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肖迎玉,你得辭職(1 / 1)

一入餐廳,巨大的水晶燈懸在頂部,足足有兩米的長桌上擺滿了年份久遠的紅酒,應季的鮮花作為餐桌的擺設,玫瑰,百合的香氣充盈著整個房間,今晚的禦用廚師分彆站在作為的兩側,他們統一穿著白色廚師服,隨時等待肖家人的指示。

宋慈安走向了自己的位子,不一會兒,肖文,肖逢春也落了座。

隨著肖老頭子走進餐廳,肖家所有的人站了起來,兩排的廚師紛紛摘下帽子,鞠躬歡迎。

“老爺好!”

“父親好!”

“爺爺好!”

明明是個普通的家宴,肖家人卻個個穿金戴銀,每個人跟參加時裝周似的,脖子上的鑽石比水晶燈還亮堂。

直到菜品全部上齊,宋慈安瞥了一眼一旁空蕩蕩的座位。

“宋女婿”肖智坐在宋慈安的對麵,輕聲問:“迎玉怎麼沒來?”

“她不太舒服。”

話音剛落,肖智右手邊,肖氏的長子肖誌剛,一臉擔憂:“小玉怎麼了這是?連家宴都沒參加?”

還沒等宋慈安回答,肖文斯文地舉起手中的紅酒杯,輕輕抿了一口“表妹作風不是一向都是這樣嗎?上次爺爺生日不是也缺席了?”

他故意提起以前的事就是要借題發揮,肖智心中雖然有些不愉快,但到底還是解釋了一遍:“大哥,小玉隻是生病了。”

“生病?”肖智話才說到一半,肖誌剛忽然來了勁,他看著宋慈安,斥道:“你作為小玉的丈夫,怎麼沒好好照顧她呢?”

這一頓放還沒開始吃,宋慈安就覺得頭暈。

他兩手交握,回答道:“大伯,你教訓得對,是我疏忽了。”

“不過生病了難道不知道跟長輩請示一下嗎?”肖誌強繼續說,“難不成因為自己本事大了,開了公司了就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了?”

肖智:“大哥,小玉可沒有這個意思?”

“那她為什麼說都不說一聲?爸還坐在這兒呢,一聲招呼也不打。”

肖智:“宋女婿都說生病了,難不成讓小玉生著病來。”

眾人還在吵鬨,一聲又一聲勺子敲擊酒瓶的清脆聲響一下子蓋過了吵鬨聲。

這聲音十分刺耳,在場的人無一都捂住了耳朵。

大伯母崔暖麵露慍色,衝著肖蘭喊道:“小姑子,你乾什麼?”

肖家的家宴,兩排的廚師一聲不吭,即使內心早就策馬奔騰但依舊麵色不可保持著360°毫無死角的微笑,而唯一敢真的在家宴裡鬨的,噪音的罪魁禍首,隻有姑姑肖蘭。

她優雅地舉著勺子,絲毫不在乎在座或鄙夷或憤怒的眼神,接著隨意把勺子往桌上一丟,“吵死了,口水都噴出來了。”

此話一出,肖誌剛,肖智麵麵相覷,麵色漲紅,卻沒一個人敢和這個親妹妹叫板。

小姑肖蘭是肖家強最小的女兒,因為是肖家強老來得女,一出生便最受寵愛,從小到大便作威作福,看人不順眼就開撕,號稱京城第一悍婦。

她年紀最多估摸著三十五,雖說是個悍婦,但一定是個美人悍婦,她一身深綠色席地長裙,新做的大波浪卷搭配著耳邊翡翠耳環,乍一看仿佛是從中世紀油畫裡走出來的美婦。

美婦肖蘭滿臉不耐煩“人家夫妻間的事情,大哥你插什麼嘴,你和嫂子自己的事兒解決了就多管閒事了?”

