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地戀總歸不在我的人生規劃之內。】

夏暖暖將杯盞中的茶水喝完，在顧錦程還要為她續上的時候，抬手覆在杯口之上。

男人眉峰微動，手上驀然一頓，紫砂壺在半空滯留少許，見她遲遲沒有將手拿開的跡象，最終將紫砂壺放在一邊。

既然喜歡，飛蛾撲火一次也無妨。

不過一年光景，她也願為了年少的那個夢奮力一搏。

隻是，當這一段感情被揭開所有的幻想，赤裸裸地擺放在彼此麵前，發現當真對她來講，是最大的不公平之後，還是難堪大過偶然擁有時心底那份的歡喜。

她可以爭取，可以努力。

唯獨不可以是他施舍似的，給她一個他說了算的機會。

顧錦程果真洞察人心，她在他的麵前似乎毫無隱私可言。

所以當真的搞明白她於他而言，並非必須不可。

甚至她連確切屬於他搪塞家長，拒絕那些相親的長久借口都不是。

夏暖暖，突然開始自我懷疑，她一廂情願編織的美夢。

白癡一樣，對於“日久生情”這四個字，所寄托的厚望。

她怎麼忘了，他是顧錦程，高中時，就對女生絕緣的顧錦程呢？

複雜的情緒一波一波衝擊著夏暖暖的天靈蓋。

下一刻，望著這個不會考慮她的感受，武斷專權，自以為是的男人，她有意伸手遮擋了杯口。

“顧錦程，你看，我……並不是受人喜歡的禮物。”

夏暖暖的聲音嬌軟中透著一些沙啞，可是對方一臉茫然的樣子，讓她失去了聊下去的勇氣。

她扯出一個比哭好不了多少的微笑，率先拿過一旁的手機，想要速戰速決：“其實，老師說的沒錯，你真的沒有必要為了監督我，特意申調回來，一年時間，會有很多變化，留在省城，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真的覺得，分居兩地，有信心一年上岸？”

顧錦程沒有看出夏暖暖心裡的糾結、隱忍，隻想著她在設身處地地為他考慮。

“雖然周末、法定節假日我都可以回來陪你，但還是覺得陪著你，會更好一些。”

顧錦程直言不諱，坦白心裡的想法。

他幽暗深邃的眸子凝視著這會兒，身上明顯冷氣更多的夏暖暖，企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

可對方，一直都是一副寡淡、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樣子。

這樣的她，是他之前所不曾見過的。

尤其，這會兒，夏暖暖聽了他的回答後反倒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

“顧錦程，我大學沒畢業就給自己製定好了職業規劃，這麼多年，也一直嚴格按照這個規劃往前走著。

你看，那些年，沒有你的監督，我也從底層走到了如今的崗位，所以，你覺得，你的監督重要嗎？”

夏暖暖的質問，讓顧錦程無話反駁。

的確，她很有韌勁，能夠從區裡一個隨時被換掉的合同製書記員，曆經可讓人脫層皮的筆試、麵試、答辯，成為今天市裡在編的公職書記員。

而這，也已證明了她的優秀。

“顧錦程，你本來就應該待在省城，反正現在我和你領證了，我們已經是合法夫妻了，你放心，我不會輕易和你提那兩個字的，況且，省城距離洛京並不遠，周末和假期你又都可以隨時回來，所以，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你放心留在省城，我答應你，這一年一定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認真備考。”

-

漫長的一個秋季，夏暖暖覺得都沒有這個周一的早上看到的“枯葉蝶”要多。

在她的堅持下，顧錦程隻是送她到站牌，看著她坐上了回林女士那邊的公交車。

結婚果然還是麻煩的。

為了逃避林女士和老夏麵對麵的“嚴刑拷問”，她特意請了半個小時的假，就是為了等他們上班走再去騎車。

好幾次，下車的時候，還有騎著小粉在路上等綠燈的時候，她都感覺似乎有雙眼睛在背後盯著她。

她甚至懷疑是顧錦程還沒離開。

可，扭頭查找的時候，卻發現，如織如水的車流中並沒有那個熟記於心的車牌。

強忍著心底的淡淡失落，忍著眼眶周邊難耐的熱意繼續趕路。

黑色周一。

各行各業都不例外。

進入單位，忙碌的工作便讓夏暖暖忘掉了所有，不知不覺時間來到十一點半，同事們回家的回家，不回家的約著一起吃飯。

“暖暖，張記砂鍋，要去嗎？”有人問了過來。

“不了，我這個工作效率不夠高的職場小白，還是適合員工餐。”

夏暖暖停下手上的活，轉頭笑著回複。

“餐廳夥食的確不錯，對於我這個吃了幾十年的老同誌來講，還是算了，周一不是我的菜。”

“至於你的工作效率，已經算是好的了，不要妄自菲薄，走了呀，記得吃飯。”

