風一轉,開起了玩笑,肖迎玉見慣了她大伯冷嘲熱諷,吹胡子瞪眼的樣子,一時間這麼冠冕堂皇,倒讓她覺得稀奇。
她趴在沙發上,不打算浪費精力去踩遙控器,乾脆不換台了,有些惡意地去數肖誌剛臉上的痣。
這麼無聊第一件事情,肖迎玉竟然也做得津津有味,看來她真是無聊到頭了。
肖迎玉認為,變成泰迪熊在某個程度上的確會改變自己的智力水平,要是再變不回去,她會合理懷疑自己將來得老年癡呆。
所以肖迎玉為了避免自己智商下降,當即關掉了電視,找了把墨鏡,在彆墅外頭的沙發上躺著曬太陽,提早過了一把退休時光。
斷斷續續的,也不知道從哪裡忽然傳出一陣雜亂無章的鋼琴聲。
這琴聲每個音都沒在什麼調上,前前後後,十幾分鐘都沒停下,肖迎玉被折磨得耳朵痛,跳下沙發,走出彆墅底下的小花園,扒住假山,東張西望,琢磨著到底是哪兒傳出的慘不忍睹的鋼琴聲。
東邊彆墅區住著的是他父母,現在不過下午兩點左右,這兩人對鋼琴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興趣。
琴聲還沒停下,應該是從前方的房子裡發出來的,肖迎玉疑惑地探身看向前方。
直到肖迎玉看到他的父親挽著一個紫色長裙的女人出現在落地窗外。
兩人動作親昵,紫衣女人小鳥依人地靠在他父親肩上,兩人貼得很緊,遠看就像一個人似的。
他父親?他父親和誰?
但怎麼看,她都覺得這人不像她的母親崔雪。崔雪比這人更高,頭發顏色更淺些,最關鍵的是崔雪性格冷淡,彆說靠在肖智身上了,估計連笑容都不會給人一個。
崔雪的性子,肖迎玉年紀小的時候曾經糾結過一陣子,在她年少無知的一段時光中,無數次想探究崔雪為何總是對她這麼冷漠的原因。
是她不夠乖啊?
是她不夠厲害?
可笑的是,這種放在平常人家十分簡單的事兒,肖迎玉花了好幾年也沒摸到頭緒。
後來屢試屢敗,肖迎玉逐漸對這種毫無用處的情感放棄了興趣。
她原本以為她母親隻是單純地不太喜歡自己,後來才發覺崔雪從沒給家裡人半分好臉色,包括他的父親肖智。
崔雪雖然在肖家生活,卻對周圍的事兒沒上一分心,會參加家宴,也會很老實地跟著肖智出席各種不同的宴會。明麵上,作為肖二夫人,她勤勤懇懇,出席慈善晚會,為肖家打造公關形象。但私底下,肖家的事兒她從不會親自操手,不關心家裡的吃穿用度,不關心家裡的擺設,倒像個十足的外人。
肖智對崔雪這個性子似乎早就習以為常,常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過分插足,隨著她去。
肖迎玉一度以為這兩人早就分開,隻是礙於麵子並沒有公開。
奇怪的是,就連爺爺這種極其在意子女家庭和諧的人,即使察覺,也從來沒當過她的麵數落過崔雪。
這麼想想,也挺可笑,肖家人似乎從出生以來就埋下了注定不會獲得和美家庭的引子,骨子裡都藏著離婚的基因,肖智和崔雪是這樣,她和宋慈安也是這樣。
仿佛隻要是肖家人的婚姻,最終的結局要麼是一拍兩散,要麼是徹底得冷淡下去。
她和宋慈安能走到一步,並不奇怪。
看不太清,所以肖迎玉乾脆拉下墨鏡,她眯著眼,嫌惡地看著紫衣女人開懷大笑,扶著肖智的肩膀湊到了他跟前,兩人吻了吻,他父親溫柔地摸著對方的頭發。
兩人情意綿綿,互相依偎著,走進了房子。
這個樣子,這個身形,這個打扮,肖迎玉隱隱約約覺得這人實在熟悉。
!羅紅!
這人竟然是羅紅!
肖家常常舉辦宴會,宴會上總會邀請名家演奏,羅紅作為國內行業的翹楚,又得爺爺賞識,被邀請來演奏的次數不算少,看來這一來二去,肖智不知道怎麼和她看對眼了。
當然,肖迎玉能記得她,並不是自己記性多好,她一天到晚忙著工作,忙著怎麼在爺爺那裡取得更多信賴,忙著周旋圈子裡一堆看她笑話的富太太們,根本不關心會出現在肖家宴會上的嘉賓。她能記得,純粹是因為這人曾經做過自己一段時間的鋼琴家庭老師。
肖迎玉一陣惡寒。
肖智和羅紅是什麼關係?
恐怕不用多想,肖迎玉也看得出來。
肖迎玉嘴裡噙著冷笑,今天要不是恰巧自己在家,這場好戲她還沒有機會來看看。
時至今日,變成泰迪熊的好處又多了一個,她目標太小,即便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基本不會被人發覺。
肖迎玉悄悄地走近彆墅,她不動聲色地潛進房間,躲在了落地窗的簾子後。
肖智和羅紅已經走上了二樓,好巧不巧,崔雪正從三樓下來。
這局麵,肖迎玉還未曾料到過。為了防止被發現,她坐在窗簾之後,從進門開始,便一動不動裝作一個真正的玩偶。
“你膽子可真大啊,”崔雪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肖智和身邊的羅紅,她眉眼滲出冷意,根本沒有把兩人放在眼裡,“你把她帶進彆墅,也不怕被肖迎玉看見。”
肖智環著羅紅的肩膀:“你擔心我?”