肖誌剛年輕的時候,身邊的人就沒停過,不是這家的嫩模,就是演藝圈冉冉上升的新星,他花錢從不吝嗇,自然有人貼上來,就算這個年紀也沒忘記沾花惹草,鬨得小的自然是給點公關費,安撫費什麼的就解決,但鬨得大的嘛,多多少少也傳到了肖家強耳朵裡。

這句話一說出來,桌上更是沒人再說一句話,除了薑雪依舊我行我素地切著牛排,慢悠悠地送進嘴裡,仿佛身邊的事兒跟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肖誌剛臉色忽然變得尤其糟糕,他暗暗攥緊了拳頭,後槽牙磨得咯吱響,一旁的肖文注意著父親的臉色,根據他的了解,父親顯然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了,他心中輕蔑一笑,姑姑性格潑辣,不過就是仗著爺爺喜歡才在肖家橫行霸道,竟然連父親的雷區都敢踩,要是有朝一日,爺爺不在了,看姑姑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肖誌剛壓低聲音,忍耐著怒氣:“小蘭,這是爸的家宴,你說這個是專門讓爸不開心嗎?”

肖蘭正端詳著最近新做的深綠色指甲,轉頭看著肖誌剛,“哥哥,你也知道是家宴啊?”

她直視著肖誌剛,“我今天專門從芬蘭飛回來,滑了一天的雪,累得快攤在床上了,要不是想著家宴,陪爸專心吃一頓飯,如果是看你在這兒到處噴口水,我才不來。”

彆吵了。”肖家強端坐在主位,從家宴開始都沒說過一句話,這飯才剛吃,這群人就吵得不可開交了,他雖然臉上不顯情緒,但眉頭緊鎖,不怒自威。

肖家強兩指微曲,敲了敲桌子說:“小宋,你來說說,小玉是怎麼了?”

宋慈安放下刀叉,微微低頭:“前段時候小玉公司忙著合作一間實驗室,晚上被約著看了場地,那個地方風大,一回來就得了病。”

宋慈安隨便扯了個謊。

“生了病就好好養著”他說,“你好好照顧她。”

“爺爺,這可不公平啊”肖文一手拿著刀,漫不經心地切著牛排,旁邊的仆人上前替他擠了檸檬,“怎麼肖迎玉生個病您就這麼擔心,去年我因為車禍住院您這麼就舍得說我一頓呢?”

肖家強:“車禍怎麼來的你比誰都清楚!”

“小宋啊”肖家強說,“還在大學工作?”

宋慈安:“嗯,還在xxx大學做老師。”

“名牌大學啊。”他微微頷首,“是挺不錯”

見話題忽然引到了自己身上,宋慈安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不過你也知道,上不了台麵,沒什麼好乾的,彆乾了。”

宋慈安錯愕地看著肖家強,“爺爺,我沒想過不乾。”

“沒想過就現在想。”

他的表情不容置喙,眉眼之中是長達幾十年身在高位的威壓,壓根沒考慮過宋慈安的意願,“這是我提的第三次了,能辭就辭了,也好隨時照顧小玉。”

“你是她丈夫,不說每天照顧她的日常起居,這些都讓營養師去管,你呢?起碼得幫她分擔了。”

分擔?幫肖迎玉分擔什麼?讓他辭掉工作嗎?

宋慈安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目前的工作,他從事的領域都是熱愛的,難道讓他放棄之前的所有嗎?

宋慈安遲遲不回答,餐桌氣氛降低到冰點,肖蘭察覺到了餐桌上的安靜,她甜甜蜜地喊了聲“爸爸!”

接著走到肖家強的身邊來,“今天封叔燒得牛排口味剛剛好,我剛剛嘗了一口,你要不嘗嘗?”

“哈哈哈”肖家強應道:“好好好,我嘗嘗,我嘗嘗。”

宋慈安辭職的話題就這麼被翻了過去。

等肖家人這麼吵一通,桌上的菜都涼得差不多了,宋慈安機械地吃著牛排,大廚親手烹飪的牛排在他口中味如爵蠟,他是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了,好在他中午吃了一些,不然可扛不住今天這一遭。

吃完了飯,宋慈安卻沒有想回彆墅的想法,應付完肖家的家宴,他已經沒有精力繼續麵對肖迎玉了。

他精疲力儘,去了躺車庫取車。

幾分鐘後,隻見馬路之上,一輛法拉利呼嘯而過,這條道路直通富人區,行人極少,宋慈安的西裝外套隨意仍在副駕,他打開了窗,任憑狂風席卷,緊接著腳踩油門,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

似乎隻有這樣才可以發泄渾身的戾氣。

在街上兜兜轉轉,宋慈安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回家?回自己家?

