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1 / 1)

外婆早上起來進書房看了眼,人不在,但屋裡子仍殘留空調餘溫,就知道人剛休息不久。

傅楊到時,蘭夏還睡著。他在客廳和外婆聊裝修的事。

八點四十,鬨鐘鍥而不舍地響。

蘭夏迷迷糊糊把自己蒙進被子,略微清醒後又冒出頭,睡眼惺忪地摸到手機,一個翻身直接跌下床——幸好床不高。

蘭夏趴在床邊,額頭貼在涼涼的木地板上,等待意識清醒。

已經決定要買,最後把房子裡裡外外又檢查過一番後,雙方簽訂合同,支付錢款。

這棟小彆墅,以後姓蘭了。

外婆站在前院門口,雙手叉腰上下來回欣賞剛拿下的小彆墅,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大手一揮,和傅奶奶打車往裝修公司去。裝修後至少得空三個月通風,時間緊迫。

蘭夏困極了,被傅楊牽回家,倒床就睡。

傅楊昨晚也熬到淩晨兩點多,這會兒也確實有點困了,於是跟著躺進被窩,一把將人勾到懷裡,很快沉沉入睡。

一覺醒來,屋裡靜悄悄的,像是隻有她在家。

蘭夏伸著懶腰出門,客廳沒有人,去廚房喝了杯水,剛要回屋拿手機,好像聽到洋洋的笑聲,走到走廊儘頭的窗戶探身一瞧,小家夥遙控玩具挖機在翻土。

“洋洋,你咋在這兒?”

聽到聲音的何洋抬頭喊道:“姨夫接我過來的。”舉起手裡的遙控器,“姨夫還給我買了挖機,我可以遙控挖土,等老外婆的新房子裝修的時候,我可以用它幫忙。”

蘭夏依稀想起,外婆好像是說過晚上請大家吃飯。

“你媽咋沒來?”

“我媽接了外賣,下午好忙,晚上自己過去。”

“那你抓緊時間練練手,到時候翻土的活就看你的了!”

“沒問題!”

開挖掘機是每個小男孩的夢,蘭夏雖不是男孩,但也喜歡。

後院綠植鬱鬱蔥蔥,陽陽選的這一塊是栽香辛料的地方,降溫前拔掉大半,留出一平米左右的空地。籃球大的挖掘機在這樣小的地方活動,有點兒束手束腳。

蘭夏提議去新房子玩,小朋友舉雙手讚同。

於是在傅楊從醫院回來時,家裡空無一人,打電話,手機卻在臥室響。掛斷電話,他朝蘭夏新買的房子去,果然在那裡找到了兩個人。

“姨姨你挖的是什麼?”

“大河。”

“可是沒有水。”

“等挖好了再往裡麵倒水。”

“那流到哪裡去呢?”

“花圃。”

“這麼大的水,會不會把花都淹死?”

“不會,我們再建一座水閘。”

“……”

小家夥手中的遙控器變成了花鏟,他在前麵鬆土,蘭夏控製挖掘機挖土,分工明確,配合默契。沉迷基建的一大一小,連有人靠近都沒有發現。

傅楊拍了段視頻,然後清清嗓子。

兩個人齊刷刷看向聲音來處。

“事情辦好了?”蘭夏拍拍手裡的土起身,哪料蹲得太久腿腳有點發麻,差點壓倒在小朋友身上,幸虧被傅楊拉了一把。

“嘶——”蘭夏倒抽一口冷氣,表情扭曲。

腿腳麻得不聽使喚,能動的地方也不敢動,一動就想笑,整個人就像尊雕塑姿態僵硬又怪異地站著。

小朋友被逗得直樂,傅楊也沒好到哪去。

蘭夏見他們笑,覺得自己這姿態好玩,也跟著笑。路人見到這怪異的組合,沒太看明白,放慢腳步觀察一會兒,也就知道了怎麼回事。笑的人又多出兩個。

“這棟房子是你們買的吧,準備什麼時候搬過來啊?”

中年男人手裡拎著菜籃子和塑料袋裝的水果,說話的人是他的妻子,麵龐圓潤紅亮,一瞧便知道是個身體康健,啥事不往心裡擱的熱情人。

女人等他們看過來,抬手指向自己家的房子:“我們住左邊那戶,也才搬過來。”

蘭夏笑著回應,“還沒裝修呢,估計得等明年開春才能搬了。”

女人又道:“腿肚子抽筋不能乾等著,你讓你男朋友手掌貼住你的腳踝,指腹用力摁住抽筋的地方往上提,兩三下就能好。”

“不是抽筋,蹲太久腿腳麻了。”

“哈哈哈~難怪我看你們笑得停都停不下。”女人大笑幾聲,又聊了兩句裝修的事,就說天色不早得回去做飯,讓下次有空去她家坐坐。

蘭夏欣然答應。

感覺腿腳已經緩和,她扶助傅楊的胳膊試著挪動,慢慢走動幾步,麻麻的感覺才徹底消失。

“挖機好玩嗎?”傅楊打趣地問。

“好玩!”蘭夏露齒微笑,“你給我也買一個唄,要更大更實用的。”用來給花園鬆土施肥剛剛好,她在樓上也能操控。

“行啊,再給你配輛渣土車。”

外婆請客的地方在家裡,親自熬的火鍋底料,搭配十幾二十種新鮮蔬菜、肉類和豆製品以及解膩的水果拚盤,盤盤碗碗擺滿了大圓桌,灶台也擺得滿滿當當。

火鍋底料才煮開,滿屋都是辣香辣香的。

小朋友進屋後,先打了幾個噴嚏,然後和兩個大人一樣開始瘋狂分泌口水。

巧慧姐比他們早到半小時,幫著在廚房洗切,這會兒已經忙完和兩位老人坐在沙發上追劇呢。聽到動靜起身,被親親兒子撲了個滿懷。

“哎喲喂,你下午乾啥了,袖子臟成這樣。”巧慧幫他把外套脫下來,省得等會弄臟菜,隨即拍拍他的肩膀,“快跟你姨姨去洗手準備開吃。”

“好嘞!”