“我擔心什麼?”崔雪拿著包,往下走了幾步,她看起來是著急出門,所以並沒怎麼打扮,隻穿著一身簡單的玫紅色半身裙,連口紅都沒擦,比以往顯得更溫柔了些。
對付肖智,崔雪早就得心應手,她絲毫沒有被肖智這個無恥的態度惹怒,淡淡道:“肖迎玉要是告狀了,你這演了幾十年的慈父,不就敗露了?”
她一口一個肖迎玉,陌生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孩子,好在肖迎玉在前十幾年早就練就了一副金剛不壞之身,無論崔雪如何的語氣,她都沒有半點情緒。
肖迎玉冷漠地看著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心想今天在這待下去,不知道還能聽到多少有趣的東西。
崔雪與這二人擦肩而過,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肖智的出軌,肖智的憤怒在她眼裡都跟自己沒有關係。
肖智知道無論自己身邊站的是誰,無論自己做了什麼,都不會激起崔雪的一點在意。
她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即便肖智日日夜夜麵對,也無法每一次心安理得的接受,她倒是活得恣意!憑什麼我要受這樣的苦!男人的火一下子就被點著了,他一把拉住崔雪的手腕,質問道:“你要去哪兒?”
崔雪哼笑一聲,嫌棄地扒開肖智的手,譏諷道:“你買你的千金一夜,管得著我嗎?”
她這句話分明就是來擠兌羅紅的,羅紅怎麼說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鋼琴家,崔雪用錢來形容她,簡直把她貶低的一無是處。
羅紅:“你——”
崔雪壓根兒不顧及羅紅的臉色,甚至都沒正眼瞧過她,她對肖智說:“你要怎麼玩我管不著,彆弄臟了屋子。”
羅紅雙眼通紅,她被崔雪的話刺痛了,她知道她現在做了什麼,肖智對她感興趣,她就做了人家的情婦,可是,她並不是一個爛透了的人,她委屈道:“肖夫人你太過分了。”
崔雪原本不想跟羅紅計較,但對方紅著眼,一副可憐人的模樣,她終究還是染上了一些怒氣:“這兒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崔雪沒嫁人之前是崔家的二小姐,嫁入後又是肖家的二夫人,她隻是靜靜站在那兒,就氣勢淩人,羅紅壓根抵抗不了對方這樣的無視,此刻在她眼裡,自己仿佛就是一個玩具,一隻蟑螂,一隻蒼蠅,她鼻子一酸,知道自己根本應付不來崔雪,又躲在肖智懷裡去了。
肖智安撫地摸了摸羅紅的背:“你可彆做什麼出格的事兒。”
“你現在難道做得不是出格的事兒?”崔雪冷笑一聲,她麵無表情的樣子和肖迎玉有七八分相像,她示意身旁的羅紅,“人都帶進來了,就誰都彆說誰的錯。”
她說完,抬腿就要走。
肖智和崔雪兩人會吵架,這還是讓她意外的事情。爺爺的子女裡,就數肖智溫柔可親,她母親冷淡,兩人一天說的話不超過十句,肖迎玉還以為這兩人連拌嘴的機會都沒有。
走了幾步,身後的肖智忽然悠悠道:“你還是彆去什麼不乾淨的地方,不然,我保不齊會發生什麼。”
崔雪的眉毛蹙起,猛地轉過身去,她知道肖智這個意思,肖智這人十分多疑,她嫁給他後,他總派人跟著她,一開始是工作的地方,後來她發現,她去了什麼地方,她見了什麼人,事無巨細,肖智都知道。
年輕的時候,崔雪忍了,她知道肖智信不過她,所以任憑著對方監視他。
但現在!她已經安安分分地當了肖二夫人這麼多年,他憑什麼,他憑什麼這樣輕視她,她指尖都在顫抖,“你又想監視我?”
監視?肖迎玉看著崔雪,她這句話的意思,肖智監視她應該不是一次兩次了。
肖智轉過身來,他直視崔雪激動的眼睛:“必要的時候。”
“肖智,”崔雪多年來所養成的淡然在此刻崩潰,夫妻之間,即使兩人的關係早就爛透了,但肖智總能知道她最討厭什麼地方,總能讓她無計可施,她警告他,“我要去哪裡,要乾什麼,都跟你沒有關係,你要人看著就看著。”
崔雪不再繼續與肖智糾纏,高跟鞋發出清脆的聲響,肖迎玉看到她下了樓。
忽然,一陣窸窣的聲音在耳側響起,肖迎玉轉頭看過去,隻見一隻渾身雪白的貓站在桌前,喉嚨處不斷地發出咕嚕聲,背部拱起,直勾勾地盯著她。
一貓一人對視,肖迎玉下意識想逃!
直覺告訴她,這貓可沒這麼好對付。
她嚇了一大跳正準備躲開,這隻白貓,忽然咆哮了一聲,朝著肖迎玉撲了過來,接著張開嘴,露出尖牙,肖迎玉腦子忽然空白。
這隻該死的貓從哪兒跑出來的!
這副笨重的身體並沒有迅速反應過來,肖迎玉錯失逃跑的先機,白貓一躍而起,對著她的左腿,一口咬住。
肖迎玉驚魂未定,忽然間感覺天地倒置,
自己此時被這隻貓叼了起來,它咬住她的左腿,撕咬著,一路拽著她,一會兒撞到牆壁,一會兒撞到杯子,像提了捆棉花。
肖迎玉覺得自己快散架了。
白貓拎著新撿來的玩具,優雅地走到主人麵前,邀功似的的喵了一聲。
崔雪拿起白貓叼起的玩偶,她皺起眉頭“從哪兒撿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