太遠了,起碼得四五個小時,晚上又要折騰兩老起來,況且現在回去,免不了要被盤問一遍。

他的父母已經快到退休的年齡,兩人都是老師,在小鎮上勤勤懇懇的教書。之前有提議讓兩位老人來市區住的想法,但到底市區生活節奏快,兩人也不太愛逛超市,又放不下自己的鄉裡相鄰,況且自己也待在肖家,不能時刻陪著他們,這件事就算了。

他和肖迎玉的家?

那根本不算是家,眼前紅燈轉換,變成綠燈,宋慈安握緊方向盤,轉了個彎。

宋慈安乾脆回了學校。

門口大爺對宋慈安可不陌生,他這樣的身形,樣貌在校園裡也極為出眾,宋慈安有點水果零食什麼的,都會給門口大爺送一送,這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

“趙大爺,給我開個門。”

門衛室裡,大爺穿著保安服正翹著二郎腿,一邊嗑瓜子一邊看網上打麻將視頻,聽到聲音看向窗外,隻見外頭車窗搖下,宋慈安微微一笑,“開個門。”

門衛大爺撈起一把瓜子,把窗戶縫開得更大了些,“沒回家呢?”

他一邊放開了,一邊問。

宋慈安:“還有工作。”

他又問:“您呢?您什麼時候下班”

門衛大爺把瓜子殼攥在另一隻手裡,“早呢。”

宋慈安:“不和您說了,我忙去了。”

宋慈安的工作室在學校西側大樓的第六層,這個時候,教學樓仍然有學生,大概是參加比賽被老師留著開會的。

見宋慈安經過,這群學生紛紛叫了起來,宋慈安隻好停了下來,他靠在門邊,問他們:“怎麼還沒回去。”

“老師啊,馬上日期就要截止了,不敢回去浪費時間。”

“誰留你們的?”

“張老師。”

宋慈安指了指手機,“餓了自己買點水果零食,到時候我給報銷。”

學生們大呼:謝大款招待

他剛要離開,就見著開會的一個女生,站了起來“老師,想問問學校和肖氏科技有沒有招實習生的打算,我想去那兒實習。”

學校在a市也數一數二,常年和肖迎玉的公司有合作,他和肖迎玉結婚這件事在a市早就不是秘密,學生來問他也情有可原。

剛剛從肖家離開的他,條件反射地皺了皺眉頭,怎麼哪兒都是肖家。

見宋慈安不說話,女孩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旁邊也有學生跟著解圍,“還是彆說了,這是公司的機密,哈哈哈哈。”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外泄,宋慈安溫和地笑了笑,他搖頭“不是什麼機密,可以問,具體的我不太清楚,可以幫你問問,但是是有合作的,你努力點,有優勢。”

宋慈安神色恍惚地回了工作室,開了燈,他沒找凳子,實在是累得邁不開步子了,他貼著牆坐了下來,抬頭向上看去。

隻見,牆體四麵掛滿了他的作品,有長著血盆大口的儺麵具,也有紅臉的關公麵具,當然也有老師傅那兒收來的,不同地區的神的模樣齊聚在這一間小小的工作室裡。

這裡的每一個都是他的心血,從他入學開始堅定不移地研究這個方向,不斷地去學習,到研究生,到老師,堅持了這麼久,為得就是讓這門手藝傳承下來。

肖家人怎麼能輕描淡寫地說一句上不了台麵就讓他放棄呢?

仿佛進入肖家開始,他就不斷地在妥協。

不是要離婚嗎?隻要離婚他就可以逃脫了,宋慈安心裡想。

不能秘密離婚,他得讓肖家人都知道他們離婚了,這樣他才能擺脫這個地方。

但就目前的狀態來看,肖迎玉是一隻隻會說人話的泰迪熊,怎麼偏偏在這時候變成了玩偶,他還需要堅持多久呢?

“我得幫肖迎玉變回人。”宋慈安在心中確信,“這是唯一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