蘭夏牽住他去洗手,傅楊跟在身後。

等他們洗好出來,鴛鴦鍋一側,紅亮的辣油中各色丸子浮浮沉沉,奶白色的羊肉鍋裡則漂浮著各類菌菇和枸杞紅棗。

“快坐下吃,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說什麼客氣話了。”外婆招呼道。

蘭夏手裡拿著瓶椰汁,問誰要喝,隻有兩位老人要喝米酒。

酒是自家釀的,香氣醇厚,味道甜滋滋的,度數頗高。

小朋友黑葡萄似的眼睛在桌上掃了個來回,定在最喜歡的蝦滑上。但他人小個矮胳膊短,隻能求助大人。

傅楊率先收到他的眼神,問過後,分彆在兩隻鍋裡下了幾隻。

“謝謝姨夫。”

酒香直往鼻子裡鑽,反正自己不用開車,蘭夏起身拿來一個乾淨杯子給自己也倒了杯,小嘬一口,霸道的酒勁在舌麵掀起驚濤駭浪,拍下來的重量卻又極為溫柔。

此時,夾起大塊羊羔肉,在由辣椒、孜然、胡椒、麻椒、炒芝麻、蒜蓉調成的蘸碟中滾一圈送入口中,極致的鮮嫩、剛剛好的辛辣、熟芝麻的油香混合在一塊,是彆樣的熱鬨和諧的滋味。

“以前住土坯房的時候,哪想到能在市裡住上彆墅。”

喝完幾杯酒的外婆眼睛亮亮的,聲音大大的,和當初鄉下房子開工、建成時一樣。

“哈哈哈~顧家那群思想還停留在舊社會的臭蟲,現在悔得怕是腸子都青了。”蘭夏的父親姓顧,與那邊徹底鬨掰後,改隨母姓。

此話一出,蘭夏確定外婆已經喝醉。

清醒時的外婆,從來不會提起那邊的人。

“你是不曉得,當初那家人做的事有多歹毒……”她拉著傅老太太的手,比蘭夏當初跟傅楊提及那邊人時的情緒更加激動,“她外公就是被那邊的人逼死的,現在那兩個老不死的沒力氣了,被活著的幾個兒女拋棄了,又惦記讓夏夏給他們養老,我呸!就算我死了也不行,要是夏夏敢幫他們,以後清明節不用給我和她外公上墳!”

蘭夏現在懷疑外婆其實還清醒,在幫她擋事呢。

和父親的至親斷絕來往,在許多人,尤其是長輩看來是無法理解的事情,外婆作為當事人都覺得還可以和那邊當作普通親戚來往。

可是,在蘭夏明確表達反感後,老人卻將所有的拒絕攬在身上。

傅奶□□回聽到這樣的事,心疼地看向蘭夏,又抱著好友義憤填膺地附和她的話:“這樣的親戚就該再不來往,否則還得提心吊膽什麼時候被咬一口。”

傅楊攥住她的手。

蘭夏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起身盛了碗雞湯放到外婆手邊,又把她的酒杯撤掉。

“外婆,你喝醉啦!”

她從口袋掏出手機,笑容滿麵和麵色紅彤彤的外婆拍下合影。

“你看。”

“刪掉!”

“你先把雞湯喝了。”

老太太端起碗咕咚咕咚喝完,蘭夏當著她的麵把圖片刪掉。

“還有回收站。”

知道內情的巧慧姐撲哧笑出來,差點被剛進喉嚨的飲料嗆住,轉身咳嗽了會兒,笑意仍掛在臉上。

傅奶奶和傅楊好奇地看向蘭夏。

蘭夏甚是無奈,抽空飛了巧慧姐一眼,對三雙好奇的眼睛解釋道:“老太太謹慎。”而後當她的麵把回收站清空。

終於,老太太放心了。

窗戶結了層白霜,蘭夏趁給外婆拿杯子的時候,把窗戶推開一條縫透氣,滿目蒼綠被凜冽西風浸染出冰寒之氣。

她隻穿了件薄薄的開衫,隻站了一兩分鐘就覺得身體冰涼。關窗走去餐廳。桌上的話題已經轉向聊起巧慧姐店裡的生意,紛紛誇讚起她的能乾。

蘭夏把兩個杯子倒滿椰汁,分彆遞給兩個老人,回到位置繼續吃。

從五點半吃到七點多,小朋友早就端著飲料跑客廳看電視。

外婆帶著傅奶奶去小區遛彎消食。

蘭夏把擼起袖子準備洗碗的巧慧姐推出廚房,“廚房就這麼點大,你去陪陽陽看電視去。”

“真不用幫忙啊!”

“新房那邊廚房大,到時候你想甩手我都不能同意。”

巧慧姐嬉笑著掃了兩個人一眼,嘖聲離開。