夏暖暖朝人揮揮手，見人都離開後，轉身檢查上午所接收最後一個訴訟的相關材料。

傅欣悅打來的時候，她剛忙完，拿了杯子準備接水。

“寶，我可是專門等到十二點才給你打電話，沒打擾你和顧錦程共進愛的午餐吧？”

夏暖暖喝了一大口水，將杯子放下，才道：“他，不出差錯的話現在應該在省城法院餐廳吧，我們這裡工作餐不適合他。”

夏暖暖聽著電話，往外走。

餐廳在後邊，她準備走樓梯下去。

電梯沒信號哦，省的下去還要重新打回去，花電話費。

“怎麼回事？昨天不還好好的，顧大法官可是給足了你麵子，過來充當司機兼人肉拎包器，這才一個晚上，聽你這語氣，酸溜溜的，吵架了？”

要是吵得起來，也算好的了，夏暖暖歎了口氣，在下到二樓的時候，突然拐了出去，走到長廊儘頭，並伸手將窗戶打開了道縫。

透過那道縫，呼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

工作時倒不覺得，閒下來，才發現，睜眼閉眼腦子裡都是顧錦程說“異地戀總歸不在我的人生規劃之內”那句話時，散漫不羈的樣子。

尤其現在，這樣一個容易牽動她情緒的人，還在被最了解她的好友提及，胸腔莫名，一陣一陣發悶。

讓她壓抑的快要裂掉。

“悅悅，或許，和他領證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沉吟片刻，夏暖暖還是沒有忍住：

“這麼多年，之於他，都不過我個人一廂情願的單方麵暗戀，而他，在我這裡充當的也都是鞭策我積極向上的榜樣角色，而這次，好不容易能夠遇見，我便想著，都說遇見既是上上簽，隻要我足夠喜歡，哪怕我一個人付出也無所謂。”

“可是，悅悅，我想我或許是太貪心了，我甚至想要顧錦程在做什麼、說什麼的時候能以我的感受為先，想要耀眼的明月圍著我轉。

所以，在我聽到他強製性要求給我一年時間，要我考到省城時，聽到他說異地戀不在他的人生範圍籌劃內時，我絕望了。”

夏暖暖語速很慢，她用儘全部力氣壓製著想要哭出來的衝動。

慢慢向那端沉默不語的傅欣悅講述著她和顧錦程之所以會領證的原因。

“寶，心心念念肖想了這麼多年，肉都還沒吃到嘴裡，就這麼放棄了？”

“……”

傅欣悅就是有這個本事，將你明明上一秒還沉浸在無儘悲傷的情緒，於下一刻，出其不意讓你掃卻傷悲，想要笑出聲來。

但是這一次，夏暖暖卻如何笑不出來。

她抿了抿唇，組織了一下語言……

電話結束，夏暖暖並沒有急著下去。

而是站在隻能打開一指寬的窗戶前，目無焦距地往外看著。

卻不知身後不遠處步梯口，有個人勾了勾唇，收起手機，躡手躡腳往上上去。

-

“哥，這裡……”

遇見咖啡

何倩衝著進門後，四處張望的何清揚招了招手。

“你說的都是真的？”

何清揚屁股還沒坐熱，沒想到這個堂妹就給他了一個驚天大爆炸的消息。

“我怎麼可能拿這事造謠，要不是上次看你看夏暖暖那眼神不太尋常，我才不會一得知這個消息，便迫不及待過來找你，天知道下午這半天多麼煎熬，我這還是自入職以來，第一次卡著點走人，就為了快點給你分享這個好消息呢。”

何清揚沒想到上次竟然被何倩注意到了，當下略顯不自在地輕咳兩聲。

“哥，上次見麵倉促，你甚至還沒告訴顧錦程，你們住同一小區，他們就走了，要我說，不告訴就不告訴了，近水樓台先得月，反正顧錦程現在不在洛京，你不妨多多為自己創造點機會。”

說話間，兩人點的冰美式被端了上來。

何清揚修長的手指捏著匙柄，心思深沉地攪弄著麵前的咖啡，眼皮下垂，若有所思。

反觀何倩，目光一瞬不瞬盯著咖啡上的星繞月拉花，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清苑府邸，十六號彆墅。

光線略顯昏暗的書房內，身姿挺拔的男人閒散不羈地倚牆而立。

垂下來一縷發絲恰好將他鋒利的眉眼虛藏。

他對麵書桌前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不苟言笑，嚴肅儒雅的中年男人。

稍稍一看，便能發覺，兩人的眉眼生的竟有八分相似。

“都回來了，怎麼沒去上班？”

中年男人將眼睛摘下，睿智且洞察地看著一派雲淡風輕的顧錦程。

“老張都找到洛京了，您竟然什麼都不說，這……有點不像你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